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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什么我就不能?”
    梁月眼睛红而肿,泪直流而止不住,嘴角却还带着刺骨笑意。
    “凭什么非要我去满足你恶心的占有欲?凭什么要我永远跟从前一样,跟在你屁股后头跑,你喜欢谁你追谁,我就呆在一边看,你寂寞了,没人陪你玩了,你就回头来逗逗我?凭什么要我任你处置,随你宰割,等着有一天被你丢掉?跟钟芷瑜一样,甚至连她都不如。凭什么?!”
    蒋泊舟双手箍住梁月手臂,一瞬额头青筋暴起,连眼中都炸起血丝,“我没想过丢下你!从来都没想过!”
    梁月浑身颤抖,尖叫着抬起膝盖就是对着蒋泊舟腹部一顶,正中方才庞戈锤的那处,疼得蒋泊舟都后退两步,将梁月的手臂松开。
    “没有?哪回不是你丢下的我?”梁月一双眼红了个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凝聚在下巴尖上往下滴,可此刻真的是被蒋泊舟气笑了,笑得将嘴唇舔舔。
    梁月抬脚似是要走,蒋泊舟吓得直起腰来,伸手要去拦她,却见她弯下腰去,捡起刚刚被他丢在地上的那根木棍。
    梁月舔舔嘴角,甩棒球棍的姿势,单手掂了掂那根木棍。
    “阿月,我真的没有……”
    “你再说一句没有!”
    木棍挥动起来破风,呼啸一声,直冲蒋泊舟的腰过去。蒋泊舟反应快,弯腰伸手一挡,手臂结结实实扛了一下,登时一条胳膊就麻了。
    蒋泊舟难以置信,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梁月。
    “没有?”梁月红着眼冷笑,“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吊着我,让我看着你一个一个地换女朋友,你当我没有心不知痛是不是?你明知道当年我是看见你和薄绛,才气得跟了尹阙,你不也还是跟薄绛有来往,今天不也还是把薄绛带来,带到我面前。你还能说没有?”
    梁月又是一棍子要朝蒋泊舟身上挥,被他直起腰来伸手来挡,一下子将棍子抓住,让她动不了。
    蒋泊舟掌骨发麻,“我只求你好好留在我身边,之前不是都还好好的,我想对你好,我能对你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呆在我身边?非要这么倔!”
    梁月抬脚就是往蒋泊舟小腿上一踹,蒋泊舟闷哼一声,让她将木棍抽回去。
    “你还要我留在你身边?说要对我好,要让我开心,让我笑?蒋泊舟,你有哪一点做到了?你只会让我疼,而且你明知道怎么做我会疼,你就怎么做。不是吗?你要那样才快活,对不对?”
    又是一棍子破风而去,直直摔在蒋泊舟肩胛骨上。
    梁月用力用得狠,自己都被震得手臂骨微麻,手被木棍带着垂下,指尖都微微颤抖。
    “你今天带薄绛来,根本就不是要我回到你身边。你只是忍不了我先离开你,要泄愤,要我陪一起你疼罢了。”
    方才尹阙一拳打在蒋泊舟脸上,庞戈一拳锤在他肚子上,甚至梁月那两棍子加上一脚,都不及这几句话让蒋泊舟真的痛。
    此刻才叫悔不当初,悔了今晚,悔得连同十年前的乱帐都叫蒋泊舟悔得肠子发青。
    和他在一起,她有没有一刻能真的开怀?她实际上在想什么?她心底里在害怕什么?他一无所知。梁月没有说错,她了解他,远比他知道的多。
    说着“两个人寻开心不就够了吗?”的,是梁月。但是将这句话一字不落付诸实践的,却是他蒋泊舟。可他蒋泊舟,何时让她开心过?
    蒋泊舟直起腰来,右手捂着左手手臂,还是执拗要伸向梁月,“阿月,我……”
    他头上冷汗直冒,受着梁月视线剜肉刮骨,却终究还是半个字辩驳说不出口。
    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梁月抬手一摸脸颊泪水。
    “这些年是我蛇心吞象不知好歹。是我厚颜无耻,追在你屁股后头满街跑。蒋泊舟,你才是好样的。”
    他的原话,被原原本本反着送回给他。直到此时此刻,蒋泊舟才是真真切切知道慌乱起来。她如同手中流沙,终于是不能再由得他握住。
    “阿月……”蒋泊舟艰难吞咽,伸向梁月的手都顿住,半寸不敢向前,“对不起。”
    除了这个他还能说什么。
    “阿月,我真的,很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蒋泊舟往前走,伸手想要将梁月抱住。
    “尹阙说我没长进。不是的,我长进了,我没再利用他来报复你。我起码不用像你一样叫人恶心。还有……”
    梁月后退一步,彻底与他拉开距离。手指松开,木棍哐当着落地。
    “你给我记好了,不是你丢下的我,是我,他妈的,甩了你!”
    第46章 第46朵玫瑰(元宵节加更)
    正月十八,宜嫁娶。何家内外早就热热闹闹一片,女孩子叽叽喳喳,将穿着金丝红绣旗袍的何绵绵团团围住。
    “哎呀,怎么老陆还没到呀……”
    不过是何绵绵一句嘟囔,何家女孩子们便炸了起来。
    “你急什么呀?新娘子今天可不能这么着急,要矜持!矜持的呀!”
    “就是,你得好好享受这一天嘛,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大事,正是你家老陆给你表忠心的大好时候。”
    “可得给我们老何家的姑娘挣点气,别让他们以为我们说话软就是好欺负的。”
    大喜的日子,当拦路伴娘的可不止梁月一个。何家虽然远在姑苏,可也少不了几个堂姐堂妹出来撑场面,梁月不会下多狠的手,可这帮何家军的铁娘子可不一样,说着的是吴侬软语,动起手来可是一副,纵使陆和渊是一只铁公鸡,也得给他拔毛剥皮的架势。
    梁月坐在何绵绵身边,给她将身上旗袍的褶子都给抚平整,抬手覆盖上她的手背,无声地安慰她。
    何绵绵伸着脖子凑到梁月耳边,“你可得看着点她们呀,我这帮堂姐妹玩得凶得很。”
    梁月只看着她笑,“我哪里能够看得住她们,一个个穆桂英要挂帅一样。”
    何绵绵着急,她能理解,但也还是觉得好笑,只能搬出套话来安慰她两句:“你不信谁,也不能不信你们家老陆吧。他对你舍得,也不是那种能够任由她们欺负的人,你怕什么?”
    “我就是忍不住担心嘛!”何绵绵低头,攥着自己的裙角就开始扭,她一低头,头上的烫金流苏就坠下来,挡住了脸颊。
    梁月将那几条散下来的流苏拨回去,将裙角从她手里头揪出来,说:“这么快就开始护短。”
    何绵绵抬起头来,将梁月的手攥住,“待会儿他们来,你可以在这里不出去的,跟在我后头就行。”
    她知道何绵绵在说什么。她是何绵绵的伴娘,蒋泊舟是陆和渊的伴郎。那晚的争吵无第三人知道,可梁月那双红肿的眼睛藏不住秘密。
    “行了,今天该是我照顾你,不是你来保护我。”梁月努努嘴,嗔怪道:“新娘子,正结婚呢,严肃点!”
    何绵绵扑哧一笑。
    “来了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一群穿着小礼服的伴娘呱啦呱啦叫着往外头客厅跑出去,梁月只留在卧室里头陪着何绵绵,攥住她的手。
    何绵绵屏住了呼吸,一双含情目看着卧室门,没有穿鞋的双脚在床边晃荡,脚趾缩在了一块。
    她的心上人,要过五关斩六将,给她穿上婚鞋,带她走入婚姻。她现在一颗心在胸膛里头砰砰作响,叫身旁的梁月都能听到。
    卧室门外,客厅里头,都还是一片寂静。可大门外头,陆和渊西装革履,口中叼着玫瑰捧花,却是趴在电梯旁边的地砖上,一下一下做着俯卧撑。在他的身后,跟着蒋泊舟和庞戈,还有陆和渊的两个高中好友,一共四个伴郎。五个大男人一同趴在地上做俯卧撑,一个个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薄薄一层汗。
    何绵绵那几个堂姐妹当真不是吃素的,一面在旁边嚣张地数数,一面在旁边拿着手机给地上一堆男人录像拍照。
    “要娶我们何家的女儿咧,身体不好可是不行的噢!”
    庞戈本来也就不常去健身房,在四个伴郎里面最先趴下,手脚乱动,只用拳头锤着地忿忿不平。有了一个趴下,剩下的也就撑不住了,最后只剩下蒋泊舟跟陆和渊两个还在起起伏伏做着俯卧撑。
    庞戈舔了舔唇,骂骂咧咧,“姐姐们!要做到什么时候,给个头啊!”
    何家几个姐妹只笑着不说话。
    陆和渊偏头看了一眼蒋泊舟。蒋泊舟倒是还没觉得累,他在健身房里头泡着的时间要比他在电脑前面多,一帮兄弟里面,就他体能最好。但陆和渊这么一眼扫过来,他也醍醐灌顶,手下一软就跟着趴在地下。
    “恭喜姑爷!”
    好阴险的江南女子。庞戈在后头忍不住叨叨了两句,揉着自己的手臂说这周别指望打游戏了。
    喊了一声姑爷,门却还没开,门外的何家姑娘摊开手,都是空空如也,门内有个声音喊:“门外的姐妹手里没钥匙!”
    靠,这是要用钱砸的意思了。
    陆和渊正笑着,门外的姑娘已经说,“我们姐妹手里塞满了红包,门内的姐妹自然就开门啦!”
    陆和渊单手拿着捧花,手抄裤兜,风轻云淡:“给我砸。”
    身后伴郎团往上冲,倒真的是拿出红包就往门缝里头塞,一个也没给门边挤着的姑娘。惊喜尖叫从门后传过来,门外的姑娘倒急了眼,上手就从伴郎手里掰红包。
    门却传来啪嗒一声。
    门外的何家姑娘们花容失色。门内留着的何家姑娘怀里捧着红包,坐在地上愣住了。
    好一招浑水摸鱼,好一招调虎离山。
    陆和渊把钥匙放回衣兜,握紧了手里的捧花。一众伴郎已经卡在门口,门是关不上了。
    “陆某多谢各位小姨子了。”
    伴娘们在后头,也没说什么,一路喊着姑爷,一路分了红包,红包不薄,既然收了改口费,也不好再闹腾什么,别叫何绵绵着急起来,本都捞不回来。
    客厅里头,何爸爸跟何妈妈两人端坐在中央,背后正是何绵绵那紧闭的卧室门。
    陆和渊站在门口,往卧室门看了一眼,攥着捧花的手指收紧,长腿迈开,往未来岳父母走过去。
    二老面前放了一个软墩,陆和渊把玫瑰捧花攥在手中,朝二老一鞠躬,屈膝就在二老面前跪在了软墩上。
    他声音清冽稳重,屋子没有旁人说话,只剩下他的声音在其中回荡,
    “爸,妈,多谢您二老这么多年将绵绵养育成人。爸妈愿意把她交给我照顾,是我的福气。
    “我和绵绵在一起十五年,爸妈当年没有拦着我和绵绵在一块,让绵绵这十五年的生活里有我的存在。从一开始跟绵绵在一块,一直到现在,我身边只有她一个,从今往后,也只有她一个。
    “爸,妈,你们照顾绵绵二十八年,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照顾她,让她一直这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请把绵绵托付给我吧!”
    何妈妈低下头去,攥着手帕捂着嘴,已经泣不成声。何爸爸扶了扶眼镜框,点了点头,伸手两个红包,放在陆和渊手心。
    “我的女儿我只疼了二十八年,你小子都赖在她身边这么久了,要是你不在她身边一辈子,我不放过你!”
    陆和渊接过红包,郑重喊了两声爸妈。
    卧室门内,一室寂静,只剩下新娘压抑的啜泣。
    梁月倒真的没有为难陆和渊,他从门缝一连递进来九个大红包,梁月收好了就开门喊了声姑爷,连带着往衣柜里头扫了一眼。陆和渊自然接到了她的眼神,径直走向衣柜,翻出了那双被何家姐妹藏起来的婚鞋,走到床前,捧起何绵绵白嫩的脚丫,将它放进婚鞋里头。
    陆和渊抬头,没掀开何绵绵的头纱,只将捧花放在她的手里,合着她的手握在手心。
    “陆太太,准备好了吗?”
    何绵绵呜哇一声哭出来,跳进陆和渊怀里。陆和渊满心欢喜,将新娘子抱下楼去。梁月紧紧跟在后头,身后何家姐妹们围着跟上来,将手里的小礼炮拉得啪啪响。
    蒋泊舟在门口,第一个看见陆和渊将何绵绵抱出来,自然也是第一个看见跟在后头的梁月。他的目光追过去,碰上她的。
    梁月别过头去,跟紧了前头的一对新人。他就守在门口等着,她经过他身前时,他还伸手来,似是想要捉住她的手腕。梁月将手缩回去,手背被他轻轻一碰,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只一个擦肩,蒋泊舟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一样,只追着走。她小礼服是抹胸的,从背后看,露出一对蝴蝶骨来。她是真的瘦了好多,蒋泊舟只觉得一颗心钝痛。
    新人下楼,伴娘团先跟过去,伴郎们殿后。梁月跟新人一辆电梯下去,门一关,蒋泊舟就看不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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