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拍了拍覃勤的手背,将手抽回来,只握着自己的包。
“汪释嘛,当二世祖当习惯了,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但是他本性不坏,讲义气,也靠得住。”说着,梁月竟然笑起来,“他呀,应该也是真的喜欢你。多的好话,我就不替他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只有一件事你该知道,我跟他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这个你放心。”
覃勤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我虽然要走了,可是你跟‘空大’,跟‘风归去’的合约都还在的,‘空大’自然有人照顾你,‘风归去’那里,我给你找的那个编辑也不错,虽然说年纪轻,可她手上的资源远远比我的多,你如果还想写小说,就好好抱大腿,不要懈怠。知道了吗?”
覃勤努努嘴,伸手在眼角轻轻一擦:“知道了。”
总归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孩子,梁月倒真的像老妈子一般,“要是不顺心了,可以找我说说,我忙不忙的,都会回你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覃勤抿着嘴唇,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终究还是忍不住眼泪,“哇”地一声将梁月抱住。
“月姐姐你还回来吗?”
“当然会回来的。”
梁月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将小姑娘从自己的怀里拉开,伸手在小姑娘的脸颊上揉了一把,“长住就不会了,但是你放假的时候,还是会回来玩玩的,也会给你带礼物的。”
“给我发红包的话就好了!”覃勤声音软弱,低低嘀咕。
梁月却笑了笑,“说不定你要给我发红包呢!”
彭城风俗,没结婚就还算孩子,红包只收不发,一旦结了婚,就该发红包了。
覃勤“切”了一声,眼睛还是红的,笑骂了一句:“没大没小。”
梁月看向何绵绵,伸手将她的手握住:“老陆还‘昏迷’着?”
何绵绵笑了:“那可不是?昨天喝得那么狠,今天下午还呼呼大睡,醒来指不定多么头疼,我回去还得给他煮碗醒酒汤。”
梁月啧啧两声:“这才结婚第一天,从小女朋友立刻化身贤妻良母了?角色转换得可以啊!”
“去你的!”何绵绵笑骂一声。
“好好照顾自己,有空的话,来找我玩。”
“你也是,记得回来看我。”
说完,梁月便转身,往柜台走过去,手勾着包的肩带,没有回头。
从彭城飞巴黎,13个小时,梁月订的是商务舱,取登机牌时,工作人员却告知梁月,她的机票被提升为头等舱,梁月自然不信自己能有这么好运,首先想到的是梁剑津,问了工作人员,确实是有人加了钱将她的商务舱换成了头等舱。梁月留了个心眼,问了人名,工作人员说,留的名字叫梁剑津。
梁月取了登机牌,转道去头等舱候机室。
头等舱候机室空空如也,不过几个乘客坐在旁边,旁边负责餐饮服务的工作人员还比乘客要多。
梁月没什么胃口,只是拿了杯果汁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包里的手机却响起来,是卡蜜尔。
“卡蜜尔?”
“嗯嗯,是我,你准备要上飞机了是吗?”
“还有一个小时。”梁月放下手机,瞄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我到家的时候,大概是明天下午一点。”
电话那边,卡蜜尔哼着小调,梁月还能听见水噗噗噗轻微沸腾的声音。
“你在做饭吗?”
“是你爸爸,他说要给我做意大利面,我在监督他不要把我的厨房烧掉。他跟你一个样,在厨房里简直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卡蜜尔的声音带笑,梁月听着,也忍不住笑起来。电话那边问:“你吃了晚饭了吗?吃了什么?”
“还没有。”
“机场有什么可以吃的吗?你看一看,一个个告诉我,怎么样?”
卡蜜尔哄她吃饭时手段层出不穷,如今梁月已经摸透,也还是甘心将果汁放下,走去自助餐那边,一面报菜名,一面挑选食物。
卡蜜尔对梁月要求不高,没有太过为难她,只让她夹了小半碟点心便作罢,可是用餐的过程却一直没有挂断电话,三五句便问梁月现在吃到了什么,是什么味道。一丝一毫都容不下梁月撒谎造假。
期间梁月的父亲文森特几次想要将电话接过去,都被卡蜜尔挡走。
工作人员来提醒梁月去登记时,文森特才终于将电话拿到手中,匆匆说了句“等会儿见”便要将电话挂断,卡蜜尔笑声不断,从电话中传来,将空气都染得甜蜜温暖。
要回家了。梁月这样想着,将手包拿起来,往登机口走去。
十年前梁月离开时,文森特那本成名作的稿费尚未到手,还是卡蜜尔出钱给他们买的机票,那时彭城尚且没有直飞巴黎的航班,转机时,是梁月第一次见到卡蜜尔,飞机跨越大陆而行,是卡蜜尔陪在她身边。
头等舱里,梁月最先到了机舱内,将东西放下。空乘将牙刷眼罩耳塞都送来,附上夜宵的菜单。上了飞机,梁月的胃口反而好了许多,勾了一碗紫薯粥,又要了一份鱼籽烧卖。
飞机即将起飞,却还没见别的乘客进来,梁剑津当然不会将头等舱包下,梁月毫无宗教信仰,此刻却想起“运命守恒”来。
也许真是时来运转,能将头等舱包下来也说不定。梁月打开电视,准备翻老电影来看。
入口处,空乘引着一人走进来,在梁月身旁,连隔板都不必,一对扶手隔开,就此落座。
梁月抬眼,只冷笑一声,哪里有什么时来运转。
“蒋泊舟,你什么时候改名叫梁剑津了?”
第50章 第50朵玫瑰(3/4)
头等舱空空,蒋泊舟进来之后再没有乘客进来。
梁月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着蒋泊舟,后者从容脱下外套,一边叠,一边问空乘:“这位小姐晚餐点了什么?”
空乘看了一眼梁月,虽然迟疑,还是将她点的菜单报了上去。蒋泊舟听得认真,空乘将他的外套接过去,他说了声谢谢,补了两句嘱咐:“我也要一样的,两杯苏打水,有酸奶吗?无糖的,加蜂蜜,给她拿一杯。”
梁月无法忍耐,抬头向着空乘:“我想换个位子。”
空乘没来得及回答,蒋泊舟开口便要将梁月气死——“阿月,你就是换到经济舱,我也能跟过去,也会跟过去。”
梁月牙根痛痒,恨不得扑上去将蒋泊舟的肉都给咬下来泄愤:“蒋泊舟我还不知道你能这么蛮横不讲理。”
蒋泊舟解了衬衫扣子,单手抄进裤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肩膀垂下去:“阿月,我只是,真的不能再一次眼看着你离开。”
他浑身写着无奈,看着梁月时,那双眼还带着昨日残余的酒气,眼角红红,眼下乌青,下巴处还有未剃干净的胡茬,显得狼狈又可怜。
千里追妻,便是空乘旁观着也觉得这桥段感人,偏得女主角淡漠如冰山,甚至眼瞧着怒意更甚。
梁月将他那惨样子收在眼底,眼中厌恶丝毫不加掩饰,出言更是酸辣嘲讽:“你是非要你来甩我才算尽情,才算满足是吗?你这些年身边的人就没一个有自尊的?都等着你皇恩浩荡赏赐分手?”
利爪尖牙极尽显露,别说是当初追在他身后任由他呼来喝去的乖巧模样,就连那妖娆与芬芳都不肯施舍,唯有玫瑰荆棘,不见血不肯松口。
蒋泊舟想起梁佩华,梁月对着她,就是这副样子,恨之入骨,冰冷至极。如今的他,对梁月来说,也是只剩下那样了吗?
空乘哪敢继续看戏,沉默着退下去。
梁月将牙齿磨一磨,翻出耳机来戴上,随便开了一部电影,将毯子一盖,彻底拒绝跟蒋泊舟交流。
蒋泊舟能奈她如何,他倒是想要上去将梁月的耳机摘下来,重新将她拽回他的世界里头,或者死皮赖脸挤进去她的世界里头去,可那之后又该如何?
梁月给他的罪名没有错判,他也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可梁月没给他偿还的机会,大门锁死,他只能再门外等,等一条门缝,等一丝光亮。
飞机起飞不久,梁月点的粥与点心被送上来,电影寡淡无味,蒋泊舟在身旁,虽然没说话,但只要他在,梁月都觉得那食物也变得难以入口,尝了两口就推到一旁,虾饺连半个都没有吃完。
蒋泊舟在旁边办公,手指敲着电脑键盘,尽是血丝的眼看着屏幕。梁月那边勺子放下,与瓷碗发出轻轻敲击声,蒋泊舟敲键盘的声音也跟着停下。
嘘寒问暖立刻追过来:“不合口味?紫薯粥太腻了,我看见菜单上有腐竹白果粥,我帮你叫一碗。”
他的笔记本啪嗒合上,说着就要叫空乘。
“你省省行吗?”
梁月语气不善,方才被惹起来的怒气丝毫没有减少。她抽过餐巾纸,将唇角擦了擦。
蒋泊舟牙齿叩紧,胸膛起伏,似是忍着刀锋刮骨,话却软得不行:“你一向口味清淡的,连红米肠都只是吃两个,飞行途中难受,腐竹白果粥是更好吃一点……”
“我自己想留点自尊在你眼里就这么罪无可恕吗?你还有什么不满?吻也吻过了,睡也睡过了,我也承认了我真的爱惨了你,我回来见了你就走不动路了,你说留我就留,我任你摆布。我承认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非要我跪下来求你?非要我求你才能放我安生?好,我求你,我只想回家好好的,求你高抬贵手。可以了吗?满足了吗?”
蒋泊舟咬着牙半晌没说话,垂着眼也没动,只剩下胸膛跟着呼吸起伏,“我真的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想好好照顾你,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有要让你不开心的意思,只是想照顾你,让你舒服一点。”
梁月偏过头去不再看蒋泊舟,伸手按铃呼唤空乘。
空乘过来,将梁月面前的残羹冷炙全都收走。蒋泊舟还想辩解,梁月只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予,请空乘将床铺好,自己拿着睡衣起身去了洗手间。
蒋泊舟跟过去将她生生拦住,困在臂弯间不许走,“阿月,我是真心……”
“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这样嘘寒问暖说给谁听?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不想要,你给我滚。凭什么你想我就要受你的照顾?你想我舒服一点是不是,你给我滚远点,我能舒服得不得了。”
梁月冷得像一块冰,外头筑了铜墙铁壁,围了金城汤池。由得他声声哀求,她只将他当作空气。拳头打在棉花上,半分力气都泄去不剩下。
再不会心软得任他决定去留,僵持到最后,蒋泊舟也无计可施,双手投降,将梁月放开。
等她回来的时候,蒋泊舟还当真不在旁边的床上。梁月抬眼望去,蒋泊舟抱着电脑坐在头等舱尽头,看见她来,当即将电脑合上,双手放在电脑上,乖得像个丫鬟,等她发号施令。
梁月冷冷看他一眼,回去直接带上眼罩耳塞睡下。
空乘还是礼貌周到,只免不了背后多看两眼蒋泊舟。男人容颜俊朗,却是满脸颓丧,在旁边看着女人入睡,最终也还是痴痴低下头,像极了被训斥的小学生。空乘给他铺好床被,转身离开时,还隐隐约约听见男人侧身面向那边,低声喃喃,只剩下委屈。
“我是真心想弥补,求求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空乘都要心碎,梁月那侧,身体隐藏在被下,蜷曲起来一团,像是刺猬藏起肚皮,只将刺留在外头。
飞机横跨数个时区,梁月躲进睡梦之中,蒋泊舟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时间到了就正常起来办公,空乘送上菜单,他自己没什么胃口,却给梁月将餐品都按照时间定好。她没醒,蒋泊舟也不敢去叫醒她,只能一碟碟一碗碗撤下去。
将近飞机落地,梁月的手机闹钟响起,蒋泊舟当即按铃将空乘唤来,提醒了一遍菜单。
梁月洗漱回来,正好看见空乘将菜品送上来,西多士,溏心蛋,配着温热黑咖啡,梁月最喜欢的早餐。蒋泊舟最熟悉这一套。
瓷碟中西多士晶莹泛光,煞是诱人。梁月拿起菜单,点了一份水果沙拉,点完了伸手把那西多士一推,“我只要我点的就可以了,麻烦你把这些收走。谢谢。”
空乘看了一眼蒋泊舟,后者脸色沉沉,却一个字不敢说,点了点头,让空乘把之前的那份早餐撤下去。
“刚刚醒,水果沙拉太凉了,不想吃那份的话,换份热粥怎么样?”
蒋泊舟看见梁月下颌骨微动,终究还是没给他回应。她伏身过去又开了部电影,将耳机带上,吃东西的时候都没有放下来。
水果沙拉撤下去时,空乘又端上来一个小小瓷碗。梁月往里头一看,雪白瓷碗,盛着五色汤圆,圆润可爱。
他答应过的五色汤圆。
梁月牙都咬紧,怎么可能碰一口,简直就想掀桌子。她直接把汤圆倒进吃剩的水果沙拉里头,连碗都扣上去,让空乘撤走。
蒋泊舟面色难看之极,半个字不敢说,梁月再不看向他,直到飞机降落,都是背对着他。
飞机即将降落,空乘来提醒,梁月将东西都收回包里,准备下飞机。飞机平稳落地,头等舱乘客先往外走,蒋泊舟跟在梁月身后。她没有行李托运,蒋泊舟也是,一前一后,一直往外走。
临出机场大门,蒋泊舟仍然没放弃的意思,梁月忍耐达到极致,终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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