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好了信,陆楠盯着墙壁上那张巨大的地图,非常烦恼的想。
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想过插手教廷的权力,扶植一个自己人上位。可是教廷那边的情况只会比帝国更加复杂,涉及了多个国家以及家族的明争暗斗。由于帝国的实力最大,教廷再傻也明白不能让亲陆楠一派的人上位,所以别看他们整天斗得欢,在对付陆楠这方面倒是挺齐心协力。
加上教廷原本就独立于各个国家政权之外,陆楠也不好明着伸手免得招来非议,教皇的推选又是他们内部的事情,想要完全操控,除非陆楠有着当年查理大帝的优势和声望,否则教廷还真的不用太理睬她。毕竟教廷也有自己的军队和大片领地,还可以号召所有信奉天主教的国家和领主前来支援,陆楠也不敢随便跟教廷开战。她跟教廷就是互相看不顺眼,却又无法把对付一棍子打死的关系。
想来想去还是当年她不够狠毒,应该利用库曼人入侵的机会想个办法把教廷彻底打死弄残,那么以后就好办多了。不过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扣住帝国的军队强行不去支援已经是极限了,她哪里来多余的军队去倒打一耙,传出来了还不分分钟变成大陆公敌。叛教这个罪名可比叛国还要严重一百倍,实在是有心无力。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只是阿弗里……这个人……”
想到阿弗里的固执陆楠也是一阵头痛,当年库曼人从海路入侵教廷的事情,虽然阿弗里从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怀疑,但陆楠觉得阿弗里未必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的忠诚阻止自己继续去细想罢了。这些年她跟阿弗里相处还算不错,阿弗里也表现得像一个真正忠诚的骑士,但那是建立在陆楠从未拒绝过他不断攻打库曼的基础之上。她太了解阿弗里这个人了,信仰简直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要他放弃这个东西不如直接杀了他。如果阿弗里是个职业的军人,信奉军人不干预政治,只需要服从命令,那倒还好办。问题在于阿弗里是个骑士,还是受到教廷封圣有着强烈信仰的骑士。陆楠要是企图对付教廷或者动什么在他看来不该动的歪脑筋,带兵反抗倒还不至于,但也别妄想阿弗里会乖乖听命。他最有可能做的就是立刻亲自赶回王都,当众质问陆楠,非要陆楠又是发誓又是辩白,怎么想那都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场面。
要说陆楠跟教廷他到底站哪一边,这个陆楠真的不敢打包票。以现代人的角度她实在是无法理解阿弗里,明明他也清楚教廷并非是地上的乐园,教廷里的那些主教也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虔诚纯洁,但阿弗里就是执着的要为教廷献上自己的一切,这一点不管陆楠如何的威逼利诱都没办法更改。
叹息了一声,陆楠又提笔写了一封新的手令以及一封书信,封好口并且盖上了女皇的印章,摇铃叫来了书记官。
“去把这个送给路德维希,让他立刻带上足够的人手去东方防线,将信件交给阿弗里骑士。告诉他,如果阿弗里遵命,那就什么都不要做,立刻回王都。如果阿弗里不肯遵命,就打开这道手令以及这封信,按照信上的嘱咐去做。”
见书记官接过了手令以及信件,陆楠又补充了一句:“事情很紧急,让路德维希马上出发,不必到宫里来求见了。”
书记官躬身行礼,不敢耽误,急急忙忙的去了。陆楠这才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靠在椅子里闭目休息。其实她不想派路德维希去做这件事,而且现在香槟公爵不在的情况下,她也应该让路德维希留在王都坐镇,免得发生什么事情安茹公爵一个人应付不来。无奈这件事实在是关系重大,除了路德维希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只希望阿弗里不要因此恨我才好……恨我也无所谓,反正我的计划不会因为一两个人而变动。”
轻轻的抚摸着扶手椅的把手,陆楠自言自语的说。她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哪怕阿弗里不谅解,等到伊尔汗人入侵的时候,他自然会明白自己的苦心。至少在这方面陆楠可以毫不犹豫的说自己绝对没有任何私心,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明天与繁盛。
“说起来我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一下安德烈了,一直把他放在行宫那边也不是个事儿,万一发生战事,他的安全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忽然想起了快要被遗忘的儿子,陆楠不禁感到了一阵愧疚,只是这种愧疚并非针对安德烈,而是因为诺曼底公爵。以前他在宫里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他不在了,顿时觉得王宫里冷清了好多。最让陆楠觉得心情沉重的事情在于即便离开了王宫表明了决裂的态度,他还是在帮着自己打压那些不安分的萨利安家族成员。由于他走得太彻底,连身边的随从都全带走了,萨利安家族的人想要通过这些人在王宫里找门路的打算也因此落空。到底他们还是不敢公然与帝国的皇帝作对,所以陆楠竟然没有收到多少骚扰,因为那些家族成员全部一股脑的跑到诺曼底公爵所在的修道院去围堵他了。
至此陆楠才惊觉其实诺曼底公爵是个不错的人,可惜她意识到这一点太晚,已经毫无转圜余地。不然的话,她和诺曼底公爵应该还是可以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起码不至于当她感到无聊和烦躁的时候,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想到诺曼底公爵她又难免想到了香槟公爵,他的离开让宫廷都变得彻底沉寂,犹如花园失去了最美丽的花朵。当时她整个人都晕头转向没想那么多,光顾着给香槟公爵收拾那一地的烂摊子。还是被人提醒后才想起这件事要是被诺曼底公爵知道了,又会引来怎样的后果。就冲着诺曼底公爵对那个死去孩子的悲痛,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香槟公爵平安无事。哪怕现在诺曼底公爵已经离开了王宫,所有人都知道他与陆楠的婚姻名存实亡。但他依然还是诺曼底公爵,西法兰的重臣,手里握着无数权力。想要对付一个失势的香槟公爵简直轻轻松松。
陆楠不得不一边派人去监视诺曼底公爵最近的动向,一边赶紧的雇佣了一队佣兵前去保护香槟公爵,免得他被人不明不白的杀死在荒郊野岭。其实她也想过写封信或者亲自去向诺曼底公爵解释一下来龙去脉。然而这又有什么可解释的呢。香槟公爵确实主谋导致了那个孩子的死亡,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陆楠如何厚颜无耻的去要求孩子的父亲不要怨恨凶手,哪怕她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所以陆楠只能装聋作哑,至少明面上诺曼底公爵针对香槟公爵的一切行为她都要假装不知道。而从监视得到的回报来看,诺曼底公爵有没有打算报复尚未得知,那些想要讨好他说服他重回王宫的萨利安家族成员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他们正在满世界的寻找香槟公爵,甚至开出高额悬赏要他的人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事儿啊。”
陆楠心力交瘁,喃喃的低语。她心想自己就一个丈夫和一个情人,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还搞得只有一个儿子。倘若当年她贪心多搞几个男人,岂不是早就翻车翻到了悬崖下面。看来后宫什么的也不是人人都扛得住啊。
第293章
距离路德维希出发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计算下路程,他应该到了东方防线,假如一切顺利的话。陆楠心神不宁的等候着他传消息回来,连一贯不信神的她都有种去教堂祈祷的冲动。她觉得按照阿弗里的性格,最差的结果无非是拒绝执行路德维希带去的命令,然后被路德维希收回军权,自己回到王都来找陆楠对峙。路德维希虽然在军事方面比不过阿弗里的才干,但他这几年里经历过不少重要的事情,守住防线不被库曼人攻破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会不会因为这个突兀的命令引发兵变什么的,陆楠倒不是很担心。毕竟那都是阿弗里的老部下,他亲自带出来的兵。他们想要起来闹事,阿弗里第一个就不会答应。说来十分可笑,陆楠敢于让路德维希带着不多的随从前去收缴兵权,完全是建立在阿弗里的人品和威望上。单凭路德维希肯定压制不住那里的士兵和军官,他需要阿弗里帮助来平息一切动荡。所以说做人太过正直高洁就是要吃亏,倘若阿弗里稍微自私一些,陆楠还敢这么做吗。
然而心里如此笃定,陆楠却总是有种不安的预感,觉得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所以她才破天荒的产生了去教堂祈祷的想法。不过再怎么糟糕,阿弗里总不可能带着士兵杀回来造反吧,他对帝国的忠诚无可厚非,陆楠也搞不懂自己究竟在不安些什么。
除了每天照常处理政务,等候回音,陆楠最近这段时间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疯狂的举行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挨着把有资格进宫觐见的贵族全部接见了一次。这都是为了尽快平息王都里流传的谣言,让大家相信陆楠并不打算对贵族和领主们做什么。
为此陆楠最近的支出不断增长,因为她得为了这些宴会舞会新做很多衣服鞋子。,至于跳舞和举办各种野餐狩猎游园会,更是让她累得每天只剩下爬上床睡觉的力气。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不想这么做,把金钱浪费在无聊的地方,明明随时都有可能面对敌人的大肆进攻,还得装出一片歌舞升平的假象欺骗世人。无奈她还是得硬着头皮这么坚持下去。
但其中最令人厌烦的一点还不是强颜欢笑的参加舞会彻夜跳舞,弄得两只脚上全是磨出来的水泡。她竭力的想把所有人的焦点从“女皇盯上了香槟公爵的家产”转移到“香槟公爵遭到了女皇的厌弃”上。所以她不得不开始接受其他男人的大献殷勤,仿佛她终于想明白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一般。正好现在王宫里诺曼底公爵不在,旧情人香槟公爵被流放,那些期待着可以通过攀附女皇而走上金光大道的男人觉得机会终于来了,对着陆楠发起了前所未有的进攻。
要是以前陆楠懒都懒得理睬这些虚情假意的男人,而现在为了粉饰太平,她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厌恶,忍受这些人无聊乏味的“追求”。然后她发现自己的忍耐果然是有限度的,其中不乏长得特别英俊或者漂亮的男人,可是他们空虚的语言以及苍白的灵魂就像是鸡肋一般,让人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
到了陆楠现在的地位,早就不在乎长相了,因为只要她愿意,可以在王宫里立刻塞满各种类型的帅哥俊男。她需要的是可以正常交谈,理解她,为她分担烦恼的对象,而不是卑躬屈膝只知道跪舔的奴隶。倒也有几个男人企图另辟蹊径,欲擒故纵或者装出一副清高矜持的模样来引起陆楠的注意,但这种伎俩在陆楠看来就跟小孩子拙劣的把戏一样,完全提不起兴趣。
如果只是想要放松或者接受侍奉讨好,她还不如养几只狗来得开心,起码狗不会每时每秒的妄想从她身上得到足够的好处,盘算如何出卖利用她来获得最大的收益。
曾经陆楠觉得有钱人的空虚寂寞都是无病呻吟,有了永远也花不完的钱以及让所有人服从的权力,怎么可能还不满足,想要被爱,想要不掺杂任何虚假的关怀,那些只是自寻烦恼。只要对方愿意乖乖听话百依百顺,管他是冲着钱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呢。
现在她明白了,真正的感情确无法用金钱和权力交换。那种被买来的温柔和爱情,只是貌似美味的一堆垃圾,根本无法入口。
然而她真实的想法只能憋在心里无人可以倾吐,表现出来被人看到的只有她每天花天酒地,随时都被一群男人追随着,和他们眉来眼去。她身边的不少侍女嘴上不说,心里却在为香槟公爵打抱不平。因为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有陆楠跟香槟公爵以及少数几个人知道真相,大多数人看到的就是香槟公爵忽然就被冷落,忽然就被抄家流放。加上陆楠的脾气本来就有点起伏不定,侍女和侍从们更加畏惧她了。
连跟随了六年的情人都能说处置就处置,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
陆楠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塑造了这么些年的形象,也就只能骗骗外面那些什么都不清楚的老百姓了,在贵族和教廷那些人心里,鬼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设定。但是,无所谓啦,不是陆楠看不起这些贵族,只是觉得他们还没有那种本事可以彻底抹黑自己。换句话说,只要她最终可以达成契约上的目标,征服世界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帝国,她私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研究历史的人,又有几个人会真的在意呢。
又是一个疲劳的夜晚,离开举行舞会的大厅回到房间梳洗完毕后,时间已经到了凌晨,陆楠打着大大的哈欠瘫在长椅上,却还得强打精神翻阅密探们送回来的情报。
“嗯,其他的还好,但富瓦伯爵还是频繁的和不少人私下联络活动,已经开始计划私自组建船队好去新大陆淘金了吗。”
看着最新的情报,陆楠不禁冷笑了一声,将那张纸拍在了桌上。
“骑士团团长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她低声询问一边垂头侍立,仿佛不存在的密探。
“是的,陛下,由于最近关于新大陆的事情闹得太大,布拉曼特大人也许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引发更大的矛盾,他为人一向谨慎——”
“换做其他时候我可以让他慢慢谨慎,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富瓦伯爵不光是私下和其他人串联,他都把手伸到教廷那边去了。哼,他还真是一刻都不想等下去啊,见我迟迟没有给出答案,立刻迫不及待的跟教廷秘密来往了起来。他是想得到教廷的支持,好公开组建船队,去新大陆大捞一票吗。”
陆楠用手指敲着桌子,喃喃自语,而密探根本就不敢接她的话,再次垂下头安静的站在一边。他所经历的事情以及得到的足够教训,已经让他深刻的明白,自己在这些事情上根本不存在任何发言权,他只要闭上嘴聆听女皇的命令就可以了。
陆楠本想采用最简单的方法,直接让富瓦伯爵闭嘴,不要再利欲熏心的到处串联还自鸣得意。结果布拉曼特那边好像不太赞同这种做法,一直拖着不肯执行。陆楠觉得自己应该考虑其他人选了。
她考虑了几秒钟,洛雷托虽然不在,但他的手下还是有很多留在王都,陆楠可以随时召唤。但是她不太想在这种事情上依靠他们,他们手上掌握的把柄已经够多了。但是其他的人陆楠又不是很放心。想来想去,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几乎快被遗忘的人。那个人的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先下去吧,去传递一个口信,让格纳斯秘密的进宫一次,我要见他。”
密探自然别无二话,鞠躬后无声无息的退出了房间,很快的消失在了黑夜里。外面担任守卫的士兵都看到了这个人,但他们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是压根什么都没看见。能有资格担任陆楠近卫的士兵自然都是被选了又选,至少在忠诚方面没有任何问题。所以陆楠也不担心他们会透露自己的隐私。其实哪怕透露出去也无所谓,反正王都的贵族们又不是不清楚陆楠这几年花费了不少心血,养出了一支担任她耳目的密探。尽管这些密探还没有像东方未来那些锦衣卫一般让人谈之色变,但也差不多了。
她觉得很累,不由得闭上眼睛用一只手支着额头假寐了片刻,谁曾想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直到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陆楠才慢慢的睁开酸涩的眼睛。
“进来吧。”
门被无声的推开了,许久未见的格纳斯就像是一个幽灵般轻飘飘的走了进来,他踩过地上厚厚的羊毛地毯,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房间里只点燃了两个烛台,他的脸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但是两只眼睛却像某种野兽一般闪闪发光。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他貌似恭敬的行了个礼,用那种沙哑难听的声音低沉的问。
自从陆楠给了他足够的权力和金钱支持,就没有再更多的关注他。对她而言,格纳斯成功当然好,要是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像他这样的人帝国里面没有一百也能轻松找出二三十个,陆楠重用他的原因无非在于过去的某次轮回里他们有过短暂的交集。只是根据陆陆续续得到的回馈,格纳斯好像做得还不错。虽然还不至于立刻就把洛雷托的势力打压下去,但也另辟蹊径的开创出了自己的独有情报渠道,还不动声色的铲除了几个洛雷托秘密发展出来的地下势力。
对此,陆楠乐见其成。希望在外亲自打探情报回来后的洛雷托得知后别太愤怒。但是根据陆楠对这个人的了解,他大概不会放在心上,反而会觉得很有趣。毕竟他这些年就乐于在陆楠容忍的底线上试探徘徊,应该早就有了这种觉悟。不管他在陆楠面前表现得多么的冷静和聪慧,陆楠始终觉得洛雷托的灵魂里隐藏着某种毁灭一切的倾向。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因为觉得“好像这样做挺好玩的”,就疯狂搞事毁灭能够碰触到的一切。
起码陆楠至今都不知道,他手里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有了那些可以让人彻底堕落沦为傀儡的药物。洛雷托原本就是个善于玩弄人心的高手,要是秘密的利用那些药物……大概可以在这几年里为自己建立起一个可怕的地下王国吧。陆楠一直觉得洛雷托跟教廷私下还有来往,并非表现出来的那么疏远。好歹他跟上任教皇有着血缘关系,又曾经在教廷经营了几年,现任的教皇更是被他一手推上教皇的位置。确实他的出身和血统决定了他永远不可能在教廷占据高位,但树立一两个傀儡而自己躲在后面发号施令,好像也不是可能的事情。
但是陆楠现在已经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将这个人从身上像割除毒瘤一般的割除,他参与了太多陆楠的秘密,没有一网打尽斩草除根的把握,陆楠确实不能随便动手。
沉默了一会儿,陆楠试图以此来给格纳斯施加无声的压力。
“您曾经说过,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都愿意做,对吧。”
格纳斯抬起头看了陆楠一眼,唇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有什么吩咐就直接说吧,尊敬的陛下,不管您想要我去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诧异。”
陆楠也无心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说:“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格纳斯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富瓦伯爵,必须秘密暗杀,不能被人发现是我的命令。”
陆楠一边说一边在心想自己如今竟然也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可怕的话了。
格纳斯并没有因此露出诧异的神情,很理解的点了点头:“是的,陛下,我明白了。”
陆楠对于他的答案毫不意外,如今和他也没什么其他可说的,格纳斯就像是她可以用来杀人的刀一样。她挥了挥手:“你可以退下了。”
“等等,陛下,最近您仿佛为了很多事感到苦恼,作为您忠诚的下属,我感觉自己有着基本的义务,为您解决这些烦恼。”
格纳斯走近了一步,嗓音更加的沙哑刺耳。自从受过重伤,他的喉咙就再也无法治愈,说话的声音非常难听。陆楠还挺怀念他曾经低沉悦耳的男低音。她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位雇佣兵的脸,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欲望,倒映出了自己只穿着单薄睡裙的身影,以及那种对于权力和地位的贪婪渴望。
陆楠几乎都要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格纳斯,您认真的吗,您觉得自己现在脑子还清醒吗。”
可是格纳斯却一本正经:“如果是以前,我当然不敢想,可是既然您现在既没有丈夫也没有情人,又表现得好像对其他男人并不抗拒,为什么我就不能试试呢。不要说谎,亲爱的陛下,我不是那种毫无经验的傻子,一个女人是否对我感兴趣,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察觉到的。您真的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陆楠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忽然笑了起来,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总是喜欢公私不分呢,是不是觉得假如跟我睡过,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香槟公爵的下场还没让您清醒?”
格纳斯自信满满的回答:“我看到了,但我不是他,我觉得我不会那么蠢。”
这下陆楠笑得更加讽刺了。
第294章
陆楠确实没想到格纳斯私下竟然还抱着这种可笑而荒唐的野心,不过想想他好像原本就是这种人,之前不也是企图借着攀附香槟公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嘛。他虽然有一定的才干,但好像总是想走歪门邪道,依靠抱上粗壮的金大腿一飞冲天。比起心不甘情不愿的屈服于香槟公爵,显然是扯上女皇的裙带关系更为美妙。
陆楠早就认清了大多数男人的劣根性,就像是女人总以为男人会因为爱情而牺牲一切,男人也觉得一旦睡过某个女人,那个女人就会对自己言听计从。更别说不少男人还美滋滋的觉得可以睡到身份高于自己的女人是一种能到处炫耀的战绩呢。也就是陆楠这些年洁身自好没有理睬那些组团过来企图攻略她的男人,否则她可以肯定,那些跟她有过露水姻缘的男人私下还能组成个秘密同盟之类的,聚在一起吐槽她的方方面面。不用怀疑,那些男人就是这么的无聊和让人恶心。
自以为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得意洋洋的贵妇人陆楠见得太多了,殊不知她觉得征服了男人,男人也觉得白嫖了一个送上门的便宜。宫廷这种充斥着虚假和浮夸的地方,还妄想寻找什么互相信任的爱情呀。
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对格纳斯说,只是充满厌倦的觉得他乐意这么想就随便好了,反过来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拒绝什么的,陆楠不想直接的表露。因为格纳斯这样的人肯定会认为这是陆楠看不起他,觉得他身份太过低贱配不上做女皇的情人——尽管按照时下的主流价值观他确实出身卑微,别说情人了,连给陆楠当个打杂的侍从都不配。
无奈格纳斯不会这么觉得,他那种自卑又自傲的性格,陆楠早就体会过了。可以说这个时代大多数有本事却没出身的男人都有这种毛病。格纳斯如此,洛雷托如此,甚至连路德维希多少也是如此。
“哼,既然您这么自信,那么就请努力吧,我倒是很期待您之后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陆楠故意采用了含糊不清的回答,她这几年皇帝也不是白当的,如何让人误解却又不会落下口实这门技术,她修炼得十分到位。要不是因为过去和这个男人有过交际,她对格纳斯这个人的好感还没有被彻底消磨殆尽,陆楠只会因为这种愚蠢的自大以及自以为是叫人把他给拖出去。
格纳斯未尝没有听懂陆楠的未尽之意,但他依然非常自信,觉得可以依靠男人的身份征服陆楠,从中得到足够的好处。他脸上的笑容都因此变得轻挑了起来,仿佛陆楠已经成为他囊中之物一般,对着陆楠鞠了一躬。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陛下。”
说着他便大胆的企图过来亲吻陆楠的手背,老实说以他的身份,这是个非常无礼的举动,只是因为陆楠的心理年龄粗略的算算已经超过四十岁了,所以她不会再像个小女孩似的因为男人的一些轻浮举动而动怒。她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对着格纳斯伸出了手。
想到自己居然曾经短暂的迷恋过这个男人,简直是不可言说的黑历史呀。
目送格拉斯修长的背影离开后,陆楠低声笑了起来。大概格纳斯觉得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都非常特别,一定会给陆楠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从而让她对自己另眼相待。可惜他却没意识到,以陆楠的身份和地位,早就见识过数不清的手段和伎俩,格纳斯和那些人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滑稽到令人发笑。
“所以才找不到更多可以替代安茹公爵和阿弗里的人啊,帝国的人千千万万,安茹公爵和阿弗里只有一个,甚至连香槟公爵跟路德维希都没人能顶替。”
摇了摇头,陆楠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触动,继续开始了日常的政务处理。其实仔细想想,好像连诺曼底公爵那样的人陆楠都没遇到过几个。倒是有很多男人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端着架子,企图以清高的形象来吸引陆楠的注意力。但陆楠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隐藏在傲慢与冷淡下的真正意图。诺曼底公爵对她的冷淡是真的冷淡,傲慢也是真的傲慢。这不是说陆楠赞扬这份品行,最起码他是把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来对待陆楠,不会因为什么目的而假惺惺的改变态度。当时陆楠觉得无法忍受,现在……现在她居然还挺怀念的。
因为至少诺曼底公爵将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了陆楠面前,如今陆楠最在乎的,好像也就只有那一点真实了。即便是被人憎恨厌恶,好歹对方没有演戏说谎。她宁可接受真实的厌恶,也不想面对虚假的温柔。
格纳斯的动作确实很快,距离这场谈话只过了两天,就传来了富瓦伯爵在回家路上遭遇强盗惨死当场的消息。虽然大多数人都不是很相信会有强盗胆敢在王都附近杀死一位伯爵,但是证据确凿,不光有目击者,还有跟随富瓦伯爵幸存的护卫作为证人,甚至事发之后不到半天,那些强盗就被捉拿归案,对于犯罪的事实供认不讳。所以虽然有不少人私下对此十分怀疑,但还没人想到陆楠身上。
毕竟,当初顶着无数反对极力要执行新大陆探索的人就是陆楠,富瓦伯爵只是执行者罢了。尽管最近一段时间富瓦伯爵极力鼓吹向着新大陆出发,到处找人筹款打算私下组建一支船队,这件事情让女皇很不满。可也不至于因为恼怒就派人杀了富瓦伯爵吧。
以正常的思路,既然明知新大陆上有数不清的黄金,还有众多人口可以掠夺贩卖,女皇没有理由反对,大概只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想把这个计划延后。贵族们都是这么认为的。殊不知陆楠严格就不想让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插手此事,而奴隶贩卖什么的,至少在她活着的时候也绝对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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