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羞愤难当,最终拿裁刀割断了衣摆,言辞告诫她:我文天誉平生最爱的是吾妻,最恨的便是他们这些杀人如草芥的盗匪,她若再这般胡言乱语,本官便要给她罪加一等!
此审之后,我便再不见她,却听狱卒私下来报,说那女贼在狱中蘸着自己的血,将我的名字写了满墙,触目惊心。
我于是加紧调查月璇玑身上的命案,终找齐人证物证,坐实了她几桩杀人灭门惨案,依律判她斩立决。
我本以为,这女贼一旦伏法,此事也算是过去了。不料,这女贼处斩的那一日……”
文先生说至此,忽然有些骇然地说不下去。反而是文夫人镇定了几分,抚慰地拍了拍自家相公的手背。
文先生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继续往下讲:
“那一日,我本是不打算去的,却见负责押送犯人上刑场的衙役火急火燎地赶来,请我去看看月璇玑。
我以为她临刑又出了什么变故,只得随衙役前往,却惊见狱中的月璇玑,一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大红喜服。
我着实的骇然,眼前的月璇玑却抬头望我笑道:今日是你我的大日子,你终是来了!
她脸上没有半分血污,甚至还涂了唇脂贴了花钿,但一双眼睛中却透着疯狂。
我问她:这一套衣装从何处得来?
她却无谓笑道:你才知道么?以我的本事,想走早就走了。我心甘情愿地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备受凌虐,皆是为了你。
她一双涂了血红丹寇的手抓在监狱的铁栏上,脸上挂着诡异的笑,问道:文天誉,你可愿意娶我?
我当时简直要被这女贼气疯了,义正言辞地告诉她:我早已娶妻有女,让她趁早绝了这心思,依罪伏法,来世做个良善之人。
她便突然凄厉大笑道:文天誉,我心甘情愿为你生为你死,你竟对我这般绝情!我月璇玑得不到的人,谁也不配得到!
说着,竟一把扯弯了铁栏,一双血红的爪子向我袭来!
幸而她当时还戴着手脚铁镣,身旁又衙役众多,见她骤然发难,众人一齐出手,几柄钢刀便齐齐刺进了她的身体。
月璇玑眼见不活,临死又深深望了我一眼,娇笑道:
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个妹妹,她会替我做完未尽的事,至于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罢,恶贯满盈的女杀手月璇玑,倒地身亡。”
文先生的故事讲完,众人皆是长吐了一口气。文先生本人更是冷汗涔涔而下,扶着桌子几乎要站立不稳的样子。
苏柒反应一阵,得出个结论:这月璇玑,是个妄想症加偏执狂啊!
难怪死后还如此深的怨念!
却听丸子问道:“听她死前的威胁,怕是要对文先生家人不利?”
第48回 人鬼情难了
“那女贼伏法后,我思来想去,也觉颇不安宁。故尔不久后,趁着为亡父守孝之机,辞了大理寺的官职,携全家避世隐居而去。之所以搬来东风镇,一来为了给婉清换个环境,二来也有避祸的意思。不想,还是被这女鬼找上门来……”
文先生低头握紧了文夫人的手,“是我造下的冤孽,却连累了娘子和婉清,我真是罪无可恕!”
方才还瑟瑟发抖的文夫人,此时却目光坚定:“相公说得什么话,一家人,本就该休戚与共、福祸相随!”
苏柒望着这互为依靠的一对伉俪,忽然便有些羡慕。
“怎么办?”丸子问苏柒。
“什么怎么办?”苏柒挑了挑桌上的油灯芯,“你揽下来的事儿,倒来问我?”
方才那情那景,丸子不由头脑一热,便真将自己当成了武当第十九代嫡传弟子,京城三清观云虚道长的师弟大球真人,将替婉清驱怨灵的事揽了下来。
文先生与文夫人自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然义薄云天的大球真人回到慧目斋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不是什么道士。
在驱邪捉鬼一途上,甚至还不如苏柒这个半吊子的江湖术士。
只得尴尬地咳了咳,躬身不耻下问。
“可方才你也看到了,你加上我,根本不是那怨灵的对手。”
丸子郁闷:若论打架,他自恃本事不低。然此番连对手都看不见摸不着,这种有力气没处使的感觉,着实不好。
“那你就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女孩儿被怨灵害死?”见苏柒一副树懒挪移的状态,丸子只得拿话激她。
苏柒自是不能容许婉清出事,否则莫说自己要恨死了自己,只怕鬼婴李锦都不能放过她。
其实,她一路上都在思索,但思索至今也只有个不成熟的思路:“若打不过那怨灵,便只好另寻它法。”
“什么它法?”
苏柒以手托腮悠悠道:“我记得,苏先生曾与我说过,怨灵之所以厉害,便是因为集聚了大量的怨气。若能将其怨气化解,怨灵便似没了牙的老虎。”
又是那死鬼苏先生……但丸子此时无心吃醋,“如何化解?”
“这就讲究个,解铃还须系铃人了。你想,月璇玑之所以化为怨灵,究其根源是她对文先生爱而不得,受了情殇。
咱们按照这个思路推想:假如文先生爱月璇玑,她不就不用怨恨了?”
“怎么可能?!”丸子大摇其头:文先生对月璇玑那是恨之入骨,只怕转世轮回十辈子都不会爱她。
“傻瓜!”苏柒毫不避讳地白了他一眼,“不必真的爱她,只要让怨灵月璇玑以为文先生是爱她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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