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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碗的碗底还剩下一层黄褐色的药汁,似乎还冒着热气。
    李宥紧张的看向水卿卿,以为她要去拿那个白玉药碗,正要上前阻拦,水卿卿却是径直越过了放药碗的檀木小几,上前跪到了晋明帝龙榻前的足踏上,对昏迷不醒的晋明帝轻声道:“皇上,莞卿来看您了,您一定要早点醒过来……我们大家都在等着你醒过来……”
    见她没有去碰那药碗,李宥心里一松,面上神情淡漠的看着跪在龙榻前的水卿卿,缓缓道:“父皇刚刚服了药,太医嘱咐此时要好好让父皇歇息,不易惊扰,所以,郡主还是与本宫一起离开吧。”
    闻言,水卿卿坐地上爬起身,回眸看向李宥,等看清他眉眼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戾气,心里冰凉,面上却是温顺的听从他的话,随他一起从晋明帝的内殿退出来了。
    来到外间,太后目光如炬的盯着她,拉长声调冷冷道:“郡主这下可放心了?!”
    水卿卿收敛着眉眼,缓缓道:“太后言重了。皇上有太后亲自照拂,却是最最放心的,臣女不敢非议。”
    “呵,量你也不敢!”
    太后并不领情,冷冷道:“既然看过皇上了,就退下吧,免得哀家看了心烦。”
    水卿卿依言退下,离开了晋明帝的寝宫。
    重新来到光亮下,鼻翕间呼吸到清冽的梅花清香,水卿卿混沌的脑子都清明了许多。
    她不禁在想,晋明帝寝宫里被封闭成这样,那怕不是病人,就算是正常人在那里呆上三五日,都会闷不出病来,这可对晋明帝的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
    但或许,这正是太子所希望看到的。
    想到这里,她要救醒晋明帝的心愿越发的强烈。
    李宥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出来,身边还伴着一脸娇弱的琳柔郡主,只听到太子温言的对琳柔郡主说着话,似乎也是‘辛苦了’‘好好休息’一类的话。
    水卿卿心里一片冰凉,既然琳柔郡主都关在这里受不住了,太后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离开乾清宫后,水卿卿并没有出宫回侯府,而是往凉风台而去。
    携着琳柔郡主走在后面的太子,面上虽然一直在同琳柔郡主温言说着话,可眸光却一直冷冷的打量着水卿卿的去向。
    见她不往出宫的方向走,而是往后宫的方向而去,李宥心里越发的冰冷,回身让如嬷嬷转告太后,后面的日子,越发的要小心的防备,其他人更加不能随意踏进乾清宫见晋明帝……
    晋明帝之前同水卿卿说过,凉风台会一直给她留着,让她将这里当成她的娘家,所以,凉风台里一切如旧,宫人们都恪守在这里,见她回来也并不稀奇。
    一回到屋子,水卿卿就摒退四周的宫人,急忙将自己的绢子从衣兜里拿出来看。
    小喜不明所已,等见到水卿卿雪白的绢帕上染上了几块褐黄色的污渍,不由诧异道:“小姐,这绢帕今早拿出来的时候明明是干净的,怎么成这样子了?”
    边说,小喜已是忍不住上前去拿水卿卿手中的绢帕,要帮她去洗干净了,却被水卿卿挡开了。
    水卿卿眸光沉沉的看着绢帕上的污渍,凝声道:“这个不能洗。这可是我方才好不容易从乾清宫里拿到的药渍,希望对陆霖有帮助。”
    小喜恍过神来,惊诧道:“小姐是说,这上面的药渍,是皇上喝的药……”
    水卿卿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绢帕紧紧的握紧。
    原来,方才随太子进到晋明帝的寝宫内殿后,水卿卿眼尖的看到了洒落在晋明帝龙榻足踏上的水渍印,她猜到,那一定是方才内侍喂晋明帝喝药时不小心洒下来的。
    而内侍在看到太子与她们进去后,来不及收拾,已被李宥挥退。
    在看到洒落的药渍后,水卿卿心里瞬间想到了什么,趁着上前同晋明帝说话的功夫,悄悄的拿手里的绢帕将药渍抹了带了出来……
    之前,她看着乾清宫阵阵严密的把守,还在发愁,要怎么让陆霖知晓晋明帝的病情。
    如今,她拿到了晋明帝所服汤药的药渍,虽然只有小小的几滴,但她也抱了一丝希望,希望陆霖凭着精湛的医术,能从药渍的气味、味道里辨出太子他们给晋明帝服了什么药,从而推出晋明帝所得何病,要怎样救醒他……
    握紧手里的帕子,水卿卿激动道:“如今,就是想办法见一见陆霖,将帕子拿给他。”
    小喜看着她拧眉发愁的样子,心痛道:“小姐,从早上出府到现在,你都还没吃过东西,如今已是晌午了,咱们先吃午膳吧——吃饱了再想办法。”
    闻言,水卿卿苦涩笑道:“嗯,确实挺饿了,先吃饭吧。”
    小喜连忙出门吩咐宫人准备午膳,水卿卿却捏着绢帕站有窗前,望着东宫的方向,愁眉不展。
    虽然之前她在太子面前说得轻松,表现出一点也不担心刘茵的样子,可是心里,她是七上八下,生怕刘茵再像刘荆一样出现意外。
    一想到那日刘茵在长街上拦下她时说的话,至今,水卿卿心里都分外的难过与愧疚。
    刘茵说得不错,若不是因为她,无名大哥或者现在已与她成亲,吴大哥他们也不会死,甚至晋明帝都不会昏迷不醒……
    一切的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而若是这一次,刘茵与无名再出事,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一辈子都活在深深的愧疚与责难当中。
    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救醒晋明帝,从而救下无名与刘茵……
    可是,在这短短三日内,在太子与太后的眼皮底下,她要如何将乾清宫里的晋明帝救醒呢?!
    想到这里,水卿卿心情异常的沉重起来,越发的茶饭不思,那怕小喜备了一桌的饭菜,她却只是简单喝了一碗红枣粥,就放下了筷子。
    小喜从外面进来,轻声在她耳边禀告道:“小姐,我方才观察过了,这凉风台自我们上次离开后,又多了不少新人进来,而这些新人,只怕都是太子派来监视我们的,从方才我们回来开始,这院子里就有好几双眼睛一直盯着我们呢……”
    水卿卿了然的点了点头,叹息道:“所以我才发愁,要怎么不让人发现的见一见陆霖。”
    小喜想了想,道:“小姐还是避开这里的眼线去景仁宫找贤妃娘娘吧,毕竟后宫她比咱们熟,她会有办法帮咱们将东西送到陆大夫手里去。”
    水卿卿也正有此意,于是吃过午膳后,再次领着小喜去了贤妃娘娘的景仁宫。
    刚刚落座,水卿卿正要与贤妃说绢帕的事,没想到,五公主乐宜却是与她前后脚来了景仁宫。
    陡然在景仁宫里见到乐宜,水卿卿颇感意外,却乐宜公主却一点惊讶都没有,看样子是冲着水卿卿有备而来的。
    贤妃看着突然出现的乐宜公主,也很是意外,招呼她坐下后,客套问道:“五公主过来可有什么事吗?”
    乐宜公主看着贤妃对自己的生疏客套,反而对水卿卿亲昵,心里的怒火越发的翻腾起来。
    柳眉微蹙,乐宜公主眸光往水卿卿脸上冷冷一扫,等见到她满脸红润娇艳的样子,心想琳柔的话果然不假,她回府这几日,只怕与梅子衿恩爱无比,才养出了这么好的气色来。
    而琳柔与乐宜都是即将出嫁的准新娘,早有嬷嬷同她们讲过夫妻闺房里的一些事,自然也明白,水卿卿这突然娇艳欲滴的面容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乐宜公主心里直冒酸泡,又气又恨,语气里也是酸意十足。
    她不悦道:“怎么,贤娘娘是嫌本公主来这里打扰了娘娘与郡主的相处时光么?看来,不止父皇偏爱她,娘娘也偏爱她,竟是让我们这些正牌公主没地方搁了。”
    乐宜公主此话说得有点重了,贤妃娘娘不由起身去拉她的手,笑着哄道:“公主都是要成亲当侯夫人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般争风吃醋?何况还是吃这般不存的飞醋——公主是自家人,郡主是外人,本宫当然要先待着客人,自家人就要随意一些了。”
    一句‘侯夫人’倒是让乐宜很是受用。
    她装腔作势的在水卿卿的对面坐下,眸光挑衅的看着水卿卿,故意提高嗓门道:“本公主今天过来,正是要找贤娘娘商议我成亲一事——如今父皇病倒,太后要守着父皇腾不出功夫,所以我只能来找贤娘娘来商议了。”
    贤妃算是知道了乐宜公主此时过来的目的,她是故意要当着水卿卿的面谈论她与梅子衿的婚事,成心来膈应打击水卿卿的。
    如此,贤妃不由担心的看向对面的水卿卿,可水卿卿却只是敛眸默默坐着,听到乐宜公主的话后,眼皮都未掀一下。
    贤妃一面心痛水卿卿,一面却是拿任性的乐宜公主没办法,只得顺着她的话道:“先前你的亲事都是前皇后在操办,本宫初初接管后宫,忙着其他事,确实有所疏忽,也不知公主婚事还欠缺些什么。不如公主自己同本宫讲清楚还需要哪些,本宫立刻帮公主去办。”
    其实,乐宜公主婚事所需一切早就置办齐全,所缺的,不过是具体的婚期一直未定,这个却是让恨嫁的乐宜很是着急。
    又睥了眼水卿卿,乐宜公主挺直腰杆傲然道:“先前太后说了,说是近来宫里不太平,所以想将本公主的婚事提前,也算是为宫里冲冲喜气,所以,具体的时间……还未定……”
    贤妃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心里不自好笑,好歹也是皇家公主,竟是催嫁来了!
    面上,贤妃温婉笑道:“嗯,本宫明白了公主的意思,会让礼部就近挑几个好日子来,再与侯府商榷好……”
    “五公主竟是这么急着嫁入侯府么?”
    突然,一直默默没有出声的水卿卿,却是突兀的开口打断了贤妃的话,语带嘲讽的向乐宜冷冷问道。
    乐宜公主在琳柔郡主的唆使下,一肚子怒火而来,就是来寻水卿卿麻烦的,只是之前她一直不开口,任凭她如何说,她都默默坐着,不接话,所以乐宜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到棉花上,竟是起不了作用,想闹都闹不起来。
    如今,水卿卿主动开口询问起她与梅子衿的婚事,还语带嘲讽不敬,乐宜公主如何会放过她,顿时激动得身子直发颤,呼的一下站起身,尖尖的指甲几乎要戳到水卿卿的眉心了,指着她骂道:“还不是侯府进了狐狸精,天天勾引着侯爷。本公主做为正牌的侯府夫人,当然要早早的进府去整治风气,让那些下贱货色知道本公主的厉害!”
    水卿卿抬眸漠然看着戳到自己眼前的尖指,毫不畏惧的扬手将乐宜的手指打开,勾唇浅浅一笑,得意笑道:“只怕近期侯府都腾不出时间来迎娶公主进府了——侯爷说了,还差我一个拜堂礼,要在年前选一个好日子,风风光光的补给我,所以,娘娘还是让礼部查查年后的日子吧。”
    水卿卿的突然举动,不止贤妃娘娘惊诧住,就连小喜都懵了,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同乐宜公主杠了起来。
    换做之前,水卿卿从不会主动去招惹这位刁蛮公主的,甚至有时候乐宜欺负到她头上,只要是无关紧要的,她都会揭过不去理会。
    可今日,水卿卿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竟是挑衅起了乐宜公主来。
    果然,怒火中烧的乐宜公主听了水卿卿的话,瞬间暴跳如雷,气得抓起面前的茶壶朝水卿卿砸去,骂道:“贱人,你竟是……你竟是还有脸让侯爷给你办拜堂礼……你还敢阻拦本公主出嫁……你简直不要脸……”
    茶壶和着里面的茶水一迸朝水卿卿迎面砸过来,水卿卿不避不躲,任由茶壶砸破额头、茶水淋湿一身……
    四处响起惊叫声,贤妃娘娘看到水卿卿额头冒出血来,身子也摇摇欲坠的往地上倒去,连忙上前扶住她,迭声让宫人去叫太医。
    水卿卿被砸得脑子一片晕眩,眼前渐渐模糊,可她还是拼尽全力用力掐着贤妃,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出了陆霖的名字。
    贤妃全身一震,瞬间明白过来水卿卿方才的举动的真正目的,连忙唤住要出门的宫人,对琉璃使着眼色道:“你亲自去太医院,寻一个可靠的太医来,快!”
    第154章 惟一的妻
    原来,从乐宜公主带着一身怒火进来开始,水卿卿就明白她是来寻自己麻烦的。但她非但不躲,反而想到,或许可以利用乐宜,将陆霖召来景仁宫见面。
    这个主意在她心里打定后,她一反常态,开始迎着乐宜公主的怒火而上,公然对任性刁蛮的乐宜公主挑衅起来,终于激得乐宜公主出手伤了她……
    乐宜公主砸向水卿卿的紫砂茶壶虽然不大,但却是灌了满满一壶茶,再加上乐宜公主气怒之下用尽了全力,陡然砸到水卿卿的额头上,却是让她皮开肉绽,冒出血来,脑子也翁翁作响,眼前一片晕眩,身子止不住的往地上倒去。
    所幸,茶壶里的茶水已放置了些时候,虽然还烫着,却不足以烫坏水卿卿的皮肤,只是将她的脸上的肌肤烫红了些。
    可这番苦,却是水卿卿自己寻来的,那怕额头流下的血水挡住了她的眼睛,她也一点痛都感觉不到——
    只要能顺利见到陆霖,将绢帕交给他,让他有办法救醒晋明帝,从而让梅子衿计划成功,救下无名刘茵,甚至是让梅子衿和整个侯府都免于灾难,那怕让她死,她都愿意……
    如此,那怕头脑被砸得一片昏沉,她还是眸光切切的看向殿门,希望琉璃将陆霖带回来。
    而盛怒之下将水卿卿额头砸出血的乐宜公主,在看到水卿卿额头冒出的鲜血时,终是从愤怒中惊醒过来,后怕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小喜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水卿卿故意安排的,只是见到她被砸成这样,伤心的大哭起来。
    其他宫人也在贤妃的吩咐下,将水卿卿扶到榻上,慌乱的给她止血,又寻来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顿时,整个景仁宫的偏殿里一片急乱嘈杂。
    不一会儿,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是琉璃带着太医院的太医过来了。
    贤妃一眼就见到了跟在太医后面、帮忙提着药箱的陆霖,心口顿时一松,连忙上前对呆站在一边的乐宜道:“五公主先回去吧……事情闹成这样,想必公主与郡主心里都有火气,两人还是避开为好。郡主这边,本宫会妥善安抚,希望不要将事情闹大了。”
    砸伤水卿卿后,乐宜虽然解气,但一想到终归自己是闯下了祸事,再想到晋明帝与梅子衿对她的宠爱,心里还是害怕起来,憋红着脸虚张声势道:“本公主却是不怕的,那怕将来让父皇知道了,也是她先顶撞忤逆本公主在先……本公主是想砸她,可也怪她自己像根木头桩子般杵着不动,躲都不躲一下,怪谁呐……反正,本公主与她,就是天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贤妃娘娘此时却没有时间和心情与她论这些长短,不由好言哄着她,终是将她给请走了。
    乐宜公主一走,贤妃娘娘借口太医要静心帮郡主看诊为由,将殿内宫人遣退了下去,只留下小喜与琉璃在殿内侍候,并严令宫人不许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以免污了公主与郡主两人的名声……
    众人都退下后,太医院的柳太医和陆霖连忙上前去帮水卿卿察看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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