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妍身着青色襦裙,外罩烟灰色纱肩, 身后乃一簇簇红粉白色芍药, 将她这一身素净反衬得更加出尘脱俗,如刚刚从烟雨中走来仙子一般。
看姚妍笑眯眯立在门口, 二表嫂和二表姐便是一愣。陈氏脱口而出:“你怎在这里?”
姚妍眯眼一笑:“我虽寄居侯府,这也是舅舅舅母指定我暂居之地,怎就不能在此?难不成二表嫂这是想下逐客令?也罢, 我来侯府也住了几个月, 是该会自家。”
被这一问,陈氏方觉出自己失态,连忙哈哈笑着掩饰尴尬:“怎会, 表妹可是我们最最喜欢的美人儿。我们是来观赏芍药,没想到你这样美的小仙女儿亲自来开门,表嫂这是深感荣幸。”
陈氏和二表姐打了一个眼风,心道这是哪里出了错,怎这女人好生生站在这里?
姚妍不管这些,笑着要将人迎进来:“本就是二表姐住处,还有各位嫂子姐妹的随着,我哪里敢不来迎着?”
突然芙蓉苑传出一阵尖叫声:“啊!”
姚妍转身就往芙蓉苑快步走去:“叫声如此凄惨,咱们快去看看,别让三表姐出事。”说着带着文慧杏儿便往那院子里冲去,二表嫂想拦都拦不住。
陈氏和二表姐心中有鬼,旁人却不太清楚,见芙蓉苑出事,当真是要去看顾一番,当然看热闹心情更盛就是了。
杏儿人小腿快,将关闭的正房门推开,入眼便是一具破衣烂衫半.裸女人横在地上。露出来的后背、腿根全是青黄红色伤痕,可见新伤旧伤集于一身,很有些惨不忍睹。
文慧捂住嘴:“聘婷!”
刚刚二表姐血液凝固,呼吸停止,就怕是自己妹妹。若是相公糟蹋了妹妹,她该如何自处?这会一听是丫头,立即反应过来,这女子身段确实比妹妹凹凸有致得多。
她鼻子哼道:“小小贱婢也敢到主子房中,成何体统,快将人扔出去。”
因为是奴婢,即使身上伤痕累累也被视而不见,还要被扔出去,同是奴婢的那些人心里更凉:这侯府主子,可真是跟不得了。
姚妍劝阻道:“好歹是舅舅身边伺候之人,这样出去太不雅观。文慧,去拿一身衣衫,将她暂抱到咱们院中去。”
她这一说,跟来的谁都明白了,原来这一身伤来自侯爷。有几个族中媳妇子心里便想,听闻侯爷闹得不像话,没想到竟然是真,也忒狠心,看这丫头一身的细皮嫩肉成了什么模样!
二表姐狠狠瞪了姚妍一眼,嫌她多事待要阻止,却听房中传来稀里哗啦什么东西翻到的声音。
姚妍打眼一瞧杏儿不在,便知又是这机灵孩子捣的鬼。她一马当先往内室冲去,刚一进门便被杏儿拉到一旁捂住双眼。
姚妍急道:“你捂住我眼睛作甚?”
杏儿连忙道:“场面太不堪,我怕您眼睛疼。”她主要是怕安王知道后,怪她让主子看了旁的男人身子!
再者,她也真心觉得不看为好。床上乱成一团还不够,一男一女竟然战到了桌子底下去,且姿势诡异无比,也是奇葩能耐。
几个未婚女子早就尖叫着跑了出去,没人反应过来应该低调,反而嗓子尖利到冲破天,能将闲杂人等都引过来。
几个媳妇子虽也躲避着,却忍不住观察战场。心道哎呦娘哎,这三姑娘平日里一副高傲样子,原来这样子会玩,佩服!
至于那男人倒没什么好看,后背上一坨白花花赘肉,貌似传说中的二两肉实则有半两就不错,总之还没自家男人有看头,小失望呢!
不过这些族人都是依附英武侯府而生,明面上哪里敢真看笑话,赶紧走过去想拉开战场。而此时,二表姐早已经要昏死过去。
她愁哭自己这是什么糟心命。家里上有严厉婆母,下有难对付妯娌,相公又是个爱花嘴的,屋里丫鬟没几个不上手。正经妾室有了五六个,其中一个还天天大着肚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若不是一口想生儿子的心气撑着,她这会早都垮了。就现在,被相公妹妹这一搞,她这口气一下子没提上来,便要晕了过去。
见二姑奶奶要倒,二表嫂赶紧将人扶住:“好妹子,这会可不是晕过去的时候!”
一听陈氏声音,二表姐一口气又喘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甩了一个巴掌到她脸上:“你做的好事!”明明说好了是作贱了姚妍,怎转到了自己妹妹头上。她不承认自己错,只能把错误都摔到旁人头上。
二表嫂好歹也是侯府儿媳,娘家也是有点头脸人家,哪里受过这等侮辱,一气之下就将人从怀里扔地上。“要不是你们黑心,我才想不出这等腌臜主意。既然事情已经如此,莫要怪别人看了热闹。”
这阵子侯府鸡飞狗跳本就让人没了沉稳劲儿,被这一巴掌一激,陈氏再忍受不住。等看秀莲趴在地上一脸要吃她的样子,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何事,吓得急匆匆往正院跑去。
小姑子是婆母的命,要处理不好,她可真没好日子过了,必须恶人先告状。
见这两位不管滚在一处的两人,倒先吵起了架,族人媳妇子也是无奈。那滚在一处的两人眼里除了通天欲.望,早就失去理智,眼里就没有其他。
几个有经验的媳妇一商量,死马当活马医,让人端了两盆冰水过来,哗啦啦泼在两人头上。
别说,效果立竿见影,两人通红着眼望了过来,清醒了大半。
二姑爷在床笫之间很有经验,又加上事先被妻子嘱咐过,来后院会有京城第一大美人等着他享用。一见这场面便知道得逞了,不过却不知为何被围观。
其实他这人也好歹是侯府少爷,在外面还是要脸,第一时间拒绝了妻子这等无理要求,可妻子让他偷偷隔着花丛瞅了一眼美人,他这身子立即软酥下来,哪里还有抵抗意志,当即摩拳擦掌答应下来。
可一见刚刚滚在一处的女人,他立即翻脸:“怎么是她,也太丑了!”
讲真,三姑娘顶多不算大美人,但五官端正中等偏上 相貌还是有的。可与偷窥过的美人一比较,瞬间成了渣渣。二姑爷觉得自己亏大了!
三姑娘一见被人围观,又见自己寸缕不着,早就吓晕过去。这等大场面,她梦里都不敢想。
而此时,二表嫂将重点时期挑挑拣拣对婆母说了,侯夫人张氏也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强撑着带人前来撑场面,却发现这院子就要被围得水泄不通。
张氏咬牙切齿骂儿媳:“你有功夫来向我求助,就没工夫封了他们的嘴?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出了侯府。”
二表嫂打着自己脸哭道:“母亲,实在是二妹带去的人太多,那些人跑得又太快,儿媳哪里反应得过来。现如今,还要靠母亲拿主意。”
封嘴?她凭什么做这些事?她费尽心机帮着筹谋,可谁感激她了?平日里这两个小姑子一个比一个看不起她,看她们吃了这样天大的亏,她心里别提多爽快。反正她没有女儿,影响不到婚嫁。至于侯府名声,还怕更差?
家里主心骨一倒,家中一乱,往往就容易内斗,这是常态。
等张氏进来,屋里已经收拾了一番,虽凌乱却能下脚了。见到闺女如暴雨打残花一般瑟缩在床上,只剩下哭哭啼啼可怜兮兮,张氏恨不能打死二姑爷。
其实这件事后续收拾起来也不难,无非就是封口。毕竟不是仆人就是族人,离了英武侯府都活不成。只是花边消息最能下饭,再加上有心人做文章,怎么真能封住口,最多也就是掩耳盗铃,侯府主子听不到罢了。
一家子还想不到这个,只将闲杂人等遣散出去,三人哭做了一团。
张氏最愁的是,自家闺女到底应该怎么办?
二闺女怨她,为何想出这种主意。要不是母亲提了一嘴,她也想不到让相公染指姚妍,然后带回家生儿子。
三闺女更怨,明明她眼看就有希望攀上安王,竟然一下子就给姐夫那死胖子毁了,她如何甘心。
见两个女儿把她往死里怨,张氏也忍不住痛骂:“当初你们一个个都说这是顶顶好的主意,出了茬子却只知道逼死你们亲娘!”指着大儿媳:“你如今当家,你去查到底哪里出了错!”
大表嫂赵氏应下,心里却气哭。无他,她可是有女儿的人!
本来小姑子和伯府婚事作废,就让家中女子名声降了一等。现在可好,直接大庭广众之下滚床单,势必狠狠连累到侯府整个名声。特别是侯府女子,人家一提起来就认定了不够贞洁。她女儿虽然还小,但这等艳事没有十几二十年过不去,生生被耽误了往后前途。
脸,一家子全不要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趁着下人们告退礼区,二姑爷也静悄悄走了出去。在院子里见到姚妍,他虽身子掏空却依然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时机不对,他只能冲着姚妍笑了一下。他自以为魅力十足,笑意勾魂,可姚妍却差点吐了出来。这种毒蛇,留着十足十祸害。
杏儿见这男人如此恶心,狠狠瞪了回去。
二姑爷一愣后摸了摸下巴:嘿,这丫头也不赖,虽然模样中等,但杏眼一瞪贼有味道,藏着一股风情万种。主仆二人同时纳入帐中,滋味应该不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春日暖阳宝宝的地雷~今天北京下雪了,看到宝宝的名字,瞬间暖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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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是夜,清风徐徐。一弯细细月牙儿挂在高高空中, 洒下一点仁慈月光。
侯府已多日凄惨, 今夜更是如此,连更夫都不敢打梆子, 怕惊扰了主子,小命不保。
姚妍立在梧桐树旁, 静静观赏夜景。静谧之夜, 偶有虫鸣,安静祥和。只可惜,隔壁院子时而传来尖利叫声, 打破了这一份难得宁静。
听仇人哭会开心吗?会。可是自己有多开心?姚妍摸了摸自己胸口, 好像感受不到呢,连心跳都感受不到。
人在难过到极致时,会对外界事物形成排斥, 模样模糊, 声音也忽远忽近。就如父亲去世消息传来,就如母亲去世那两个夜晚, 姚妍其实没有眼泪,一滴都没有,因为她也如死了一般, 没有感知, 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话……
开心亦如此。开心到极致, 反而不知道怎么笑。就如大笑过后,往往会突生悲凉,突生寂寞一样。
自家姑娘仰望天空,连眼睛都忘了眨,文慧轻声唤道:“姑娘,虽近夏日,夜里却凉。嬷嬷要是知道您这样凉着,定会撕了我们这帮子丫头。”
姚妍摸了摸眼泪,笑道:“原来长时间不眨眼真的会流泪呢,真是好笑。”
文慧见姑娘撑着装坚强,心疼得很,却也不拆穿。“是呢,奴婢也这样玩过。姑娘,刚刚聘婷来过,说王爷约了京西侯明天夜里到甜水巷子见面。”
甜水巷子?姚妍想了一番才记起,那里是暗门子聚集地方。心中冷笑,他家姑娘遇到这样糟心事,当爹的还有功夫到甜水巷子,可真是……
不对,侯爷如今不能人道,最恨男女之事,却还是到那巷子里,定然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姚妍点头:“知道了。”只要是秘密,她都想听。
而聘婷回到院中,却见侯爷正在拿人发狂,她待要悄悄退出去,却见侯爷眼风扫了过来。她脸上带上最娇媚之笑,软软趴在侯爷身上,娇声道:“侯爷,奴想您的手了。”
侯爷最恨旁人不自愿,又爱看人不得不承受折磨。但聘婷这样柔软娇俏,半点不带勉强,让他下手能轻一点。一根长长细针蘸取颜料,慢慢在聘婷后背游走,换来的是女人轻轻吟声,如鱼儿遇水,十分享受。
聘婷嘴中是最媚轻叫,闭住的眼里却全是恨意,她想让这男人死,让这一家子人都去死。
事毕,聘婷痛得轻轻颤抖不能自已,却还是慢慢爬到侯爷腿上,抬头望着他,眼中含泪:“侯爷,救我,救救您的奴儿。”
英武侯刚刚兴奋过,心情极好,大手游走在聘婷后背细密血丝上:“你说,爷都答应。”
聘婷忍着剧痛将下午事情道来,求道:“侯爷,奴婢也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明明是一片好心。可是夫人不会饶过奴,定会叫奴承受千百倍折辱。侯爷,念在奴是您的女人,不如就亲自将奴掐死,一了百了。”
说着将脑袋拱到侯爷怀里,握住他的两只大手,将之放在她纤细脖子上。
若是往日,莫说奴婢,就是正儿八经妾室,侯爷为了给夫人面子,也不会阻拦什么。可如今难得有女人像聘婷这样得他心,且张氏如今待他万分差,相比之下,他自然会保能让自己愉悦的怀中女人。
“你放心,她再嚣张,也动不了我屋中人。就她这样的,死一百个不嫌多。可你,是我心中挚爱。”侯爷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
聘婷痛到蜷缩成一团,趁势跪在床位磕头谢恩,将后背解救出来。
第二日,侯府依旧乱成一团。
二姑爷那边不承认糟蹋了秀蓉,只说是被英武侯陷害。而京西侯夫人,平日里就看不上儿媳,再来一个儿媳娘家妹妹,岂不是更糟心?且他们若是将人接进府,岂不是做实了是自己孩子糟蹋小姨子?
必须不能认,将错误推到英武侯府一了百了。反正他们已经名声扫地,再多一层又如何。
张氏见亲家彻底翻脸,没有办法,只能走宫中大女儿刘嫔路子,这都是后话。
见府中乱象丛生,姚妍趁机提出搬回安阳胡同。张氏自然顾不上她这事情,大表嫂本就对姚妍没有感情,也曾想过从她身上剥一层皮,赚一些银子。可发生这等事情,有一些突破了她的底线,倒也没脸再将人留下。
姚妍回到家中收拾一二,只等夜里去甜水巷子。如今内城十八坊依然有宵禁,但却并不严格,只要是良民,塞一些银子就能畅通无阻。
为了安全,姚妍穿了一身书生儒衫,将杏儿伴作小厮,两人打扮如乡下初进城长见识的书生书童一般,走进了巷子。
本以为暗门子聚集之地,定是欢声笑语花红柳绿,一堆美人儿在门口摇手招揽生意,没想到巷子里十分安静,从外面看不出一丝胭脂俗气。
听姚妍这想法,杏儿笑道:“您当这里是一般青楼呢,这里可是顶级交际之处,怎么可能那样俗气。”她手儿一指小声道:“这家和户部有关系,这家是工部之人,这家是兵部之人,这家是陈大监之人……总之个个有背景,但也不是从一而终,总之你来我往,你情我愿罢了。”
姚妍听得目瞪口呆,合着是六部小聚会,甚至还有公公外室,可真真开了眼界。
到了聘婷所说徐宅,杏儿敲了敲门。
大门打开一条缝,一看是陌生人,开门的妇人翻了一个白眼将门重重关上,“哪里来的愣头青,随随便便敲人家门。”
杏儿摸摸鼻子,尴尬笑:“明明是熟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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