第27章 (要死了)
竹北懵了一瞬。
月光透过棚顶模模糊糊地漏入, 在泛着奇异冷光的墙角映出岑野认真的一张脸, 以及, 他身后只有横梁的山地车。
竹北耳朵又开始红了。
这要怎么坐?!
她没来得及开口, 就看到岑野轻轻解下系在她腰间的外套,卷起,然后在横梁上缠了数圈, 不消片刻,又硬又冷的横梁就被铺上了一层柔软的坐垫。
他未曾说一字,却仿佛读懂了竹北的眼神,并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
竹北手指搅成了乱麻似的一团,咬着嘴,在岑野温柔无声的眼神里纠结了许久,紧接着,小脑袋极轻地点了点,小声说:“我有点重,你骑的时候小心点呀。”
说完,她依然没敢抬头, 红着脸钻进岑野怀里,一只手扶着车把,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少年清爽的气息瞬间包裹了竹北全身, 沿着夜风,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每一粒敏感的细胞。
有点痒,还有点麻。
竹北要死了。
她头顶是岑野略显急促的呼吸,背后是他温热似乎又坚硬的胸膛, 两条蜷起的长腿和裤子,还会时不时蹭到岑野。
不是要死了,是已经死了——竹北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鸵鸟,还是已经烤熟马上能进肚子的那种。
她紧紧咬着嘴,两手攥着车把想往前挪一挪,然而横梁就那么宽的长度,她挪来挪去,也只不过是前进几厘米后退几厘米的差距,四舍五入约等于无。
没等竹北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就听到少年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坐好。”
唔~自己是不是影响岑野视线了?竹北乖乖“哦”了一声,没敢再乱动。
岑野低下头,看着小兔子似的被紧紧箍在自己怀里的竹北,喉咙有些干。
他一双多情的眼此刻才像是露出了真容,眸光微深,瞳仁深处是浓墨重彩的夜色,带着浅浅的光。
这条回家的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走得艰辛。
等终于看到熟悉的小区大门,竹北忙不迭从横梁上蹦下,一抬头,见岑野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连忙找出纸巾递给他,忧伤地叹声气:“是我太重了。”
“不是。”岑野压压凌乱的呼吸,轻声开口。
他见竹北一副“你别想骗我”的呆萌样,刚压下去的燥意瞬间又升腾了起来,少顷,岑野抿下嘴,哑着嗓子,重复道:“真的不重,是我车子该打气了。”
竹北这才半信半疑地“唔”了一声,和岑野摆摆手,正要走,突然记起被岑野当坐垫的衣服,连忙转身,准备把衣服从车子上取下来。
但岑野没给竹北洗衣服的机会。
他一条长腿支着地,身子挺拔地倚在车座上,拦住竹北,然后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明天早上见。”说完,他深深地看了竹北一眼,收回长腿,转眼间就连人带车消失在了夜色里。
早上见......
竹北躺在床上,抚着扑通扑通直跳的胸口,安慰自己:一回生二回熟,不就是坐个车嘛,小时候竹越也没少带她啊。
远程被cue的竹越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跳起脚大骂竹北:笨蛋,坐后座和坐横梁能一样吗?!亲哥和外人能一样吗?!光长智商不长情商,蠢死了!
可惜现在没有一个情场高手告诉竹北,她现在这种不把岑野当外人看的想法,啧啧,很危险。
翌日,竹北扶着楼梯扶手下楼,不料,刚走到一楼,就看到了岑野。
他不知等了多久,一双眼清清亮亮的,在初秋的早上蒙着一层氤氲,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早——”竹北招呼打了一半,瞥见岑野身后的山地车,卡壳了。
仅仅一个晚上,车子就大变风格,从以前酷炫拽的性冷淡风,变成了接地气的宜家风——其实也没什么大变化,就是细细长长的横梁上被岑野裹了一层羊毛垫子,厚实的密度像刚从羊毛身上薅下来的,看着就软实。
这次是真的坐垫,竹北只是随意瞄了一眼,就能感觉出这坐垫挺柔软的。
“之前的太硌了。”见竹北睁着一双困惑的眼睛,岑野轻声解释。
竹北点点小脑袋,把被击中的少女心害羞地往深处藏了藏,红着耳朵,坐上车。
早秋的清晨结满了浓郁的露水,环卫工人拿着大扫帚,呼啦呼啦地扫过地面,街道上似乎看不到什么行人,两旁的早餐店也开得稀稀拉拉,偶尔几个早起的学生和早班的工作者经过,留下短暂的痕迹,又很快消失在了天蒙蒙亮的街角。
六点之前的锦西是安静的,安静得像是不愿醒来的贪睡顽童,过于沉默,但对岑野和竹北来说,这份无人打扰,却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时光。
护城河泛着粼粼的光波,无声倒映着来往的痕迹,虽然天亮之前陪伴它的大都只有微风,但很快,它就会在每天的固定时间迎来一道独特的风景,身形俊朗的少年骑着车,怀里是微红着脸的少女。
清晨,日落,月明,少年载着少女驶过安静的护城河桥,留下定格的身影,周而复始,直到十一的步伐悄悄走近。
“兄弟姐妹们,冲啊!”沸反盈天的操场上,运动会开幕式过后,杨擎站在班里最前排,一边原地高抬腿做热身,一边给大家加油打气。
李浩然睨他一眼:“留点力气行不行,别一会儿出师未捷身先死就丢人大发了。”
“卧槽诗仙居然会用诗句!师太要在这绝对会感动得再送你一本诗词鉴赏!”杨擎笑嘻嘻搂住李浩然,冲他一抬下巴,指指隔壁几个班的选手,胸有成竹说,“赌不赌?我能拿小组第一。”
“就你?拿第一?”李浩然才不相信杨擎个光吃不动的懒虫能拿奖,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星期的饭。”
“好嘞!”富二代的生活不差钱,时不时搞点小刺激才是杨擎的追求,他说完,又看看坐在最后的岑野和竹北,嘿嘿笑道,“赌点大的敢吗?”
“多大?”李浩然见杨擎胜券在握,忍不住取笑道,“你总不能还以为你能拿全级第一吧?”
“nonono。”杨擎伸出食指晃了晃,“赌野哥和奶糖,他俩能不能进前五。”
“野哥应该可以,腿那么长,平时早操也没见他缺席过。”李浩然说完又瞅瞅竹北,“奶糖腿好了没?好的话应该也没问题。”
杨擎:“理由呢?”
“要什么理由?腿长不就是最好的理由。”李浩然幽怨看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仰天长叹。
总之,在李浩然看来,腿长就等于能跑步,能跑步就等于体育好,没毛病。
杨擎耸耸肩,回过头嚎了一嗓子:“奶糖,你腿怎么样了?”
他嗓门大得自带扩音功能,话音刚落,隔壁几个班的同学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来,此时才发现竹北膝盖那儿还有伤,纷纷卧槽。
“卧槽,你们二班都弱到连伤者都不放过的地步了吗?还是人吗?!”
“just一个运动会,又不一定能赢,干嘛这么在意。”
“就是,比赛第二友谊第一,你们随便派几个人重在参与就行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讨伐声此起彼伏,听上去在替竹北不平,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没把学习第一体育倒数的火箭班放进眼里。
杨擎气不过,拍拍几个能说会道的几个女生就要回呛过去,广播里传来集合通知:“男子一百米,女子跳远第一组......”
竹北是第一组,闻言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正要走,见坐她旁边的岑野也拎着水跟上自己,诧异:“到你了么?”
岑野瞥她一眼:“人多,容易迷路。”
竹北乖乖地“噢”了一声,跟在岑野身侧,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俩人穿过热闹的人群,安安静静地走向跳远的比赛地点,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校花和学神的绯闻虽说在贴吧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盖起的楼连起来能绕锦西附中一个圈,但绯闻归绯闻,很少有人亲眼见到俩人同台出现,因此,当岑野陪着竹北一同站在比赛场地时,瞬间成了吸光体。
“学神是不是走错路了?!那是女子跳远不是男子跳远啊喂!!!”
“喂120吗?我有个朋友在操场上突发心肌梗塞,不是运动强度太大啦,是失恋啦!”
“小婊砸凭什么!!!”
“凭近水楼台先得月,妈蛋,我为什么不选理!”
如果目光能杀人,此刻就是把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搬来,恐怕也救不回竹北被眼刀子戳得体无完肤的小命。
可惜,这些目光不仅没有丝毫伤害功能,而且在投向竹北时,跟自动进入黑洞似的,被竹北直接屏蔽。
她气定神闲地站在操场上,该干什么干什么,对周遭的一切喧嚣熟视无睹。
岑野把竹北送到以后,转过身,选了一个僻静地站着,等待竹北这场比赛结束。
“学神为什么还不走?他在干什么?思考人生吗?”
“可能是我们这片风景独好?”
“不,一定是我的美貌吸引了他的注意。”
“......emmm......”
“啊啊啊他真的好帅,比照片里还要帅!”
“我要是和他在一个班上课,估计门门都考不及格。真佩服他们班的女生,对着这么一大帅哥还能专心学习。”
刚消停片刻的女孩子们又继续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了,话题从竹北重新转回到岑野,没人关注竹北比赛怎么样——毕竟,在她们看来,女生的体育大都好不到哪儿去,更何况竹北白白瘦瘦的,长得就像弱不经风体育不好的样子。
不仅场下的女生这么想,场上和竹北同组比赛的女生也是同样的想法。
正式起跳之前会有一次试跳的机会,选手们都开始做热身,瞧见竹北站着不动,眼神里皆是鄙夷。
“该不会真是来凑数的吧?”
“肯定是,膝盖都受伤了还跳什么跳,估计就来走个过场。”
“嘻嘻,其实我也是来走个过场,但我肯定不是倒数了。”
竹北漫不经心地瞥她们一眼,没说话,等到她试跳时,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
这下别人的表情更好玩了。
“哇,看来真是走过场来的,连挣扎都不带挣扎的。”
“学神怎么会看上她的?!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嘻嘻,难道学神喜欢你这样的?金刚芭比~”
“滚滚滚!”
竹北回过头,远远看到岑野站着没走,对上她的视线时,轻轻扬了扬眉,似是在无声给她鼓励。
竹北轻轻笑了下,收回视线,取下眼镜放兜里。
开玩笑,她才是金刚芭比好么?腿没好彻底又怎样,照样不妨碍她能在运动场上秒杀众人。
至于岑野喜不喜欢,唔......想什么呢!
“下一个,六号,高二二班,竹北。”
竹北听到裁判叫自己的名字,迅速收起胡思乱想,走到起跳线前站定。
喧嚣声逐渐远去,竹北身体前倾,深呼吸,双臂自然由后往前摆动,在起跳的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一直不敢深想的问题——岑野会喜欢这样的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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