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不知名的异时代,虽然顶头上司太子对她时而冷淡,时而温柔,奇怪得很,但总体而言,她过得还算顺遂,遇到的善意总是比恶意要多。
“系统,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苏霁问,“是做完任务就能回家吗?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本系统内所有任务均属于隐藏式,只有你自动触发,系统才会提示。只有完成终极任务时,才有机会完全返回现代。”
“当然,如果您触发了终极任务,我会立刻提醒你。”
第24章
“接下来月余,将由我执掌尚药局。”苏霁立于尚药局正厅中侧,微微低头,看向底下齐聚的二十四女史及诸位宫女太监,“丑话说在前头,尚药局采买的药材、开下的方子、还有临近年关的账目,我可都是要一一查验的。”
苏霁貌似不经意地和杏儿站在一起的宫女,道:“也快过年了,再打起精神来做几天伙计,就能歇息了。宫女太监们守夜、轮值,都要打起精神来,决不许吃酒。”
杏儿旁边的宫女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有些胆怯地瞧了苏霁一眼。杏儿在一旁却是忍不住笑了。
苏霁的话儿说完了,宫女太监们也都各自散了,唯有楼女史留了下来。
苏霁问:“楼女史,有什么事吗?”
楼女史面露为难之色,悄悄地道:“苏司药,妾身有几句体己话想和您说。”
苏霁不解,问:“什么话儿?”
楼女史一双艳红的唇凑近苏霁的耳朵,轻声低语道:“这药材和方子都还好说,只是这账册实在是不能查的。苏司药,你尚不了解内情,这尚药局的账簿一直是我替萧司药在管,每回的入账出账都不能对上,只因那司药每回都将药材以次充好,中间省下来的全进了她自己口袋。现在尚药局的账册全是糊涂账,剪不断,理还乱,我劝苏司药别蹚这浑水。”
苏霁听此,原本还是不信,可自到了药房清点药材,才发现几批药材的品相的确是差了一些,本该五寸的人参,实际却只有四寸半。
清点了一番仓库,不知不觉已到了晌午,苏霁瞧了外面天色,拍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清醒。
太子命她写的字,她还一个没写呢!
苏霁赶忙回到自己房中,研好墨,便拿起笔来开始写。
没想到回到了古代,她还要补作业一般地争分夺秒?
“除却第一页,余下写得都不用心。”太子一页一页地浏览了一遍,冷淡地看了苏霁一眼,却见苏霁眼神木木的,精神也怠懒许多,便将正欲说出口的重话咽了下去。
第一页当然比后面写得强多了。三个时辰写了一页,和一个时辰写三十页出来的效果能一样吗?
苏霁打了个哈欠,问道:“今天学什么啊?是间架结构吗?”
太子微不可闻地叹气,道:“仍是温习昨天的罢。”
苏霁松了一口气,幸好今天不再学新的,自己现在的体力和脑力根本吃不消啊。
太子端坐在苏霁旁,细看她第一页写的几个字,用笔勾出几个地方,详细与苏霁讲解。
苏霁努力睁开双眼,可无论怎么集中注意力,脑子总是晕沉沉地,太子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明白,可合在一起就让人难以理解。
说完这许多,太子问:“都会了罢?”
苏霁抬眼瞧了太子严肃认真的模样,立时不住点头,道:“嗯!”
“那你自己先练几个字,宫门落锁前你回去,把字放这儿,我处理完旁的事便来看。”太子沉声道。
苏霁见他走远,立时愁眉不展,她蘸了蘸墨,毛笔吸饱墨汁,稳妥地搁在她手上。她望着这么大一块儿半熟宣纸,竟不知往何处落笔——方才太子所讲她基本上没听,现在能无师自通才叫怪了!
算了,随便写吧。苏霁回忆着太子刚才讲的零星要点,便开始往纸上写,却是越写越困,越写越困,最终迷迷糊糊地倒在了书桌上。
太子刚替成帝批复了几十道请安折子——这些折子大多无用,尽是些堆砌辞藻却不言实物的,但又少不得匆匆浏览一遍。待他处理完这些庶务,来看看苏霁写的字时,已经是子时了。
太子看苏霁睡得香甜,尚未干涸的墨水剐蹭到她脸上,她都浑然不觉,只是将自己的脑袋锁进双臂内,缩成一个球儿。太子的嘴角不知觉微微上扬,心情莫名好了些,一日政务缠身的疲惫竟都一扫而光。
太子将毛笔轻轻地从苏霁手中抽出来,挂在笔架上,又从不远处的熏笼上抽了件波斯进贡的毡毯,披在苏霁身上。做完这些后,吩咐的丫鬟婆子便过了来,扶着苏霁的身子躺在不远处的榻上。
“殿下,除夕灯会的行头已经备好了。”魏九一脚踏入书房,见了苏霁怪道,“宫门早就落了锁,她怎么还没走?”
太子负手而立,压低声音,道:“小声些。”
魏九立时噤声,缓缓地关上了书房的门,压低了嗓音道:“殿下,您……”
“那日,我明是教她书法,实则探探她的底细。她右手绵软无力,不会用力,绝不是曾学过写字的。”太子垂眸,瞧着榻下酣睡的苏霁,正色道,“她绝不是苏霁。”
“您是说,她假冒成假冒医女的苏霁,殿下你不觉得更加可疑吗?”魏九问。
“不管怎么说,她伤我是假,救我祖母是真。”太子一双桃花眼流转着细碎的光,静默地看向苏霁,见她额前横散着一绺碎发,便侧坐在榻上,想要伸手去替她摆正。
尚未碰到,太子缓过神来,不由得怔住了:这个“苏霁”平常不甚注重男女之防,自己竟也跟着孟浪起来。今日许是自己太累了,竟做出这等逾矩之事。
太子停在空中的手迅速缩回去,站起了身,心却不可自抑地狂跳,面上微微薄红。
魏九看着太子如此,直觉此事大大不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恍惚中,苏霁觉着脸上热乎乎、湿漉漉地,睁眼一瞧,才发现是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替她擦拭面庞。苏霁顿时清醒,四下里望去——这是太子的书房,昨晚自己在这写字来着。
待嬷嬷给她收拾好,苏霁便忙不迭奔出了屋外,想要去寻太子,却没先到一推开门,便见太子侧立在门外,像是等候了很久,眉毛上结了一层冰霜。
苏霁出声问道:“太子殿下,我怎么睡在这里了?”
“昨日宫门已然落锁,叫醒你,你也是回不去的。”太子声音泠然,冷淡地瞥向苏霁。
“坏了坏了,都怪我!”苏霁一拍脑袋,急切地道,“尚药局有规矩,决不能在外头留宿。我作为司药,竟也破坏了规矩,回去该怎么向他们立威?”
晨露凝结在太子的剑眉上,随着太子蹙眉,结成的冰霜也随之动了动。
一个尚未婚嫁的女儿家彻夜未归,她所关心的重点竟然是怎么去尚药局立威?
太子微眯起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苏霁,旋即侧过身子,道:“我已去报了太医院,只说诊病诊到了晚上,冬日天色太晚,便留你在客房一晚。”
苏霁欣喜道:“那我就好交差了,谢谢殿下!”
第25章
苏霁按照现代习惯,扣了三声门,便道:“萧司药,今儿是除夕,小厨房做了年夜饭,我给你端来了啊。”
然后苏霁就用钥匙打开了门锁,推门进去——只见萧司药正欲起身,好像是藏着什么东西,见苏霁推门,唬了一跳。
“哎哟!”
苏霁从未见过萧司药大惊失色成这个模样,于是凑近问道:“怎么了?”
萧司药十分惶恐地后退了一步,腰间系着的一枚玉佩不慎摔落,恰巧落在苏霁正前。
苏霁手脚麻利地拾起了那玉佩,那上头画了一条鱼和一只鸟儿,交缠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苏霁左右仔细地看了一眼,道:“放心好了,没摔坏。”
苏霁将玉佩原封不动地递给了萧司药,却见萧司药脸色煞白,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玉佩。
“萧司药,我还想问问你关于咱们司药局账本的事。”苏霁面色如常,这才说起正事,也是她此行的目的。
“我已经多年不理账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萧司药气结,迅速将玉佩收拢到自己荷包处,冷冷地道,“放肆!再如何落魄,我的榻房也不是能任由你乱闯的!退下!”
苏霁被吓得一激灵,放下了年夜饭便退了出去。只是心里奇怪得很,萧司药为何突然发怒?
成国人极为重视春节,为了庆祝这最重要的世俗节日,从除夕开始,无论是怎样要紧的事都会留到元宵后再处理,阖家团圆,一起贴春联、写福字,一如现代的春节。
苏霁一双拙手好容易剪完了窗花,托杏儿给她贴在窗上,便拎着厚厚一沓宣纸去了东宫。
就算全世界停摆,太子这个严师都会让她完成规定的字。
苏霁像往常一样进了东宫就往太子书房走,书房中早已候了婆子丫鬟替她填茶温墨,待遇一同太子。
苏霁下笔写了几个字,许是自己趁着这几日假日得闲,把前几日应付写的地方重写了一遍,这回竟不觉难以下笔,写得异常顺畅。苏霁写了好一会子没停,刚想要歇歇手腕的时候,恍然抬头,发觉太子殿下不知何时竟来到了书房,一双桃花眼柔柔地凝视着她。
无论或喜或嗔,太子的一双桃花眼都像含情一般,温柔地注视着所有人。温柔随和是太子的本性,也是他惯常的伪装。苏霁永远也忘不了,黎侍郎血溅乾清宫时,太子也是用这样温柔的笑意注视着他。
苏霁将手在太子眼前挥了挥。
一瞬间,太子目色骤冷,雪一样冷白的面皮微微泛起了红色,他语带愠怒,道:“不许偷懒。”
苏霁乖巧地拿起笔继续写,眼神却不住瞟向太子身上的墨绿色长衫。
太子平日里多是穿件紫公服,腰间竖着通犀金玉带,怎么今天换成一身绿的了呢?
苏霁正想着,却见太子收拾了一个轻便的行囊,用绛色粗布包着,揽在肩上便欲走。
苏霁终是忍不住探出脑袋,问道:“太子殿下,您今儿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瞧了一眼自己身上这件,道:“我今晚要出去,所以换了件不引人注意的。”
出宫?
听此,苏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嘿嘿一笑,道:“殿下,你能不能带我……”
“你还要留在这写字呢。”太子凝视着苏霁,正色道。
苏霁黯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太子在外边游山玩水,自己却只能在书房里苦哈哈地写字?这也太惨无人道了吧?
“写字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出去玩儿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苏霁立刻搁下笔,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哀求道,“除了祈桃节和除夕,宫内每天都施行宵禁,严格得很。这是我唯一能出宫透透气的时候了。太子殿下……”
太子方才不过是逗逗苏霁,其实早就给苏霁也预备好了一身行头,他转身背对着苏霁,压低了嗓音,冷冷地道:“既如此,那便勉为其难让你来罢。”
海棠色的薄唇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眼中俱是笑意。
京都十三庙,每个庙都有固定办法事的日子。上香者络绎不绝,小商贩们便在寺庙附近摆摊,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庙会。
而除夕这日的迎神庙会,更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苏霁与太子随着人流向前走着,道路极宽阔,两边摆着琳琅满目的货物。
“成公子,你看这风筝怎么样?”苏霁一手托了个兔子爷,另一手举着冰糖葫芦,停在一摊卖风筝的商贩那里,问太子。
杏儿成天跟她念叨着开春了,要放风筝。可恨她们两个都不是手巧的,自己制风筝难度系数极高,正巧她逮着机会来上清观庙会了,何不多买几个?
太子瞧了苏霁手上挂满了东西,道:“今日我没带太监,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咱们还怎么去上清观进香?”
“你进你的香,我就在槛外坐着,吃我的糖葫芦串儿。”即使对着宏伟的建筑、空灵的上清教乐,苏霁也生不出一丝崇敬之心,“不过,冰壶姑娘怎么没跟咱们一起来上香啊?”
那冰壶姑娘活脱脱跟太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行事作风全都相似极了。同样作为上清教的虔诚信仰者,怎么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却不见她来上香呢?
“冰壶姑娘明年出嫁,循旧例,这一年都不许出去见人的。”太子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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