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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加之砒/霜是剧毒,故而他对那日让他开凭证的人印象颇深。
    医官与抓药学徒们的话,让原本已经洗去买毒杀人的未央,再次坐实了行凶罪名。
    从夏拖着满身伤痕的身体,骂道:“你胡说,我家姑娘根本没有找过你。”
    严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对未央道:“为父知道你心中怨恨雅儿,可她到底是你的妹妹,你怎能做出买砒/霜毒杀于她的事情?”
    “你纵然不看在她是妹妹的面子上,也该看在她肚子里怀的顾明轩的骨肉份上——”
    “她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与我有甚么干系?”
    未央道:“我与顾明轩虽有订婚在前,但自他与严梦雅私下苟且那日起,我与他便再无瓜葛。他娶了谁为妻,那是他的事,谁又怀了他的孩子,更与我无关。”
    “我奉谕旨嫁于何晏为妻,不敢也不会与其他男人有半点牵扯,望严右丞慎言,莫将我与旁人扯到一起!”
    未央的声音清亮,廊下的顾明轩停下脚步。
    这些话,本是那夜他与未央说的,而今从未央口中说出来,他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
    顾明轩顺着窗台看向祠堂的未央。
    她比阳光明灿,比百花鲜艳,无论何时何地,她永远熠熠生辉,是人群中最为瞩目的那一个。
    这的确是一张好皮囊,能叫人一见倾心,可偏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顾明轩眉心闪过一抹厌恶。
    刚才因未央的话而生出来的几分不舒服感,此时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未央险些将他妻子害死的刻骨恨意。
    顾明轩大步走进祠堂,冷声道:“何夫人的话说得漂亮,却为何毒杀我的夫人?”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知晓了,严睿迫于宗正府的威势,不得不将心思毒辣的未央又认回严家。
    但严睿怕宗正府,他可不怕。
    未央将雅儿害得这般惨,他怎会轻易放过未央?
    顾明轩看着那张倾城国色的脸,心中倒足了胃口,道:“雅儿恭谨柔顺,可曾半点对你不住?”
    祠堂外阳光明媚,顾明轩逆光站在祠堂内,负手而立,尽显世家子弟的倜傥风流与仪表堂堂。
    李季安轻啜一口茶,瞥了一眼身旁的未央。
    这般的容貌气度,也无怪乎未央对顾明轩情根深种了。
    未央道:“几日不见,顾郎君的脸皮越发厚了。严梦雅对我不住的事情,要我当着宗正丞的面一一说出来么?”
    “顾郎君,脸皮这种东西虽然无用,但作为世家大族的公子,还是要将脸皮捡起来用上一用的。”
    “你!”
    顾明轩一时气节,却找不出话来反驳。
    他不是不知道未央素来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但以往的未央,在他面前,是收敛了所有的尖锐的,以至于让他生出一种错觉,无论他做了何事,说了何话,未央都不会对他反唇相讥。
    直至今日。
    顾明轩哑然。
    “至于我毒杀严梦雅之事……”
    未央眸中满满都是嘲讽:“顾郎君,我很想问你一句,在你心里,我竟是这般好性的人么?我若想杀一个人,何须用下毒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作者有话要说:  未央:杀人就杀人,我才不屑去下毒
    第5章
    这句话是大实话。
    饶是顾明轩恨毒了未央,也不得不承认,以未央的跋扈,若是想杀一个人,根本不会忍到下毒。
    未央心思毒辣,手段残忍,谁若是得罪了她,她当场便会还回去,压根不会细细斟酌想着去下毒。
    可转念一想,雅儿到底是未央的妹妹,未央再怎么恶毒,也不好光明正大谋害雅儿,只能用这种下毒的方式去加害雅儿。
    这般想着,顾明轩对未央的厌恶又多了几分,道:“这个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
    “你顾及彦儿是你的妹妹,加害她影响你的名声,便用了下毒这种下三滥手段,这有什么可好奇的?”
    “名声?”
    未央扬眉:“自严梦雅与她母亲入府的那一日,我便没甚名声可言了。”
    “她们母女二人,一个娇滴滴,一个柔弱弱,我便是肆意欺辱她们心思恶毒的歹人。我与她们素来不和,且又声名狼藉,有甚么可顾念名声的?”
    顾明轩面色微红,一时无话。
    他有心想反驳未央的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又需顾忌世家子弟的君子之风,不能像未央那般出口百无禁忌。
    “好一张利嘴,好一副蛇蝎心肠。”
    顾明轩静立于祠堂,手指紧握成拳,冷声道:“岳丈终归是你的父亲,哪怕你下毒杀人,也不忍狠心责罚于你,但我是雅儿的夫婿,断不能容忍旁人这般害她。今日莫说是宗正丞在此,纵然宗正卿与右扶风一同到了,我也要替雅儿讨个公道!”
    更何况,镇南侯早已战死边关,兰陵乡君更是早早离世,未央身后并无靠山,嫡系血亲只有严睿一人,宗正府与右扶风最会看人下菜,犯不着为着一个未央,便将他得罪透了。
    今日李季安为未央出头,便已是宗正府做事的极限。
    顾明轩目光越发轻蔑,道:“大夏虽然优待列侯,但也不会对买毒杀人的列侯之后坐视不理。”
    未央眼底满是恶心。
    顾明轩厌极了她,她又何尝不厌恶顾明轩?
    扪心自问,她虽与严梦雅过节不断,但从未有半点对顾明轩不住,对顾明轩掏心掏肺,甚至为了顾明轩的前程,去求自母亲死后,便与她断了往来的二外公,顾明轩这才从一个无所事事的世家子弟,谋得一官半职,而后青云直上,成了晋王账下的红人。
    可笑她为顾明轩百般委曲求全对自己冷眼相待的二外公,换来的却是顾明轩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对她派出劫匪。
    上辈子的她,当真是瞎了眼睛。
    “你口口声声指责我毒杀严梦雅,但我若真做出此事,无需你动手,我自去右扶风处领罚。”
    未央道:“但我若不曾做出此事,你又待如何?”
    “可笑,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顾明轩道:“若此事并非你所为,我三跪九叩向你道歉。”
    “一言为定。”
    未央眸光轻闪。
    她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她与顾明轩相处多年,对他的性情再了解不过,这般说话,不过激他上钩罢了——顾明轩这般自负的人,一剑杀了才是便宜他了。
    她要一寸一寸敲碎他的骄傲,让他明白负心男子,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他既然享受了她爱他时的付出,便该承担她不爱他时的报复。
    未央请李季安做见证,李季安轻笑点头。
    顾明轩厌恶地把脸偏过一边,不去瞧未央。
    未央浑然不放在心上,整了整衣服,问医官道:“医官,你确定那日见到的‘夫人’是我?”
    医官正欲回答,未央又道:“你最好仔细想一想再说话,胡乱攀扯列侯之后的下场,是发配充军。”
    医官打了个冷战。
    顾明轩不悦道:“你无需怕她,只管直说便是,万事有我替你撑腰。”
    医官连连点头,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努力回想着那日的场景。
    阳光微暖,照在未央身上,未央凤目微挑,如怒放在地狱入口处的曼陀罗花。
    美则美矣,却要人性命。
    医官不敢再看,只低头道:“那日夫人带着帷帽,故而小人不曾看到夫人的脸。”
    顾明轩眸光微变,正欲发作,却又听医官继续道:“不过以身量来看,却是差不离的。”
    顾明轩眼底闪过一抹嘲弄,道:“你还有何话说?”
    未央轻啜一口茶,面上丝毫不见被指证的慌乱,平静道:“我自奉谕旨嫁于何晏之后,便甚少离开荣恩侯府,此事可请侯府之人作证。”
    想起她那位“夫君”荣恩侯何晏,未央眸光沉了沉。
    顾明轩是书中男主,出身世家,她求着二外公,让他郎官入仕,成为晋王账下的红人,后来晋王登基,顾明轩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明轩的一生中,可谓是从出生,到经历,都是话本中男主的最佳配置,还有一个为他疯狂为他付出一切的恶毒女配自己。
    而她的这位“夫君”,亦是一位不输于顾明轩的厉害角色。
    顾明轩出身世家,她的夫君是商人之后,从出身便落了顾明轩一大截。
    更何况,那时的她心中只有顾明轩,何晏纵为天子,她也瞧不上。
    直至今日,她与何晏都尚未圆房。
    不仅尚未圆房,还百般与何晏吵闹,闹到前几日,她还问何晏要了一纸休书,现已恢复了自由身。
    恢复自由身虽好,可想起书中何晏后来的权倾天下,她仍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顾明轩辅佐晋王登基,有从龙之功,所以才位列三公,但何晏,却是在晋王登基之前与晋王并无往来,然而晋王登基后,他却打破商户不能入朝为官的规矩,位列三公,权倾天下,压得顾明轩都要让他三分。
    何晏容貌绝世,手段之狠辣亦是让人闻所未闻,得罪过他的人,无比下场凄惨,死因成谜。
    世人畏惧于他的残暴,再不敢说起他的名字,只敢偷偷将他唤做“玉面修罗”。
    想起何晏睚眦必报比针眼还要小的心思,未央眼皮跳了跳。
    负心汉顾明轩她尚且好对付,可这位如同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何晏,她却不好招架。
    思及往事,未央越发心虚。
    可转念一想,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甚么好怕的?
    待她料理了严家与顾明轩,再去会一会那位“玉面修罗”不迟。
    只是眼下她与他和离之事,还是不要被外人得知的好——她与何晏是天子赐婚,私下和离便是藐视天威。
    如今她已是众叛亲离,身边只剩两个丫鬟,若再背个藐视天威的罪名,莫说她想讨回自己应得的一切,只怕此时唯一一个替她出头的宗正府,都会将她擒去宗正府治罪。
    未央道:“我若想买砒/霜,大可派侯府之人随意找一偏僻之地去买,无需去保宁堂购买,留给你们这么明显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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