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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嬷嬷张嘴吃了满脸灰,气得浑身发抖。
    嘿,这乡下来的老娘们,在京里待了四年,还横上了?
    戴嬷嬷恨不能撸起袖子就把院门砸开,可她忍住了,她怎么能跟乡下老娘们一般见识呢?
    她是侍郎府的仆妇,是老太太派来讲道理的。
    她用倒三角眼扫了被拍门动静引出来的左右邻居,重重清了清嗓子。
    “表姑娘,你养在侍郎府,老太太、太太费心教养,只希望你能早日去了武门爱动手的习惯,四年里,该讲的讲了,该教的也教了,可您呐!”戴嬷嬷长长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模样,“前几日砸书房,今日在长平县主的赏花宴上对其他姑娘动手,老太太说您几句,您就甩脸色跑出来了。
    既如此,侍郎府也不强求了,秉性如此,强拧只会伤了亲戚和气。
    望您以后动手前三思,府里没什么可以教导、指点你的地方了。”
    戴嬷嬷中气十足,嗓门极大,几句话吼得半条胡同都听见了。
    沈嬷嬷在门背后气得瑟瑟发抖,这老东西吃灰还不够,想挨打是不是?
    她蹭蹭走回院里,从墙角抄起一把扫帚,又要杀回去,转眼见顾云锦出来了,她立刻缓和了脸色:“姑娘,奴婢教训她,您好好用饭。”
    顾云锦身后还跟着愤怒的吴氏和担忧的徐氏。
    沈嬷嬷急忙唤翠竹:“扶太太回去,太太身子要紧。”
    几句话的工夫,外头的戴嬷嬷又说起了抚冬。
    “表姑娘不学好,身边伺候的人手也罪责难当!抚冬你是侍郎府的家生子,原本该帮着老太太、太太督促表姑娘,却由着表姑娘,甚至跟着一起胡闹!”戴嬷嬷从袖中抽出抚冬的契书,“府里不要你这样的丫鬟!老太太心善,许你自寻前路,往后之事,皆与府里无关,也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行偏颇事,连累父母兄弟!”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拉开了。
    抚冬头一个冲了出来,从戴嬷嬷手中夺过了契书,磨牙瞪着她。
    吴氏让念夏拿着纸笔出来,塞到抚冬手中:“重新写一份,多少银子?人我收下了,银子一分不会少你们!”
    戴嬷嬷被唬了一跳,下意识说了个数。
    没人讨价还价,抚冬自己写了,扔下笔,一口咬破拇指,就着血印了手印。
    “我出府了,老太太、太太‘仁厚’,想来不会为难我父母兄弟!”抚冬咬牙道。
    吴氏把银子扔到戴嬷嬷身上,带着丫鬟转头就回了院子。
    沈嬷嬷举着扫帚,气势汹汹冲出来,对着戴嬷嬷的脑门就砸。
    戴嬷嬷尖叫一声,往一侧躲去,堪堪避开了这蓄力的一击,可没等她松口气,侧边一盆洗菜水迎面泼来。
    贾妇人端着木盆,啐道:“什么人呐!你不饿,整条胡同都不吃饭了?还留不得这样的丫鬟,你们府里那陈平家的两小子被赌坊的人压在街上打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义正言辞地去说话呀?”
    看戏的邻居被这又挥扫把又泼水的架势弄得瞠目结舌,唉唉了两声,道:“我记得他们府里还是有人去交银子了呀?”
    “那不是闹得衙门都惊动了吗?”贾妇人撇嘴,“衙役不去,你们猜猜侍郎府交不交银子?”
    戴嬷嬷被泼了一脸的水,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
    这一胡同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闵老太太原想多几个人一道来的,是戴嬷嬷自个儿说的,她是去讲道理的,一张嘴就够了,人多了,倒显得侍郎府仗势欺人。
    可现在,她被别人欺了!
    身上湿哒哒的,衣裳全粘在了一块,袖口衣领还挂着菜叶子,要多狼狈又多狼狈。
    戴嬷嬷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你是什么人?”戴嬷嬷通红着脸要对贾妇人动手。
    贾妇人一面转身回院子,一面招呼邻居们:“都散了吧,菜都要凉了。”
    戴嬷嬷的手还没够到贾妇人的衣角边,扫帚就又砸到了眼前。
    沈嬷嬷不说话,只打人,一把扫帚挥出了银枪一般的气势,步步进逼,愣是把戴嬷嬷打出了北三胡同。
    扫把重重往地上一杵,沈嬷嬷气都不喘,骂道:“再来胡同里胡说八道,我把你打到东街上!”
    戴嬷嬷哪儿还敢跟沈嬷嬷叫板,一溜烟就跑了,她怕被人瞧见,还不敢走大路,挑着避人的小巷走。
    沈嬷嬷提着扫帚大胜而归,抬头挺胸进了顾家院子,啪得把邻居们看热闹的视线关在了门外。
    刚刚还静悄悄看热闹的邻居们再也憋不住了。
    谁还回家里用饭?
    眼下正是各家酒楼菜馆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候,他们见到了侍郎府和北三胡同的对峙,顾姑娘被赶回家的理由有了,徐家的态度有了,北三胡同的处理也有了。
    完完整整,精彩绝伦!
    往大堂里一坐,绝对能比茶博士们说得还轰动全场。
    只一句“我亲眼瞧见的”,就能引来无数听客了。
    至于没露面的顾姑娘……
    他们也是看见了的,顾姑娘回来时多可怜呀,哪怕戴着帷帽,整个人都透着委屈。
    气都没缓过来,又被个婆子登门大骂,哪个姑娘家受得住,肯定是哭出来了。
    真真是太可怜了。
    一顿晚饭的工夫,顾姑娘逸事就有了突飞猛进地发展。
    徐砚与同僚应酬,酒过三巡,正是热闹时候,那消息就传了过来。
    他顿时下不来台,也顾不上周旋,在同僚或尴尬或忍笑或讶异的眼神中,起身告辞回府。
    黑着脸进了清雨堂,徐砚沉声问杨氏。
    杨氏目瞪口呆。
    她只是暗示闵老太太赶顾云锦走,谁知道老太太竟然昏了头,还让戴嬷嬷登门去骂?
    好好的一步棋,闵老太太不按规则来。
    杨氏胸口几下起伏,气道:“我可差不动戴嬷嬷,老爷问我,不如问老太太去!”
    第88章 找场子去
    徐砚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良久,终是坐下来,沉着脸不说话。
    他何尝不清楚闵老太太的性子?
    现在去问,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说的老太太听不进去,老太太讲的,除了气话,又还剩下什么?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当没发生过一样去把顾云锦接回来。
    即便要缓和关系,也要寻个合适的由头。
    北三胡同里,顾云锦高高兴兴吃完了沈嬷嬷做的菜。
    她自幼长于北地的将军府,口味与京城截然不同。
    虽然搬来京城,长久岁月里,她也适应了京城菜,去岭北后,也能尝那儿的农家家常,但说到底,她还是最喜欢北地的味道。
    沈嬷嬷做的一手北地好菜,哪怕入京有四年了,这门手艺还是杠杠的。
    说起来,徐氏是京中口味,身体又不好,平素吃得清淡,吴氏的父亲曾是顾老将军麾下参将,但她却不是长在北地的,整个北三胡同,除了离家的顾云锦兄妹两人,谁都不惦记沈嬷嬷的手艺。
    从今日起,家里有了个捧场的,沈嬷嬷欢喜得不行,特特给顾云锦添的菜也颇费心思。
    顾云锦丝毫没有受戴嬷嬷的影响,全部吃完才放下筷子,这让沈嬷嬷放心多了。
    “姑娘明日想吃什么?只管跟嬷嬷说。”沈嬷嬷一面收拾,一面道。
    顾云锦也不客气,张口报了菜名。
    沈嬷嬷是闲不住的性子,若她推诿不说,反倒让嬷嬷难过。
    这一夜,顾云锦睡得踏实极了。
    西厢房匀了大半摆石氏老太太的嫁妆,比兰苑拥挤多了,但顾云锦觉得舒坦,连被子闻着都是香喷喷的。
    翌日的京城,一如往常热闹。
    昨夜传开的话题,成了今日茶博士们嘴里最当红的故事。
    蒋慕渊一早就进宫了,没多时,提着两个食盒又出来,他一并交给听风,道:“送回府里给寿安,让她送去徐侍郎府上。”
    听风一怔,不解道:“爷,顾姑娘昨日都回北三胡同了,昨儿夜里,侍郎府的人还去北三胡同里训斥,被顾家人拿扫把打出了胡同,满京城都传开了,您怎么还让把点心送去侍郎府?”
    蒋慕渊勾了勾唇角,似是笑了。
    他也不与听风多解释,只是道:“你就这么跟寿安说,她知道怎么做。”
    听风一头雾水,但主子吩咐的事儿还是急急忙忙去办了。
    食盒送到寿安郡主面前时,她正听妈妈们说顾云锦出府的事。
    “为什么?”寿安郡主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谁说她踢了王玟椅子,我和长平就要找她算账了?
    侍郎府的人在想什么呀!
    我昨日一直与她一块,那么亲近,徐家那两姐妹也不像是眼拙的呀。”
    胖乎乎的林嬷嬷笑道:“您忘了,之前外头说她们表姐妹不睦的,事情一出接一出,依奴婢看,侍郎府老太太跟顾姑娘的矛盾由来已久,不过是寻个理由罢了。”
    “然后就把理由寻到了我跟长平身上?我说话做事,是能让她们借题发挥的?”寿安郡主不高兴了,哼了声,“难怪哥哥让我照顾顾姑娘些,想折腾她的人还真不少。”
    那么好看的顾姑娘,她们都能使着法子去抹黑、去折腾,真是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寿安指了指食盒,道:“哥哥说送侍郎府?”
    听风忙点头:“小公爷是这么吩咐的,他说,郡主晓得他的意思。”
    寿安郡主歪着头略一思忖,眼睛就亮了:“就照哥哥说的做!林嬷嬷,你亲自走一趟。”
    林嬷嬷通人情世故,哪里不晓得这两位主子的心思,当即应下,拍着胸脯道:“郡主只管放心,奴婢一定把场子给您找回来。”
    宁国公府的轿子从角门出来,直直往青柳胡同去。
    轿子落在侍郎府外,随行的小丫鬟上前递了名帖:“郡主差我们给府上姑娘送御膳房的点心来尝尝。”
    门房上哪敢怠慢,迎了林嬷嬷进去,又去清雨堂里通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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