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古玩这一行多半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职业,东西南北都带着点儿亲戚关系,罗教授和潘石佑都是继承家业,罗家和潘家的族谱真要摆桌面上,潘石佑搞不好要叫罗教授一声叔。
平常潘石佑自己都不会对罗教授他老人家随叫随到。
一点小事儿,叫李博文就行了。
这正合了封岩的心意。
李博文早上刚到公司,才套上一件蓝色的麻布罩衣,跟个厨子似的,就被叫出来了。
他摸不着头脑,跟着赵映晴只管往潘总办公室去。
可巧蒋兰舟刚来上班,正好撞见李博文到行政区域来,还跟着赵映晴,就问他:“怎么了?”
李博文摇头,说:“不知道,封总好像也在里面儿。”
蒋兰舟紧抿嘴角,在洗手间的时候,封岩摆明听到了流言。
她还记得,当时同事提了李博文的名字。
第15章
珍品是私企,不常开大会,也没有例会一说。
李博文一直在技术部埋头苦干,和老板见面的次数实在不多,在老板办公室里说话的机会,更是没有。
他进了潘总办公室,第一眼就注意了坐在靠椅上的封岩,封岩整个人懒懒散散的,眼神淡而有神,隐约透出来的气势,跟皇帝似的,有点压人。
“潘总,封总。”
李博文有点儿紧张地欠身打过招呼。
潘石佑笑着招招手,道:“过来,帮忙看个东西。”
李博文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捧着封岩的印章,说:“颜色鲜艳,成大片冻,石地无钉,属上上品。”
“说一些我听得懂的话。”
封岩靠在椅子上,转半圈儿,正面对着李博文,明明是坐着的人,却好像比站着的人还要高。
李博文赶紧解释:“像这种半透明肉冻状的石头就是冻石的一种,您这块肉冻片儿大,就是大片冻。石地无钉,就是说透明无杂质,您这块儿也几乎没有瑕疵。”
封岩又问:“哪个朝代的?”
李博文对印章的鉴定不算精通,光凭石头质地和雕刻工艺,他看不出来什么,幸好字画不分家,他对字体有研究。
印章上用行书刻了“子孙世昌”四个字。
按一般认识,宋朝之后,文人士大夫才喜欢在闲章上刻“子孙”、“吉利”等词语。
但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太敢说,尤其是在潘石佑和封岩跟前。
“咚咚——”
蒋兰舟敲门进来,她手里端着后勤部放在茶水间的崭新咖啡杯,里面装着口味正常的咖啡。
原本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赵映晴,见了蒋兰舟脸色瞬间被刷白一般,忍不住瞪了蒋兰舟一眼。
她压根就没吩咐蒋兰舟送咖啡!
蒋兰舟镇定地走到封岩跟前,微微弯腰,重重地将咖啡杯磕在封岩手边。
陶瓷碰木头,声音不轻。
安静的办公室里,潘总都愣了一下。
赵映晴更是心惊肉跳,恨蒋兰舟手脚没个轻重,送个咖啡跟示威一样。
蒋兰舟放好咖啡,深深地看封岩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封总,您的咖啡。”
封岩摸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看了蒋兰舟一眼,她明亮的瞳孔里,映着他笑意逐渐收敛的脸。
李博文见了蒋兰舟,想起那天她给的信心,忽然底气足了,对封岩说:“印章应该是宋朝的。”
封岩的打火机拿在手上,点了个火,却没拿烟出来。
他单挑眉毛,音调冷冷地往上扬:“应该?”
李博文脚软手抖。
赵映晴心都颤了,封岩这是……发脾气了?
她从没见过封岩发火。
潘石佑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冲李博文和赵映晴挥挥手,说:“行了,都忙去吧。”
李博文放下印章,汗涔涔地离开空调房,后背湿了一片。
老天爷,他刚才差点就把印章掉地上了。
上百万的东西呢。
赵映晴轻轻退出去,关好了门。
办公室里。
潘石佑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就着封岩手里的打火机点着,猛吸一口,坐在椅子上笑着问他:“这小孩儿怎么招惹你了?”
封岩表情淡淡的,口吻还算温和:“没有。”
潘石佑笑了一下,瞧一眼鸡血石,说:“那你一大早上我这儿来,就为了这玩意儿——”
说着,他递给封岩一根烟。
封岩没兴致,起身道:“不抽。走了。”
临走前,封岩没忘记把咖啡一口喝完。
就正常口味的咖啡。
封岩舔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味蕾给刺激坏了,他竟然觉得咖啡再苦一点更好。
潘石佑喊住他:“印章拿上。”
封岩头也不回:“懒得拿,你先给我收着。”
潘石佑笑啐他:“他妈的,你这玩意还不便宜,我这儿保管不要钱的啊?”
封岩路过蒋兰舟的办公桌,面色如常地离开。
蒋兰舟真气得不轻,她压根儿没看封岩,但手里的卫生纸却撕的稀巴烂。
赵映晴眼看着封岩走了,拉着脸过来敲蒋兰舟的隔板,直接命令她:“到我办公室来。”
蒋兰舟这时候哪里有好脾气给她:“不去,有本事你就把我炒了。”
赵映晴火冒三丈,表情有一丝扭曲。
有一瞬间,她真想撕了蒋兰舟。
蒋兰舟正憋了一肚子火,李博文的信息就来了。
也许是李博文没有适合聊这件事的人,所以才选择向蒋兰舟倾诉。
[李博文]:封总平常人还是很和气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你说我是不是说得不好,让他不满意?
[蒋兰舟]:没有。我觉得你没问题,可能他这个人本身人品就不行。
[李博文]:谢谢你[微笑]。
蒋兰舟很过意不去,她找到裴爽的对话框,打听了一下李博文直播做得怎么样。
裴爽发了语音方阵过来,蒋兰舟戴上耳机听。
大意是俩人连麦直播,李博文学历高,人又容易害羞,经常被小妹妹调.戏,效果意外得好,找他鉴定的人没几个,打赏却不少。
蒋兰舟找裴爽要了直播间地址,打算偷偷给李博文刷点礼物。
她知道钱很浅薄,但她也没有更好的补偿方式。
直到下班的点,蒋兰舟的怒火还没消散,她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事儿。
到了家门口,蒋兰舟看到了蒋文忠常用的一辆车。
蒋兰舟换好鞋子之后,去了蒋文忠的书房,她推开门,看到里面有人,还没看清,就直接喊了:“爸。”
封岩坐在沙发上缓缓抬头,朝蒋兰舟看去,淡声说:“你爸在院子里。”
“……”蒋兰舟脸颊一红。
封岩烧好了水,刚放到80c,用来冲点绿茶,说:“今天晚上会有一场暴雨。”
蒋家后院里有几盆养了十多年的植物,蒋文忠正好闲着,亲自去搬动,已经去一刻钟了。
他冲点好水质浓稠的两杯茶,道:“过来喝茶。”
蒋兰舟带上门,在封岩对面端正坐下,并不打算喝茶,一上来就指责:“您今天太仗势欺人。”
封岩挑眉哂笑:“我仗谁的势?”
他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味道刚刚好。
蒋兰舟:“潘石佑。”
封岩搁下茶杯轻笑:“他有什么可仗的。”又端起另外一杯,递过去,说:“既然是干这行的,自己没点经两怪谁?鉴定东西,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应该’两个字不好说吧?”
蒋兰舟不接封岩的茶,冷着脸道:“李博文擅长的是字画,您拿印章过去,不是刻意刁难吗?”
封岩干举着茶杯,指腹烫得发红,他就这样笑看着蒋兰舟,温和地说:“先把茶喝了。”
蒋兰舟跟他卯劲儿,就不接。
封岩慢慢儿收回手,眼皮子也随着茶盏的移动同时低下去,语气平平缓缓:“他擅长什么,你倒是一清二楚。”
蒋兰舟眉头轻皱,听出点别的意思,封岩这是……在酸李博文?
封岩放下本要给蒋兰舟的一杯茶,指腹上,留下的两道红印像被铁烙过。
他从容地搓搓手,眼色冷下来,声音却听不出异常:“你真有必要为了他冲我甩脸色?”
整个对话过程,连李博文的名字都不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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