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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城,是整个北逍除了都城之外最有名的一座城池了,据说是因为这里盛产俊男美女,所以这里是除了都城以外,北逍所有人心中最向往的城池之一。
    单远致的家族已经在此地经商多年,单星繁虽然名义上只是他的养子,但作为单家一脉单传的嫡系里唯一的一位继承人,单星繁自十二岁以后,就开始陆续接管了单家所有的店铺生意。
    虽然单远致自从性情大变之后,根本无心教导他什么,但他还是以培养单家未来家主的身份为由,给单星繁请了一堆传授各个层面知识的老师们。幸而,单星繁自己在经商这一块还是比较有天赋的,自从他正式接管以后,单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名望也是越来越高,连原本对他当家主一事颇有微词的单家旁系,在铁一般地事实面前,也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赶了十几日的路,终于抵达了单家。单家是整个容城里最富有的经商世家,单星繁作为单家唯一的继承人兼新一任家主,住所的气派和奢华,与江浔住了十八年的荒岛竹屋,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两人断断续续地相处了将近三年之久,单星繁早就发现了江浔身上隐藏着许多世家公子都不一定有的爱使唤人的臭毛病,而且还是不分对象的瞎使唤。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跟着江吴岩一起住在那个无人的小岛上,十几年都没有人可以交流,所以才被生生憋出了这么一身爱使唤人的性子来。单星繁总觉得,江浔隐隐流露出了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来。
    除了练功以外,只要身边有一个能动的人在,江浔几乎任何事情都不会再亲自动手了。虽然他不曾主动开口指使别人去做任何事情,但架不住别人的定力不足,偏偏又耗不过他。无论是什么人,但凡跟他相处两天以上,保证都会在莫名其妙间就自动转化成他的贴身总管事,还是心甘情愿没有工钱的那种。不仅要管吃、管住、管玩,还会在莫名其妙间,总忍不住时刻关注着这位爷的心情如何?!
    估计江浔从小就是在江吴岩各种无意识的宠溺里长大的,虽然他吃、穿、住、用、行从来都没有主动挑剔过什么,但他就是有种让身边的人,无论什么事都不忍心亏待他的魔力,无论为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且任劳任怨,没有丝毫脾气。
    所以,当到了‘单府’门口,单星繁以一脸热情期盼的目光看向江浔时,只见这位爷定定的盯着‘单府’高大的府门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地摇了摇他那颗假装自己任何东西都从不挑剔的脑袋。
    “……”
    单星繁一脸不知所以然地看向他:“怎么了?”
    江浔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开口道:“没什么,只是若是住在这里,总有种被人豢养错觉。”
    “……”
    单星繁无语了片刻,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开口问道:“那你想住在什么地方?我帮你去找找?”
    “不必麻烦了,我随便找家栈住下就好。”
    随便找家栈?单星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幽幽地开口问道:“你有中意的栈了?”
    “没有。”江浔摇了摇头,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反问道:“这里是我第一次过来,怎么会有中意的栈呢?这里还是你比较熟,你帮我随便找一家,我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单星繁闻言,想起在回来的路上住栈时,他虽未明说,却一直紧紧皱着地眉头,顿时更加无奈了,又不敢直接反驳他,只得好声好气地哄道:“浔弟,栈里人多嘴杂的太吵了,你肯定住不习惯。再说,住在栈里也并不是长久之计,你这次出来身上也没有带现银,住过去也是一样需要我先帮你垫付,这其实跟住在我这里并没有什么区别,你还是踏踏实实的住在我府上就好,这样我也比较放心些。”
    “虽然都是你帮我出钱,但是对我而言还是不同的,不用每天都面对着你这个富丽堂皇的宅院,我心里的负罪感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更不会有各种不该出现的错觉。”
    “……”
    单星繁此刻真心觉得,江吴岩把江浔养到这么大还没被他气死,涵养真不是一般的好,真不愧是差点当上他干爹的男人!无论江浔是什么缘由不想住在‘单府’里,单星繁都不可能真的让他独自一人住到栈里面去,默默地给自己缓了口气,单星繁想了想,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住在这里,我在城郊有处小别苑,虽然不大,但胜在环境比较安静,平日也无人打扰,你应该会喜欢。”
    江浔闻言,点点头:“好,那麻烦你找人带我过去吧。”
    “……”
    单星繁已经被他弄得彻底没了脾气,暗暗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吃了饭再过去吧,那边只有几个打扫的老仆人在,今日来不及准备多余的饭菜了。”
    “嗯,这样也好。”
    江浔说完,便率先走到单府的大门边,示意还愣在身后的单星繁上前扣门。
    单星繁:“……”
    谁能告诉他,这个人究竟是怎么顶着一脸无辜的表情,得到他如今这般一步一步无条件地纵容和妥协的?!
    其实,并不是江浔刻意为难单星繁,只是自他在这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富贵人家的宅院内,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光景。能掌控住这样一个大家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其中费了多少心思,使了多少手段,又做了多少并不遵循自己本心的事情,外人是永远没办法体会到的。即便单星繁是真心待他如同亲人一般,他也不想参与进任何宅院的内斗或者外斗里面,既不想给别人添些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愿意给自己招惹些不知所谓的是非,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尚未参与进任何事件里之前,就保持着不远不近,较为妥当的距离。
    这样一来,在单星繁需要的时候,他能及时上前帮忙,在他没有需要的时候,也能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
    两人在单府里用完饭,又微微休整了一番,这才一同赶往城外的别苑。
    这处别苑之前是单星繁偶尔邀请容城里的那些权贵子弟外出郊游踏青时,临时下榻的地方,院落虽然比不得单府那么华贵,但胜在坐落于容城河畔的‘曲径通幽’之处,也自有一番别样的韵味。
    江浔对于这里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只是临时落脚的地方,但这十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住所周围比较幽静,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随性自在的生活。除了江吴岩以外,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才会比较有安全感。虽然单星繁对他很好,但这世上哪有非亲非故的感情存在?就算单星繁对他没所图,江浔也不想依赖他太多,有机会回报的时候他必然还是要回报的,这世上任何一种情感,只有两不相欠,才能持久地存在下去。
    单星繁回到容城之后特别忙,一连过去了十几日,江浔也见到他一面而已。不过,江浔平日里自己一个人四处溜达的也很开心,他已经很多年都没见到过这么热闹的街市了,每日练完功以后,就独自一个人在城内四处转悠,身上带着单星繁上次留给他的银票,碰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碰到好吃的酒楼就进去吃一顿,日子过得好不逍遥自在。
    而且最近他刚刚迷上了在戏楼里听戏,虽然他并不是全部都能听懂,但他会在每场戏开始之前,都先把戏本的内容从头到尾细细看上一遍。戏文里的人物和他之前所知道的那些都不一样,但内容却都是大同小异,不是些神话传说就是些侠骨柔情,书生意气之类的。所以每场戏他都听得津津有味,里面很多故事也算颇为特别,他权当看解闷了。为此,他甚至像收藏银质兵器那般,买了一堆各色各样的戏剧脸谱,摆在房间里。兴致较高的时候,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江浔偶尔还会在夜间戴着面具,换上白衣,来回穿梭在各个富人院落的屋顶上,以至于差点把个别几个做过不少亏心事的富人们,给活活吓出病来。
    不过,幸好,江浔的恶趣味只是偶尔为之,并不会时时发作。他的闲暇时间内,安排最多的除了听戏,便是吃些地道的本地美食而已。
    这一日,他刚从一处戏楼里听了戏、吃了饭出来,走到街上,一眼就瞧见了路边摊位旁边立着的冰糖葫芦。江浔前世在孤儿院的时候,就特别羡慕外面的那些小朋友能随意买那些各色各样的糖葫芦吃,无论是水果的还是山楂的,看着都特别地勾人食欲。他那时年纪小,在孤儿院的时候不敢随便买东西,后来毕业以后,身为男生也一直没好意思再去买来吃。现在乍一下瞧见摊子边上插着的糖葫芦,一时没忍住,还是上前买下了一串。
    江浔拿着心心念念了将近两世的冰糖葫芦,刚准备放到嘴边,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腿边站着一个眼巴巴望着他手上糖葫芦的小男孩。
    男孩衣衫褴褛,约莫八九岁的光景,江浔觉得小孩那副垂涎欲滴地模样很是好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头顶传来了一阵破风声,来不及多想,在路人的惊呼声中,一把将身前的男孩抱起,一个凭空侧翻,轻易便躲过了那个从天而降‘啪嗒’碎成渣的酒壶。
    江浔低头看了看怀里被吓得发抖的小孩,笑了笑,蹲下身,将手中尚未尝过的糖葫芦递给他,问道:“你想吃吗?”
    小男孩闻言,咽了咽口水,顾不得去看地上那个刚刚差点砸到他的酒壶,急切地点了点头,怯生生问道:“嗯,大哥哥,我……我可以拿别的东西跟你交换吗?”
    说着,男孩将脏兮兮的小手伸到江浔面前摊开,掌心里面静静地躺着两颗因为捂在怀里太久,已经融化的有些变了形的糖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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