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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阑珊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葛兄,你觉着怎么样?”
    葛梅溪道:“我?我很好啊……小舒……”
    他说了这句,微微皱眉,想了片刻才又道:“小舒,你愿意嫁给我吗?”
    阑珊愣住:“葛兄……”
    葛梅溪的眼神恍惚,又喃喃地说道:“我是不是在梦中?”
    说了这句,有血渍从他的鼻端涌了出来,阑珊大惊:“葛兄!”
    葛梅溪挣扎着起身,爬到船边上,俯身吐了一口鲜血。
    血没入海中,将深蓝色的海水濡染的仿佛墨色。
    阑珊上前扶住他,想让鸣瑟帮自己把他放到水中,不料就在这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奇异的吟唱。
    这声音似曾相识,仿佛是个女子隔着天际在低唱什么,阑珊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身后的海面上空无一物,只有一抹暗色的水痕轻轻地划过。
    “那是……”鸣瑟显然也发现了,惊疑地看了阑珊一眼。
    小船像是给什么东西在水底撞了一下似的,微微摇晃起来。
    与此同时,只听“嗖”地一声响,有什么东西从岸上激射而来,没入水中!
    众人猛地抬头,却见在不远处的海边岩石上,是平岛君立在上头,他身边若干黑衣人,手中各自持握一把弩,正冲着这边纷纷射来!
    小船的摇晃猛烈起来,像是水底的东西受了伤,或者给激怒了。
    鸣瑟想要跃上岸对付平岛君,又怕留下阑珊不便:“我先带你回去。”
    阑珊道:“不怕,你只管去!”
    红线道:“放心,我看着主子。”
    对话之间,那边刷刷地又有数箭射了过来!有一支甚至射在了船上,若不是红线及时挡开,怕要伤到葛梅溪。
    而那入耳的吟唱声也戛然而止,变成了有些凄厉的嘶鸣。
    阑珊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鸣瑟知道耽误不得,当下将长剑一挥,纵身往岸上跃去。
    这一刻,海底有大股的鲜血涌了上来,把小船周围都染的通红,看的人触目惊心。
    葛梅溪本已半是晕厥,不知为何清醒过来,他盯着海面,忽然道:“走,快走!”
    船底的东西从血水之中冒出头来,隔着很近,阑珊看到一个很光洁的额头,给水浸湿了的长发紧贴着,一双眼睛有些哀婉地盯着葛梅溪。
    阑珊跟红线都看的呆了,直到红线道:“小心!”
    水底下寒光闪过,那探出头来的“人”突然皱紧眉头,仰头痛苦地叫了声。
    红线咬牙道:“水底有人!”
    这时候鸣瑟已经冲到了岸上,挡住了平岛君。
    但是平岛君既然有这种安排,当然不会白白错过机会,他非但布下天罗地网,且早在水底安排了水性很好的水手,就是为了猎杀鲛人的这一刻!
    “鲛人”露面之前,水底已经有过一场恶战,这鲛人显然也受了伤,但不知为何她竟不肯走,仍是围着船转圈。
    葛梅溪把这一幕看的很清楚,强撑着起身,向着那鲛人挥手道:“快走呀!”鲜血从他的鼻子跟嘴里涌了出来,又滴入海中。
    刹那间,水底的鲛人蓦地跃了起来,一把拦住了葛梅溪,竟将他生生地从船上拖了下海!
    阑珊扑过去,却只拉住了葛梅溪的衣裳一角:“葛兄!”
    眼睁睁地看着葛梅溪给那鲛人带到了海中去了。
    此时在岸上,鸣瑟跟平岛君本不分胜负,直到平岛君留意到那鲛人带了葛梅溪离开。
    他猛地跃了出去,道:“住手。”
    鸣瑟停了下来,平岛君目光转动,看向阑珊道:“我一直在寻找这种东西的弱点,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给我找到了,可因为你不肯合作,白白地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们所有人将会永远困在这里!”
    阑珊盯着沉寂的海面,想到葛梅溪的惨状,痛心彻骨,闻言抬头道:“我们?我们跟阁下从不同路。”
    平岛君道:“各得其利,有什么不好?你如果同意合作,我甚至可以分鲛人的肉给你,你可以拿回去跟你们的皇帝邀功,你是大启的太子妃,居然这么目光短浅!”
    阑珊道:“你既然很懂大启,那么就该听说过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宁肯目光短浅,也不要与虎谋皮。”阑珊气急了,说完后便吩咐鸣瑟:“别放过他!”
    耳畔传来了兵器相接发出的响动。
    阑珊不想理会其他,只看着沉寂的海面,半晌才颤声唤道:“葛兄……”忍了很久的泪一涌而出,坠入海中。
    海浪轻轻地往岸上推涌。阑珊并没有上岸,只是躺在船中,听着浪涌的声音,目光所至,是头顶的星空跟朗月。
    这会儿她想起很多,不禁是葛梅溪,更有远在京城的赵世禛,端儿,言哥儿,郑适汝,阿沅……甚至还有温益卿。
    “五哥……我该怎么做?”
    “要真的无法从这里出去,又该怎么办?”
    从怀中掏出那颗江为功曾分给她的果子,那会儿也许是出于本能的谨慎,阑珊并没有吞下。
    她看了片刻,正要放进嘴里,红线道:“主子……”
    阑珊动作一停,对上她担忧的眼神笑道:“一颗没事儿。”
    慢慢地咬开那果子,果然是甘甜满颊,怪不得江为功一吃上瘾。
    阑珊慢慢地把那果子吃了,那股甜意慢慢地麻痹了心头的悲酸痛楚,阑珊缓缓地长吁了口气。
    双眼看着头顶的星空,心底却又想起临别时候赵世禛的话——“你担着的是两个人的命”。
    想到赵世禛,心里仿佛有了底气。
    阑珊轻声道:“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她念了这句微微一笑,定定地又看了半晌星空,忽然一震。
    她睁大双眼,猛然起身,俯身在船舷边上往水里看去。
    波光摇曳,倒映出天上的星子。
    阑珊定了定神,对红线道:“上岸。”
    回到了岸上后,阑珊便调了两名工部主事,六名水兵,让乘着一艘小船启程。
    但是这一次并不是循着不远处兵船的灯光,而是反其道行之,竟是往那没有灯光的相反的海上而行。
    最初听见这话的时候,江为功呆住了,但他还处在朱果效力未退的时候,干什么都颇有兴致,便道:“让我带路去试一试!”
    阑珊拉他到旁边,格外详细地叮嘱了几句,江为功惊喜交加,笑道:“小舒,这次你若说准了,出去后我跟你磕头,把你当菩萨一样拜。”
    因为葛梅溪的事,纵然窥破了这岛上的天机,阑珊却并无欣喜之意,只微笑道:“江大哥务必小心,不要再干出贸然跳水的事情了,若是还有别的海兽呢?”
    江为功答应,又道:“若我顺利摸到了兵船,放信号烟火为记号!”
    两人约好了后,江为功便领着众人去了。
    小船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正在阑珊等的有些着急甚至开始担心的时候,海面上终于升起了一团绚丽的烟火!
    接下来的事情好办了很多。
    那边的兵船上陆陆续续又来了几艘小船接应,这边岛上的人便也有条不紊地开始按照原先的路线撤退。
    亲自来接应的人之中,便有飞雪,飞雪本是想接了阑珊先走,不料却给她拒绝了。
    这一夜无眠,到了天明时候,岛上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去了兵船上,只剩下了十数人。
    最后连那剩下的几人也都给运走了,飞雪问道:“你是在担心葛梅溪,还在等他吗?”
    到底是跟了阑珊太久的人,很快就知道阑珊的心思。
    阑珊道:“我不敢相信,葛兄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去了,我想再等等。”
    飞雪看了眼那跟西坊相似的院落,犹豫片刻,道:“人各有命,你也不要……”
    不等她说完,阑珊淡声道:“你陪我在这岛上走一走吧。”
    鲸鱼骨已经给烧毁,原先的宝藏也都荡然无存,阑珊缓步而过,白沙碧浪,海风拂面,仍旧是宛若春日的和煦。
    此处的确远离了所有尘世的喧嚣,没有钩心斗角,没有生死离别,虽然葛梅溪说那些话的时候多半是有朱果的效用在其中,可也未必没有几分真心在内。
    如今阑珊回想当时,却只想葛梅溪能够好好的,不管他是留在这里也好,跟自己回京也好。
    正在神智恍惚的时候,飞雪皱眉道:“那是什么?”
    阑珊抬头,见前方的一块岩石底下依稀透出一方衣角,素白色的袍摆,看着有几分眼熟。
    第305章
    飞雪紧走几步转到那岩石旁边,却见一个人躺倒在地上,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容貌清俊,赫然正是葛梅溪。
    “是葛公子!”
    飞雪回头一声,阑珊也早转了过来,猛地看见果然是葛梅溪,惊喜交加,忙上前跪地将他扶住:“葛兄!”
    葛梅溪身上还有些湿,鬓边也有浅浅的水渍,只仍是昏迷不醒。
    飞雪已经极快地给他诊过了脉搏:“葛公子的脉息虽然微弱,听来却没什么大碍。”
    阑珊忙问:“昨日他像是中了毒,你再细看看。”
    飞雪急忙又给葛梅溪检查了一番,安抚道:“目下看来只是身体太过虚弱,毒倒是看不出来。”
    阑珊知道她的能耐,听了这话自安心许多。
    于是忙叫了两名跟随的侍卫来,将葛梅溪带回。
    阑珊先前不肯第一时间离开仙岛,就是心中放不下葛梅溪,虽然当时葛梅溪毒发之际给拉入海中,那种情形实在不容乐观,但她仍是不想放弃最后一丝机会,如今阴差阳错见葛梅溪竟似无恙,自然有失而复得般的狂喜。
    才返回小院,外头海船上又有来催的了,飞雪趁机道:“如今葛公子也是无事了,如今咱们还是也先撤退吧,虽然平岛君已经被除去,但总觉着这岛上还有些诡异,再留下去不知会发生何事。”
    之前鸣瑟奉命追杀平岛君,两人交手不相上下,追逐激战中,慢慢地上了岛上悬崖边。
    鸣瑟技高一筹,对战中一剑刺伤了此人,平岛君整个人站立不稳,便从悬崖上直坠入底下的海潮激流之中。
    鸣瑟在上观望了半晌不见动静,想那激流底下暗藏许多礁石,此人重伤,只怕是有死无生,这才撤回。
    阑珊听了飞雪的话,于是叫人将葛梅溪送到了小船之上,一起往兵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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