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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柒却在支撑不住的瞬间蓦然忆起:她肚里还有个孩子!
    若是这般直挺挺被她推倒下去,小、腹着地,腹中的孩子必然不保!
    孩子……我的孩子!
    苏柒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在即将倒地的瞬间右手用力一撑,竟生生翻过身去,将比她壮硕许多的嬷嬷压、在了身、下!
    但这一番纠扯,也终让她失去了逃跑的机会,被四个嬷嬷结结实实按住。
    一旁的兰贵人,方才见这丫头泥鳅似的滑不留手,四个嬷嬷都捉她不住,便也有些心急,此时见她终于被制住,遂得意洋洋地下令:“给我打!杖四十!”
    苏柒便被四个嬷嬷掀翻在地,碗口粗的棒子便噼里啪啦没头没脑地落了下来。苏柒咬紧了牙,毅然地弯腰拱背,用手死死护住自己的小、腹。
    时至今日,她才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对她如此重要,仿佛倾注了她的一半灵魂与生命,断断不能割舍。
    豆大的汗珠从她脸上不断滑落,苏柒渐渐支撑不住,索性对兰贵人破口大骂:“贱人!你今日若将我打死了,你的小命也算是到头了!”
    她这一句赤、裸裸地威胁,倒提点了得意忘形的兰贵人:陛下今早还来寻过这贱人,没寻到还大、发雷霆,说明这贱人在陛下心中还颇有些分量。若让她死在我手里……
    兰贵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忙向四个嬷嬷喊道:“停!停下!”
    苏柒本是咬牙强撑着,骤然听见兰贵人喊停,一口气吊不住,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306回  王爷的行踪
    天光微亮,蒙蒙薄暮中,一架乌蓬马车摇摇晃晃行至端门口。
    守门的侍卫刚值了一夜的岗,正是困乏难耐的时候,对赶车出门的小太监也颇为不耐烦:“这么早就出门,是有天大的事?”
    他刚抱怨完,便闻车内传来个尖细嘶哑的声音:“太后娘娘的事,算不算是天大的事?!”
    侍卫听得心惊,见车上的灰布车帘掀开半扇,露出半张布满褶子的脸,眼神中透着不善,看得侍卫心跳都漏了半拍,忙换上个谄媚神情,抱拳行礼道:“原来是季公公!这一大早儿的,您老人家怎么就要出门儿?”
    “杂家也知道一大早儿的,不该来打扰秦都尉。”季公公措辞恭谦,语调却讽刺,“可咱们太后娘娘就惦记西市张家的羊汤胡饼,杂家可不就得给她老人家买去?”
    “那是那是!”秦都尉忙不迭赔笑,“咱们太后娘娘本就是胡人,可不就好这口儿……”他话未说完,便被季公公一记眼风飚来,发觉自己又说错了话,赶忙机智地一转,“可不就得烦劳季公公您了!话说这等跑腿的差事,您差个尚膳监的小太监就去办了,何必您老亲力亲为呢?”
    “那可是要入太后御口的膳食,交给那些猴崽子们,我岂能放心?”季公公颇有些不耐烦,“杂家赶时间,秦都尉快放行罢!”
    秦都尉自然不敢耽搁,点头哈腰地目送这位坤宁宫掌事太监远去。
    马车一路行至西市,至一处不起眼的饭庄前停驻,便有两个小太监伺候季公公下了车,便向店内喊道:“张掌柜!”
    便见个穿着油腻腻白布罩衣的中年男子跑出来,远远便向门口拱手道:“季公公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季公公对他的恭维全然不受用:“别跟杂家整那些没用的,昨日便交代你特制的羊汤胡饼,可都备好了?杂家等着回宫呢!”
    张掌柜作难道:“胡饼倒是打好了,只是那羊汤还欠些火候……”
    “混账东西!”季公公立时不悦,“进贡宫里的吃食,你也敢耽搁?脑袋想换换地方是不是?”
    张掌柜忙道:“季公公您莫急呀,听小人解释一句:我张家羊汤好吃就好吃在个鲜劲儿,向来是现杀现煮现吃。小人为了做好这锅进贡的汤,子时便起来宰羊,如今已熬了足足两个半时辰,再熬上半个时辰火候才是正好。若小人此时让公公把汤带回去,虽然能交差,但多少欠些味道,也怕宫中的贵人吃了不满意,再埋怨公公您不是?”
    季公公听了白他一眼:“汤熬得不利索,说辞倒一套一套的。”
    张掌柜见季公公态度有所缓和,赶忙上前热情邀请:“公公不妨先进小店里坐坐,喝完热汤暖暖身子,小人再给您切一盘刚出锅的焖羊肉,您尝个鲜儿!”
    “你这腌臜铺子……给杂家寻个干净地儿下脚!”季公公口中叨叨着,却抬脚往店里走,走了两步又向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嘱咐道:“你去前面街上的紫烟阁,给杂家称上三两上好的鼻烟,记得给我细细挑拣,莫让那黑心的掌柜以次充好!”
    小太监忙答应一声,转身飞奔着去了。待他走远,季公公方与张掌柜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人在何处?”
    “里间。”张掌柜答,引着季公公一路向内,行至最靠里的一间包厢,伸手将挂在墙上的一幅画扯了扯,便见原本并在一起的博古架骤然分开,现出一扇门来。
    季公公便吩咐另一个小太监在门外守着,自己理了理衣领,举步走了进去。
    门内是间不大的密室,正中是一张木桌,桌边坐着个黑衣男子,正低头吹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
    季公公望着眼前之人,一双浑浊的老眼眨了几眨,声音都颤抖得变了调儿:“莫不是我老眼昏花……可是王爷亲临么?”
    慕云松抬起头,目光柔和向季公公颔首道:“季伯,多年不见了。”
    季公公竟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昨日,他收到徒弟从宫外带来的消息,说见到了慕家的联络暗号,且是最高级别的那一种。
    季公公将徒弟抄来的暗号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越是心惊:依据先帝遗诏,北靖王一脉非诏不得入京,否则便以谋逆大罪论处。然从这暗号的来看,不知是北靖王府的哪位爷微服来了西京。
    故而他一大早便寻了个由头出宫来,却不曾想,竟是北靖王爷慕云松亲临。
    季公公激动之余不免担忧:“王爷就这么往西京来,可是危险得很!”说罢又一凛,“可是北靖王府出了什么大事?!”
    “确是出了些事,但此时不便细说。”慕云松道,“季伯可知,皇帝不日前可曾将一个女子接进宫?”
    “女子……未曾听说皇帝最近又添了后妃啊。”季公公皱眉寻思,先前他身为坤宁宫的掌事太监,还算是耳聪目明,然近些日子太后与皇帝愈发不睦,甚至被皇帝软禁了不少时日,坤宁宫在后宫的地位有所动摇,他这个掌事太监也跟着贬低了几分。
    眼见王爷面露难色,季公公忙问道:“王爷要找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老奴心中有数,也好安排人去查。”
    慕云松却犹豫了一下:皇帝若真将苏柒藏在宫里,自然要掩人耳目,不让任何人知晓她的身份。此时若季伯去查,无异于打草惊蛇,可能暴露了他这个埋伏在宫中多年的线人。
    “你先不必去查。”慕云松将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斟酌一番方道:“季伯可有法子,安排本王进宫一趟?”
    季公公大惊失色,忙拱手道:“王爷三思!这法子万万不妥。近来宫闱禁制森严,连我这在宫中供事几十年的老奴,进出宫门都要对腰牌。王爷即便能混进宫去,万一被人发现,想出来可就难了!且北靖王一脉无诏不得进京,王爷不能因一时意气用事,赔上北靖王府一大家子的命啊!”
    慕云松是因太过担心苏柒的安危,一时情急才说出进宫的主意,此时被季公公奉劝,亦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便道:“罢了,是本王思虑不周全。此事季伯且不必管,先帮我去查另一个人……”
    二人交谈了一炷香的工夫,便闻墙上的银铃轻响,知是张掌柜在向他们传讯,那买鼻烟的小徒弟回来了。于是季公公与慕云松行礼别过出了密室,佯作不满地令小太监拿好装羊汤和胡饼的炭炉食盒,絮絮叨叨地上车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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