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这些的。”搂着她的人,直接将背对着他的她翻转过来,黑暗中,小棠看不出此时他脸上的情绪。
“还是说,不想说,或者不可以说。”平静地口吻,王明轩早就知道他妻子向来冷静,不论是什么事情只要她来面对就能以一种绝对冷静的态度面对。
足够理智的性格是好,但是他不希望她拥有这种过度的成熟感。
“对你,我没有什么不可以说地。”黑暗中,他抱着她。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小棠问,“有婚约?”
王明轩愣了愣,知道他妻子问的是他和洪佳人,便告诉她,“冯家有传统会在很早的时候就会给孩子们算生辰八字,洪佳人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很多时候在我母亲生病的时候都是她陪着的,算了生辰八字,相合适,所以就有了她们长辈默认的婚约。”
和她猜测地几乎没有多大的出入,怪不得冯家所有人在看到她和洪佳人的时候都会露出一种让人难以参透的神情,原来这婚约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什么不……”没有多想什么,理所当然地这么就着这个话题向下去问,却因为抱着她的人骤然抽紧的手臂,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没有和洪佳人在一起?
王明轩问,“阿棠你说为什么没有?”她隐约中感觉到了他现在的不悦,算了,一向涉及感情地问题她还是不擅长这些,想要问他,却总是会说错话。
涉及感情的问题,真的足够让人心烦。
沉默了半晌,她没有想再继续问下去,既然婚约没有达成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再问过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妻子沉默,王明轩继续说,“冯家的一些传统,这些恪守的礼仪,现在完全没有遵循的必要。”从来没有想过要按照家里的意思因为一个‘生辰八字’而娶一个女人,所以即便当初他还没有见过小棠,他也绝对不可能和洪佳人在一起。
回方家,遇到阿棠,执念日渐生成,就过了这么久一直到现在。至于洪佳人的记忆,不剩多少。
“阿棠。”
“嗯。”
“怎么会想着要问这些,是不是因为昌雨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知道的,我不知道而已,尤其是关于……你的。”沉吟了半晌,她最终嗫喏出口。
听他妻子的话,王明轩笑了,“想知道什么,我全部告诉你,绝对不隐瞒。”
“嗯。”
抱着她换了一个姿势靠在他怀里,王明轩说,“你看昌雨就明白,那个孩子十足没有什么心机和心思,说话也往往不经过大脑,他的话你还是别听了。”王明轩一直以为下午周昌雨对他妻子说了什么话,让她一直耿耿于怀,便对她这么说了一句。
“和他计较?”小棠听王明轩的话,知道他也许是误会了什么。
“我怎么会和他计较。”小棠想到那个无措的少年,完全没有一丝的世故与复杂,想到今晚,她面无表情道,“不会和他计较的,邵珩哥。”揶揄戏谑的嗓音。
谁让他一直都嘲笑她,想到那个少年矫揉造作的说出这个称呼,小棠只是难得觉得有趣到了极致。
“你啊……”喟叹地语气,知道他妻子有意地戏谑,王明轩只觉得哭笑不得。
吻了吻她的额头,王明轩对她说道,“再叫一声?”
小棠疑惑,“什么?”
“昌雨叫过的。”
“邵珩……”顺其自然地说出两个字后,懂他有意调侃什么,她闭嘴,不再说了。
“为什么不再叫一声?”他笑。
“睡觉了。”捂在被子里没好气的声音。
“小囡,你不好意思了?”
“闭嘴。”她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
第二天。
小棠在整理书架的时候,将前几天有意看过的几本哲学书拿了出来,将里面地照片抽出来,看着照片背面女子清秀的字体和自己随意在南苑翻到的那些王明轩书里有意标了书签的女子手记做了对比,一一相比较,果然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的那天。
住在西苑的洪佳人收到了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打开洪佳人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里面全都是她和王明轩少年时候的照片。
信封里还有一封简短的信。
写信的人的字迹和王明轩很像。
佳人姐:这些照片都是你遗失在书里的,我帮你找了回来,记得保存好,以后可不要再乱丢。
阿棠(书)
简短的一封信,寥寥数字让洪佳人的眼眶骤然通红,不知怎么的想到昨晚,想到阮舒文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就又开始掉起了眼泪。
洪佳人昨晚从北苑回来是掉着眼泪回来的,现在的人又开始哭了起来,没有丝毫避讳来找她到老太太那里去的女佣,直接就这么掉了眼泪。
洪佳人在冯家这么多年,为人处世圆滑,就算是冯家的佣人也非常的喜欢她,现在见她掉眼泪,急忙问,“佳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没事。”抽噎的人摇头,神色难过道,“我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让小棠……”话说到一半,情绪化的人突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说了,对着刚才过来的家里佣人说道,“熙姐,这话你听就听见了,到外面不许乱说。”
“那总不能让你就这样受委屈。”
小棠是谁的名讳,现在在冯家的佣人里人人都清楚的很。
佳人掉了的眼泪止住,只是眼眶通红,让人看得更加委屈。
今天,一向到主院最早的去照顾老太太的人,今天没有去,说是身体不舒服病了。
但是,所有冯家的佣人嘴里说出来的又是另一种话。
一时间冯家的佣人不知怎么的一传二,二传三……都在私底下议论着洪佳人被南苑的女孩子苏小棠所欺负。洪佳人在冯家营造的形象一向都温婉体贴人意,这样的人哭了,让所有人都替她觉得委屈。
反倒是南苑毫不知情的小棠,一向足不出户,冷漠疏离也不和谁在一起亲近,让所有人觉得这个女孩子刁钻,恃宠而骄,被王明轩和阮夫人宠坏了。
大嫂肖芳到厨房去看了看,就碰到正在做饭的人在一起闲言碎语。
“南苑住进来的人到底是仗着有人帮她,现在就连佳人也不放在眼里了。”
“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年纪轻,现在的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倒是佳人生的性格再好都没用了,还不是被人直接插足。”
“都说了那女孩子年纪小,小小年纪,心思倒是颇深,能和王先生在一块儿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段?”
……
话听到这儿,肖芳直接走了进去,见到肖芳所有乱说话的人立马噤了声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
“是谁给你们时间在做早饭的时候乱说这些的。”
厨房里的女佣们知道自己说得话被肖芳听到了,现在没有人敢再多说一句。
“厨房里是做饭用的,不是让你们乱说话用的。”肖芳蹙眉,“冯家向来恪守规矩,你们要是不愿意在这里,大可以直接离开,绝对不会有人留你们在这儿。”
沉默的女佣,各个面色苍白。
“既然还想呆在这儿,就恪守你们的本分,多做事,少说闲话,家里人的事情用不着你们私底下指手画脚。”
即便肖芳有意严厉地教训了厨房里的几个乱说话的女佣,但是冯家一向比较传统,佣人也多,这话一下子传开了,能挡得住几个人说,但是挡不住很多人都在说。
就这样,短短的一上午的功夫,南苑的苏小棠就从起初被传言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孩子,完全变成了一个刁钻,任性,恣意而为,只会仗着王明轩恃宠而骄的女人,更有甚者夸张言传她是插足与王明轩和洪佳人的心机女,是她毁坏了王明轩和洪佳人,也破坏了所谓的金玉良缘。
冯家私底下的声音即便再有意压制,说得人多了就难免会被人听到和碰到。
北苑。
冯远生给‘雪碧’喂了一点猫粮,进外面人说什么的都有,可是坐在琴室里静静拨弦弹奏古筝的女孩子脸色宁静,一切如故。
古琴铮铮,调子雅致清新。闭着眼听琴,远生知道不论私底下有人说了什么,可现在弹琴的人心静,平如止水,波澜不惊。
冯远生给‘雪碧’喂了一点猫粮,最近外面人说什么的都有,可是坐在琴室里静静拨弦弹奏古筝的女孩子脸色宁静,一切如故。古琴铮铮,调子雅致清新。闭着眼听琴,远生知道不论私底下有人说了什么,可现在弹琴的人心静,平如止水,波澜不惊。
学琴的人似乎是因为曾经就读的表演系专业,即便不懂古典乐,但是学起琴来倒是学得很快,一曲《梅花三弄》结束,弹琴的人手离开了琴弦可悠扬的乐音似乎还回荡着。
“怎么样?还可以吗?”小棠垂首问身边的人,远生愣了愣,一时半会儿在想别的事情到忘记了听她琴声里的不足。
“你学的很快。”这是他观的评价。
小棠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起初的初级阶段要学的东西,我一点都没有掌握好。”
远生知道小棠说的是弹奏古筝时要用的手法,初级阶段的弹奏手法掌握不好,后来学琴不论多费心,都还是有问题,但,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手,想必这样的局限性就完全不会存在了。
“没有看过医生吗?”远生问,“总有医生以后可以慢慢治好。”
他说的是她的手臂。
小棠摇了摇头,浅笑,“这是很早以前的问题了,怎么可能说好就好?”不过她也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至少现在偶尔针灸后正常生活还是不成问题。
远生看到小棠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觉得可惜,如果这个女孩子能生的一双巧手也许会做好很多事情,毕竟现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里能安安静静地做点事情的人不多了。
冯家原本人多嘴杂,本来就多闲言碎语,冯远生住在这儿听这些已经听惯了,只是没想到会听到关于这个几乎不和人怎么接触的女孩子的闲言,而且,显然,她应该也是听到了的。
既然她都不在意这些,他也没有必要和她提及,安安静静地练练琴也好。
王明轩晚上回来,意外于在南苑没有看见他妻子的身影,却在一旁的打开的上看到了一本手抄的记事本。
小棠一直在写日记,王明轩知道,但是他妻子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自作主张地打开去看,小棠日记本丢得随意是对他的绝对信任,经历过她曾经对他的冷然和全然的排斥所以王明轩明白现在的信任有多么的来之不易,这份关于日记的隐私他从来没有因为好奇心的趋势去看过。
只是今天摆在书桌上的似乎不是日记本,而是一本简单的记事本,他妻子的日记本是暖橙色的封皮,王明轩记得,那这本浅蓝色的记事本记得是……
收拾了桌上的书,记事本上的内容没有看,但是看到这些书的书名时,王明轩愣了愣,什么时候阿棠喜欢看医学类的书籍了。
不经意间回头看到她在记事本上记下的‘乳糖不耐症’四个字后恍然明白,她在做什么。
浅蓝色的记事本拿在手里翻看,入目的就是他妻子相比以前有些变化的字迹,只是相比她写的大不如从前的字,王明轩对于她写的内容更为关注。
乳糖不耐症的医学注解,轻微病症的群体,乳糖不耐症的过敏反应,禁忌,以及如果接触乳制品后需要服用什么样的药,一次吃多少。
如果不是因为昨天因为喝了牛奶而不得已吃药让她知道了这些,王明轩单单看她亲手记下来的这些,会认为阿棠最近对医学又感兴趣了。
难得他妻子如此的有心。
看着这些字迹,王明轩想要想象得到阿棠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写下这些时候的样子,平静?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是最终还是抄了下来。
不论她那时候是怎么想的,王明轩已经足够满足,因为至少她在抄写这些的时候心里是想着他的。
在南苑找不到他妻子,王明轩知道她一定会在北苑。
才进去就听到琴声,他就明白她一定是来找远生学琴了。小棠坐在靠窗的琴架前弹琴,远生听着偶尔动笔在桌面的宣纸上勾勾画画了几笔。
见王明轩进来,他示意他不要说话打扰正在弹琴的人,写了几个字就将笔扔在了一边,王明轩进来远生也不管他,只是自己自顾自地在一室的乐器中取了其中的一个慢慢地擦拭。喝了一杯茶等他妻子,见她难得有引起兴趣的事情也就不想打搅她练琴。桌上的墨是刚刚磨好的,拿起支架上的一支毛笔,王明轩在宣纸上随意地来回走笔了几次,远生将乐器擦拭好后装入琴盒里,见王明轩动笔,便过来看。
画画是需要一定的功底的,但是如果能写书法,画起来山水墨色也会相对入门容易一些。
如果说小棠擅长山水墨色是因为从小看他父亲画这些画看得多了,下笔自然而然地熟练,那原本不擅长山水的王明轩,似乎是看他妻子画山水画得多了,现在落笔似乎也能勉强地成形。
笔尖沾了墨迹又在清水中划了一下,落笔一下一下错落有致,画得是叶子,细长的叶子渐渐多了看得出是一丛丛的芦苇,芦苇包裹中的叶片渐渐变得大了一些,一片一片,是相对圆润的荷叶。
停笔顿了顿,画画的人不再下笔,又似乎是在想着些什么。
浓墨,焦墨用在了芦苇叶和荷叶上,不再用这支笔,换了干净的笔这次毛笔多蘸水。只用了少许墨色而变成了淡墨,手臂微微用力扫动,出现了荷花,渐渐荷花成型。
简单的一株荷花,并不需要什么太过复杂的技法,可因为画画的人足够认真,落笔后的效果也还不错。
“什么时候也开始画山水了?”远生站在一边好奇。
“没有只是简单地画画。”王明轩放下笔看着这幅画,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画下来,相比自己曾经看到的是差了很多。他摇了摇头,并不是很满意。
墨色的荷花在丛丛芦苇中生长出来,因为墨色淡雅更显得不俗,雅致。
“像吗?”王明轩问身边的人。
远生一时间纳罕,不知道他突然说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看着正在窗前学古筝的人,远生骤然明白王明轩的意思。
“很像。”远生说。
这样一株简简单单的荷花,没有太多的米分饰,也没有争妍斗艳的心思,安安静静的和窗前坐着的女子相得益彰。
王明轩问,荷花和小棠像不像?
远生觉得再没有比这样的山水墨荷更适合形容这个女孩子的了。淡漠,心静,不论外界多么繁杂,也不论冯家佣人嘴里会说出些什么,这个女孩子还是如此,和她刚来的时候一样,从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就让自己陷入困境。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看着王明轩在这幅简单的画上面的题字。远生由衷地说,“像,很像。”
两个人站在一起说话,却没有觉察到弹琴的人琴声已经停了下来。
即便没有听到两个人刚才的对话,小棠站在王明轩身边,走进了只看一眼桌上的画,和远生说了一样的话,“像,很像。”
远生疑惑,王明轩却笑了笑,因为他明白他妻子现在说得‘像’到底是什么。
走到书桌前,小棠静静地看王明轩画的这幅画,神情中有难以掩饰地惊讶,这幅画明明就是前两天她刚刚画出来的,那天颇有兴致地画出来后就给王明轩看了,没想到隔了两天的时间在没有看她那副画的情况下,他就这么将那副画的原样大致又重新画了一遍,荷花,荷叶,芦苇荡,她那副画景色里有的,他现在默画竟然也画出来了。
一直以来,除了阿豪,她还再也有见过能和她的画,画得这么相像的人,从没有见过王明轩画画,没有想到第一次她看到他画的画就能给人这么大的惊喜。
阿豪和她是双生,两个人因为先天基因和天生存在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默契使然。
阿豪死了,她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和自己这么相像的人,再也没有了这份默契,却在今天又在王明轩的身上看到了。
看得出笔墨的用法上还是不同,但是荷花,荷叶是大致相同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小棠有些讶然地问王明轩。毕竟那副画,他只看她画了一遍。除去记忆力好之外,画面布局的安排需要一定的默契度,才能做到现在这样。
怎么做到的?
王明轩看着小棠说道,“因为是夫妻。时间久了,会越来越像。”
小棠怔了怔,他漫不经心的话似乎很深入地进入到了她的内心。是啊,他们是夫妻,双生的默契度是天生就有的,而她和王明轩还有那么长的路要一起走,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自然会有这样默契生成。
“因为是夫妻。时间久了,会越来越像。”小棠怔了怔,他漫不经心的话似乎很深入地进入到了她的内心。是啊,他们是夫妻,双生的默契度是天生就有的,而她和王明轩还有那么长的路要一起走,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最终形成了后来的默契度。
夫妻,在一起越久就会越相像,心里想着这句话小棠拿着毛笔在王明轩的题字旁边重新写了一样的字。
同样的句子,出自不同人之手,远生看着夫妻两个人写出的同样的字,知道小棠的意思了,两个人写得字真的很像。虽然,小棠因为手臂的原因写出的毛笔字多了点颤抖的感觉,但是字形还是很相像的。
看着小棠用纸巾将王明轩手上沾染的墨迹擦掉,远生突然自己似乎错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小棠这个女孩子虽然好,但是对于王明轩却不是很上心,现在从她漠然地帮王明轩擦掉手上的墨迹,这么自然而然地就握了对方的手,如果不是真的彼此有情谊在,又怎么可能做得如此自然。
只不过,终究是因为这个女孩子不善于表达和表现,让她不论做起多体贴温柔的事情都显得有些冷然。
这样性情冷漠的女孩子原本就应该静静地一个人呆着不受人打扰,却在来到冯家后接二连三身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远生觉得自己是歉疚的,王明轩说得对,如果想要让她过得安稳,他就不应该让他们回来。不该打扰这两个人的。
“我带她回去。”小棠抱着古琴看向远生,说道,“明天我再来。”
“去吧,回去吧。”
出了北苑,小棠想到自己在远生房间里看到的几张女子的照片,她问,“远生,结婚了?”
“嗯。”
“那……”
“出了意外事故,去世了。”
小棠怔了怔,神色愕然,“去世了?”
“是。”转过头,小棠看到北苑的琴市前正蹲在地上喂‘萨摩耶’的男人,心里涌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怪不得有时候她总觉得他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这样的事情,小棠选择了不要多问。
小棠和王明轩回南苑,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向他提及,她向来对一些别人谣传的话不上心,所以不论别人怎么说,说得有多么不好听,她都不计较。
王明轩回来的很晚,上午家里的事情他也没有听说,本以为今晚就会这么相安无事地渡过了,再也不会怎样。
却没有想到,因为晚睡前,王明轩到厨房里去给小棠热了一杯牛奶,听到了家里女佣在打扫时候的闲话。大致了解了一番其中的来龙去脉,在冯家一向漠然的人,今晚无所顾忌地生气了。
王明轩生气,斥责佣人,小棠不是没有见过就像是在曾经的宜庄里,她亲眼见识过他凌然的怒气,但是这儿终究不是在宜庄。
冯家人这么多,这么做终究不合适,她晚上过去,却见王明轩直接找了阮舒文过来,白天的事情算是没完没了了,处理了下人,自然也在这个过程中问出了这一些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这事儿上午本来阮舒文就打算多说一说的,碍于家里的事情太多就一直到了现在,晚上也不要紧,她直接去了西苑找了洪佳人。
这晚,王先生生气了,全家都不得安宁。
明明被私底下的佣人传的越来越难堪的人是她,现在这人生气了,她想拉他回去都没有办法。其实,她怎么会不明白,人多,尤其是女人多,这些话说出来就会越来越变质,从上午到下午,渐渐愈演愈烈,王明轩听到的应该是说得最不堪的。
插足?小小年纪心机颇深?
第三者?王明轩和洪佳人的婚约破坏者?还是说自己是看中王明轩的钱不惜一切代价勾.引他的贱女人?
这些话早在今天上午听一些闲言听过了,她原本想着不去计较这些是非,但是她不在意思,但是他听了会动怒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她是他的妻子,王明轩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妻子在自己家里还被说得如此地不堪。
一晚上这事儿没完,到了大半夜,她说,她真的困了,才将他拉着回到了南苑去。
“这些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说?”不像是往日里的嬉笑揶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神情格外地严肃,“任由他们这么胡闹下去,以后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今晚,王明轩是真的生气了,早在六月份他在温哥华,他妻子被人借助新闻媒体大肆污蔑的时候他就不在她身边,觉得内心有愧,现在他就在她的身边,怎么能让她在冯家受这些污言秽语的侵扰。
“他们随意说他们的,又不能真的将我怎样,不听就好了。”她劝他,“不过是一些说不清的争端。”这些事情哪有表面上这么简单的呢,如果不是有人借机讽刺挑拨离间,那些女佣就算是再有胆量也不敢这么多人就这样公然地说出来。
换好了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小棠透过镜子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一点一点将自己的编发散开,手上的动作虽然不含糊,很轻柔,但是小棠从镜子里看得到此时的王明轩正在出神。
“阿棠,明天我们回家。”拿着檀木梳帮她梳头的人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王明轩,我们不是还要……”
“早早睡吧,今晚上太晚了。”看他神色如常,小棠有时候甚至怀疑刚才他的突然一句话像是她听到的错觉。
第二天。
小棠半梦半醒间,就看到王明轩已经在房间里走动了,揉了揉眼睛,小棠看到了床头的时刻,‘五点三十分’,“怎么这么早就起来?”
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王明轩走过来,将掀开被子的人给她重新盖上被子,见她神色困倦,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没事。”
被他轻拍着后背,重新蜷缩回被子里,昨晚本就睡得太晚的人又继续沉沉入睡。
一大早到主院去看过了阮舒文和老夫人,王明轩因为莲市的工作为缘由,带着小棠想要回莲市去。
老夫人看着他,只说道,“有时间,再回来,不论什么时候这儿总是你的家。”老太太恢复了清明,由于病痛折磨,人老了时而糊涂时而清楚,王明轩说,“会再来的,下次再来看您。”
“好好照顾阿棠。”阮舒文知道昨晚的事情让王明轩很不悦,阿棠那个孩子在这儿也没有过几天清净的日子,阮舒文也不再留他们,只说,“邵珩,佳人也是一时糊涂,以后她和博闻结婚,你们迟早是一家人,有些事情,能好好解决最好。”
王明轩一直都沉默着,半晌后,只说了句,“舅母还请你状告舅父,冯家的事情等我回到莲市后会找几个得力的人过来帮他的忙,至于阿棠,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同意由她来做这些。”
来冯家没有住几日,是非却闹得这么多,阮舒文知道原本因为他母亲去世就对冯家有所看法的王明轩,现在这样生气了,一时半会儿是不好向回劝解了。
毕竟,当年他母亲一个结了婚有了孩子的女人常年住在冯家,总归是会有人闲言碎语恶语伤人,怕是当初过往的那些言语就给当时的少年留下了阴影,现在让他的妻子又受到了一样的不好待遇,他怎么可能还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任由着阿棠受委屈。
冯家人多,人多就易生事端。“现在回去也好。”阮舒文对王明轩说,“回去了让阿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你现在的年纪,还是适当的和她要一个孩子吧,不用多的,一个就好,只当是我帮你母亲说了这话了。”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总是蹙眉的人,现在因为提及自己的母亲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应了声,“嗯。”
但是,没有人比王明轩明白,如果强行要孩子简直和要小棠的命没有什么区别,身体受到那么多的折磨,又因为早期有孕的孩子出生后,小棠的身体非但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反而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受损害严重。要一个孩子,不是不能有,有了这个孩子势必将会面临在她和孩子中做抉择的问题,与其到时候不忍,不如现在就做了决定,干脆不要。
长辈的话大多是出于关心,他经常试着应付的答应,但是具体情况的严重性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记得带阿棠多回家来看看,你外祖母总归是在这儿一直等着你们回来。”
“好。”
阮舒文看着从主院台阶下渐渐走下去的王明轩,只能无奈,终究是冯家欠他也欠他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