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楼梯间悄无声息,禾嘉泽探头看时心里还是有些惶恐不安的,他等了一会儿,见上层也似乎并没有人的样子。
禾嘉泽以为是自己多心,继续朝楼下走,可被什么东西跟着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令他心生怯意,下楼的步伐逐渐加快,最后一层几乎是跑着下去的。
他的神色太过慌张,跑出楼梯间时引来公寓管理员的注目,认出他是这里的住户后便又埋下头去。
等出了公寓大楼时禾嘉泽才彻底算是松了一口气,清晨的阳光带着微弱的暖意缓缓驱散心头阴冷,街道行色匆匆来往的路人,平日里觉得吵杂又拥挤的车辆,此刻反倒让禾嘉泽格外有安全感。
禾嘉泽刚路过一家港式早茶楼没几步,就接到了白羽给他打来的电话,说是起晚了,让禾嘉泽帮他带份早饭。
接到电话的禾嘉泽脚步一转调头往回走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带着帽子与口罩,还没等禾嘉泽看清楚时,他就一个转身想要快速逃离。
禾嘉泽挂断了白羽的电话,追赶上去的同时翻着通讯录,给江以竹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禾嘉泽命令道:“你给我站住!”
前方举着电话的人乖乖的停住了脚步。
禾嘉泽走到他背后,电话还没挂断,他又道:“转身。”
江以竹照做,听话的转身面向他,他武装的严实,浑身上下就露出两只眼睛,禾嘉泽也挺好奇自己是怎么从来往的人群之中一眼认出他的。
“为什么跟踪我?”禾嘉泽抬手扯下他的口罩,质问他:“遮得挺严实啊,怎么不把眼睛一起蒙上?”
江以竹心虚的别开视线,说话时却带着义正言辞的气势:“我担心你一个人出门会遇到危险。”
禾嘉泽说:“楼梯间里的那个人也是你,是不是?”
江以竹勉为其难的“嗯”了一声回应他。
禾嘉泽:“我上下学途中你要跟着,我上课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呢。”
江以竹问:“真的可以吗?”
禾嘉泽:“……”看起来挺稳重的一个人,心里怎么没有点b数,
江以竹像是没听出禾嘉泽话里的反讽之意,跟着禾嘉泽进了早茶楼,结果等禾嘉泽买完了早点后,一出店门就严厉警告江以竹不准再跟着自己,让他有事做事,没事回家。
这段时日禾嘉泽一直被江以竹护送来回,算算日子,已经有好久没和李东硕、白羽二人约过饭了。
禾嘉泽打算从今日起回归生活正轨,晚上叫上他们去了学校附近一家新开的餐厅,虽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这餐厅的装修与布局都极其对禾嘉泽的胃口,让他前两天路过时被吸引眼球多看了两眼。
点完菜后,李东硕多嘴问了一句:“这几天一直接送你的那个帅天师呢?”
禾嘉泽说:“你提他干什么?”
李东硕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润过嗓子后又道:“我就好奇问下,他叫什么啊?以后见面打招呼不能直接喊天师是吧。”
“他叫江以竹。”禾嘉泽回答后反问:“你很想见他?”
李东硕道:“总要是要见的。”
禾嘉泽听出他话中别有深意,问:“你什么意思啊?”
白羽放下手中的瓜皮,说:“严霁是你的真爱吗?”
禾嘉泽点头道:“是啊。”
白羽又问:“薛迟也是你的真爱对吧。”
禾嘉泽没有迟疑再次承认:“嗯。”
李东硕与白羽相视一眼后得出结论:“江天师是真爱三号没跑了。”
禾嘉泽怒斥:“别胡说八道,我和他之间不是那种关系。”
李东硕道:“一个月内你俩要还不是那种关系我就直播吃翔。”
禾嘉泽:“别整天想着骗吃骗喝。”
这家店刚开业不久,生意火爆,三个人把一壶水都喝光了也还没见到一盘菜,不过他们也不是真的着急吃饭,不过是找个地方吹水。
等从禾嘉泽口中打听出他们两个人平日是怎么相处的之后,李东硕直接说禾嘉泽是死鸭子嘴硬。
禾嘉泽:“你才是个死鸭子。”
白羽一手撑着下巴,偏着脑袋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你跟江天师的日常相处模式与严霁有什么区别。”
“江以竹住的是客房,严霁睡的是我的床。”禾嘉泽想了半天也就只找到这一点,说完后,他又道:“严霁和薛迟全是我克死的,我不想再跟其他人扯上什么关系,我现在拿不出钱给他办后事。”
李东硕闻言立刻邹起眉头:“什么叫全是你克死的,那都是迷信,巧合罢了。你再谈一个试试,我就不信会连死三个。”
禾嘉泽说:“能不能换个话题,我听见他就烦。”
李东硕无辜道:“我没说让你一定要找江天师啊,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受那些流言的影响。”
白羽说:“狍子听到再谈一个,脑子里立刻就蹦出来一个江天师。”
禾嘉泽强行辩解,口不择言道:“我对江以竹一点感觉也没有,早就觉得烦了,所以才没有让他继续接送我,要不是看在他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昨天就强硬把他赶……”话音未落,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响一下。
见是江以竹发来的短信,禾嘉泽立即拿起来点开。
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我今天就走,希望这种事你可以当面告诉我。
看见短信,禾嘉泽心跳骤停了一瞬。为什么江以竹会知道,他是不是就在周围?脑中出现这样的疑问之前,禾嘉泽人已经先从软座上站了起来。
余光中餐厅的门被推开,禾嘉泽转头朝那个方向投去视线,眼见着江以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禾嘉泽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心里慌乱如麻。
白羽见他一声不吭的站起来后就要离座,又扫见他惨白的面色,问他:“你怎么了?”
禾嘉泽来不及与他们解释,心急如焚,离开卡座后匆匆追赶出门外,留李东硕与白羽面面相觑:“狍子生气了?看来是真的讨厌江天师啊。”
明明禾嘉泽是紧随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餐厅,前后差了不过十余秒,可出了门后,左右都不见江以竹的影子。
不仅如此,江以竹的手机也关机了,禾嘉泽找不到他的人,咬咬牙后到路边拦了辆车,硬着头皮坐进了出租车里。
从学校到公寓不过短短一段路程,对禾嘉泽来说却是恐怖又漫长的煎熬,到下车时,他已出了一身的冷汗,由于太过急于离开出租车,险些连钱都忘记付。
他运气不错,恰好碰到有人要乘电梯上去,禾嘉泽小跑进入电梯,气喘吁吁的问那人:“请问你家住几楼?”
那大叔看着禾嘉泽的眼神中透着警惕,没说话,禾嘉泽也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点问题,抬头看了一眼电梯按钮,见是比他住层高的用户,松了一口气,按下自己住的那层楼层数。
电梯门开了,禾嘉泽刚走出电梯,那名中年男子就连忙又摁下关门键。
打开公寓的房门前,禾嘉泽的内心中胆怯与期待并存,他一进门就闻到了令人食欲大振的香味,心头涌上一阵窃喜。
可当他从玄关走进客厅后,却并没有看见江以竹,只有二厅餐桌上热腾腾的饭菜证明江以竹不久前还在屋内。
禾嘉泽满心疑惑,他是坐车回来的,路上也没遇见堵车,没道理会与江以竹回来的时间差这么多,可要说这一桌子菜是江以竹离开前准备的,早就该凉了。
禾嘉泽走到桌边伸出手试了试碗壁的温度,像是刚被盛出来没过多久的样子。
厨房在不久前被使用过,虽然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拔了插销的电饭煲内胆也还是烫的。
“江天师?”禾嘉泽喊了一声,无人应答,他转身朝客房走去,他打开客房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到了第二天禾嘉泽才终于敢肯定,江以竹真的走了,这期间禾嘉泽没有再收到过江以竹的来电或是信息,也打不通他的电话。
在认清这个事实的当晚,禾嘉泽难以入眠,他盯着江以竹给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看了许久,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委屈难过还是其他什么情绪。
禾嘉泽不由自主的去想江以竹听到他说那些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从此以后变得讨厌他,到底多久才能原谅他。
禾嘉泽内心饱受煎熬,纠结这些问题到夜深,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我,禾嘉泽,是个花心大萝卜!
第9章 人鬼神
大四的课程少的可怜,大部分大四学生,要么就在社会实践与准备社会实践中,要么就是在备战考研,再来还有毕业论文等着他们去烦心。章霏与她的姐妹团却整日闲的不行,没事就跑到禾嘉泽所在的教室扭两圈,好像每天多嘲讽他两句,考研的事情就稳了一样。
特别是在江以竹消失后,章霏舞得就更欢了,为了方便蹦跶,还特地与禾嘉泽班上的人建立的塑料友谊。
“前些日子那个神神叨叨的神棍怎么不继续接送禾学弟了?”章霏说话声不大不小,刚巧能让两排后的禾嘉泽听见,她对旁边的女生道:“是我那日说漏嘴,他那点破事被人知道之后就把他给甩了,还是又克死一个呢?”
方珂是这班上的班委,本本分分的学习与完成自己分内的任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没怎么接触过的学姐会忽然和自己套近乎,整日找她聊班上八卦。
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不怎么搭话,但章霏方才的发言实在令人不适,简直想举报。
方珂皱起眉头道:“学姐,随随便便猜别人的生死有些过于缺德了,既然选择留校就好好复习,把重心放在这些无聊的八卦上浪费的是自己的时间。”
段清舒说:“薛迟和你们的关系不好吗?他死了你就一点感觉也没有?”
章霏哼笑一声:“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是违背天理,这就是惩罚,严霁与薛迟就是被禾嘉泽给害死的。”
方珂道:“人都死了一个月了,还要什么感觉,陪他一起火葬够不够有感觉?你去啊。”
白羽侧眸看了禾嘉泽一眼,禾嘉泽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倒是听的坐不住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倒是把章霏与段清舒吓到了,可白羽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直朝讲台走去,对黑着一张脸的讲师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又抬手朝中间后排指了指。
禾嘉泽没听见他说什么,倒是看见讲师的脸色更难看了,直接点了章霏与段清舒的名,让她们滚出去。
白羽惬意的走回座位坐下,禾嘉泽问他和讲师说了什么,白羽道:“大四的学姐跑来缠着我们班同学讲宫斗剧,影响到我学习了。”
章霏与段清舒的面子都有些挂不住,在多数人的注目下,满面菜色的快步离开了这个教室。
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实际上禾嘉泽还是受到了些影响,江以竹的离开让他连续失眠数日,心中七上八下,章霏的话不能说是一击重锤,可也确实会让禾嘉泽忍不住多想。
禾嘉泽拿着手机,刚刚输入上去的‘对不起’又被他删掉,来来回回想了许多道歉的话语,又反反复复的删除,最终发出去一句:你消气了没有。
看着气泡前面的送达二字,禾嘉泽的脸色有些复杂,江以竹的手机连续几日都处于关机状态,电话打不通,想必也不会看见他的私信。
正这么想着时,气泡前的送达却变成了已读,禾嘉泽的心情倏然激动起来,捧着手机等江以竹的回信,连走路上时都低头死盯着聊天界面。
等到禾嘉泽躺到床上时,终于绷不住了,再一次拨通了江以竹的电话,他并没有预料中的关机提示,提示音刚响了一声之后,竟然就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浅浅的呼吸声,禾嘉泽张了张口,说话时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你吃过晚饭了吗?”
“嗯,你呢。”江以竹的声音轻轻浅浅,仿佛是怕吓到他而不敢大声说话一般。
禾嘉泽很不是滋味,眼眶胀热,他靠坐在床,仰起头看着悬挂在头顶的吊灯,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吃,早饭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吃。”
听筒中传来江以竹一声叹气:“为什么不吃饭?”
禾嘉泽说:“因为厨子跑了。”顿了顿后,他又道,“没有饭吃,也没有心情吃饭。”
江以竹问:“有人惹你不开心了吗?”
禾嘉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说话竟然哽咽起来:“有,都是因为你。”
他话音刚落,电话突然被挂断,禾嘉泽不可置信的举着手机呆愣了好久,刚垂下头,两颗水珠子就啪嗒砸在被单上,禾嘉泽抬起手摸上鼻梁,拇指与中指在眼角间捏了捏。
虽说禾嘉泽自小含着金汤匙,家人捧着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被宠出了任性肆意的易燃易爆性子,可还真谈不上爱哭,连他自己都摸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