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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 买路财!”
    幼老爷一人赏了一记暴栗, “够不够?”
    孩童们捂住额头, 异口同声道:“不够!”
    “你还真是越活越小。”赵氏嗔怒一声, 顺手从幼老爷的衣襟摸出几块碎银, 挨个发给这群熊孩子,“给,去买几根糖葫芦吃。”
    小家伙们面面相觑,不太敢收下来,生怕回家会挨揍, 赵氏笑道:“你们呀,问起来就说是幼家那个散财童子硬塞给你们的。”
    他们这才高高兴兴地一哄而散。
    “走了。”这群萝卜头蹦蹦跳跳的样子,赵氏瞧得心里欢喜,她拍了拍幼老爷的手,“都说西街来了一个神医,到洪老板那里取完野灵芝,我还要带清清过去看一看。”
    幼老爷不怎么在意,“你跟着做什么?”
    “我呀,天生劳碌命。”
    夫妻两人边走边聊,一进药铺,账房先生便撂下手边的账本,急忙把贵客往里面请,反正幼家的大小事宜全凭赵氏做主,赵氏跟着伙计去了药库,幼老爷就赖在店铺里喝茶,他抖了抖外衫上的落雪,方才还在嫌弃人家没见过世面,扭头就嘀咕道:“怎么今年下这么大的雪。”
    “可不是么,雪都及膝了。”
    幼老爷一顿,挨个瞅着是谁这么睁眼说瞎话,然而那位仁兄明显不是在接他的茬,又神神秘秘地说:“说起来诸位知不知道,京城变天了?”
    “雪停了?”
    “变的不是这个天!”
    “听说陛下让庄相给气糊涂了,宫里给他找了不少名医都没治好,日日举止疯癫,神志不清,眼下是从嘉王爷在京城主持大局。”
    “从嘉王?是不是那个王妃打我们金陵娶回去的。”
    “就是这个从嘉王。”
    “我记得王妃的亲姐姐可是在宫里做贵妃娘娘的,如今陛下失了神智,贵妃娘娘自己虽是无儿无女,却还有一个从冷宫罪妃那里收养的皇子,若是王爷不肯还权,日后这姐弟两个人可怎么办?”
    “一入皇家,哪还有姐弟情分可言?”
    一个个聊起宫闱秘闻,纷纷对这出深宫似海、王爷只手遮天、姐弟反目成仇的戏码表现出极了大的兴趣,幼老爷听得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亏他们想得出来,不去编话本实在是可惜了。
    “老爷。”
    赵氏确认过灵芝的品相,让掌柜包起来送到府上,她缓步走出库房,觑着满脸纠结的幼老爷,挑着眉问道:“怎么了?”
    幼老爷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两人要走,伙计又冲出来说:“幼老爷、幼夫人,掌柜的说下个月还有一株千年野人参,你们若是要,便给你们行个方便,留给你们。”
    “人参?”赵氏思忖片刻,摸不准需不需要用人参给补一补,“先留着。”
    “好。”伙计笑嘻嘻地说:“掌柜的说了,倘若幼老爷和幼夫人再去京城,可得替我们多美言几句。”
    “自然。”
    “幼”这个姓氏极为罕见,何况还要去京城,方才议论纷纷的那伙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幼老爷与赵氏,幼老爷内心窃喜,表面却矜持大度地装作没有看见,只跟着赵氏大摇大摆地往外晃,压根儿就不知道他前脚一走,这处深宫戏码的剧情变得更加离谱:
    “人参?好端端的买什么人参?是不是从嘉王已经不满足摄政王的身份,贵妃娘娘为保护皇子,不得不暗中回金陵?”
    “这王爷竟是连一介女流都不放过?”
    “真真是苍天无眼!”
    回了幼宅,门口那片皑皑白雪稀稀疏疏地落下一串脚印,约莫从出门到放弃,只隔了不到几秒的时间,赵氏看得只觉好笑,她拢了拢外衫,一进到屋子里,果然瞧见幼清抱着个暖手炉吃烤红薯。
    幼清边吃还要边嘟囔着抱怨:“好冷好冷好冷。”
    吃个红薯都有人伺候,幼老爷实在是眼红,“懒成精了。”
    幼清为自己辩解道:“我出去逛了一小会儿的。”
    幼老爷没好气地问道:“你是说你在门口走的那五步?”
    幼清不满地说:“明明是十步,爹爹没有算上回来那五步!”
    五步和十步,能有什么区别?
    幼老爷翻了个白眼,赵氏斜睨他一眼,警告他老实点,而后又施施然地坐到幼清身边,她仔细端详着少年乌黑的眼睛,片刻后叹了一口气,掐着幼清的脸笑吟吟地说:“你这烦人精,怎么眼睛还是不见好转。”
    侍女喂来一口红薯,幼清咬住银勺子,含糊不清地说:“再撞一下就好了。”
    赵氏直戳他脑门儿,“头回撞得记不清事儿,这次又把眼睛撞坏了,再撞一下,还不知道你又要冒出来什么新毛病。”
    幼清装作听不见。
    待他连玩带吃,把红薯吃干净,赵氏才不慌不忙地提起西街的神医,外边儿这么冷,幼清当然不乐意出去,赵氏好说歹说,见这家伙软的不吃,只好来柳眉一竖,“不去?我这就让太医过来多给你开几帖药。”
    “好烦。”幼清不敢大声说赵氏的坏话,只好自个儿嘀咕几句,他思来想去,苦着一张脸,说:“去就去。”
    幼老爷幸灾乐祸地说:“夫人,高明,真是高明。”
    幼清看不见,只好在心里记仇,他抱着手炉站起来,八九个月的肚子圆圆的,再也遮不住了,这也使得少年走起路来不太方便,打眼望过去,跟只小企鹅似的,摇摇晃晃。
    赵氏接过侍女手上的披风,给幼清添上,“慢一点,我扶你。”
    幼老爷这厢屁股都还没坐热,扭头又要出门,他也嫌外面冻得慌,懒得动,正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结果赵氏从头到尾都没记起来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直接扶着幼清坐上轿了。
    “……”
    幼老爷孤零零地抓了把瓜子儿,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愁。
    “老爷!老爷!”
    幼老爷尚在为自己的家庭地位而长吁短叹时,小厮忽而一嗓子扯开,把幼老爷吓得够呛,小厮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京城来信了,京城来信了!”
    “叫魂呢。”幼老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才狐疑地接过信,他心想幼枝的信才不久才收到,怎么又来一封,然而一展开信件,发现寄信人是薛白。
    信里只有寥寥数语,薛白道他即日起便动身赶往金陵,幼老爷再一瞄落款,估算了一下时日,“岂不是这几天?”
    对此毫不知情的幼清坐轿来到西街,既然是神医,前来求医问药者自然不少,赵氏掀开帘子,她先前只料到人多,没有料到已经多到了人挤人的地步,赵氏皱了皱眉,“清清,人太多了,你在这里面坐着,娘去医馆里问一问可不可以把神医请来轿里。”
    幼清点了点头。
    当家的不在,天又冷,轿夫们搓了搓手,也待不住了,“小少爷,前面有个酒馆,我们去买盅酒,马上就回来。”
    幼清想了一下,脆生生地说:“那你们给我带一包挂霜花生米。”
    “小少爷等着。”
    轿夫们勾肩搭背地走远,幼清自个儿留在轿子里,他看又看不见,也不太想吃零食,干脆百无聊赖地玩自己的肚子。
    “小少爷。”
    不知道过了多久,淡淡的嗓音响起来,男人掀开轿帘,深黑色的眼瞳久久盯着惊慌的少年,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又放缓语气说:“在下身患顽疾已久,方才神医看后只说不治之症,并赠予两味药草,这位小少爷看来面善,在下想将其转赠于小少爷。”
    “你、你……”
    幼清疑惑地拧起眉心,方才那声“小公子”像极了薛白,可是后一句便不再是薛白的声音了,而且、而且薛白这会儿应该是在京城的。
    这样想着,幼清皱起脸凶巴巴地说:“你出去!”
    “我并无恶意。”
    男人深深地望一眼幼清,摊开自己修长的手指,而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握住幼清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到了自己手心处,“小公子能不能辨认出这两味药?”
    幼清努力夺回自己的手,无果,只好气鼓鼓地问道:“我又不是郎中,你问我做什么?”
    “那便是不知道了。”男人轻轻一笑,“一味是相思子,一味是当归。”
    “神医道本王相思成疾,无药可医,唯有清清可治。”
    幼清倏然睁大眼睛,片刻后又假装不在意的“哦”了一声,“你就当他死了。”
    “反正他已经当你死了,打算改嫁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火葬场。
    第76章
    “你已怀胎近九月, 如何改嫁?”
    “怎么不能改嫁。”幼清振振有词地说:“娶一送一,稳赚不赔!”
    少年一身缃色衣衫,披风毛茸茸的滚边衬着白皙的肤色, 精致的眉眼, 在这片雪光中格外显眼。薛白握紧幼清捂得热乎乎的手,眉眼带了几分笑意,“既然有这样的好事,不若让本王占尽。”
    “你想得美。”幼清夺回自己的手,嚷嚷着赶他走,“你的手好凉,走开,再不走我就让爹爹来揍你,他已经是个三百斤的胖子了, 可以一屁股压死你。”
    薛白的神色并无不悦,“清清。”
    幼清张口就答:“死了!”
    薛白皱了皱眉,把人按进怀里, 低声道:“我很想你。”
    幼清手忙脚乱地推开薛白,“我不认识你!”
    “清清……呀, 王爷。”
    赵氏大老远就听见幼清在轿子里吵不停, 连忙赶过来, 她一掀帘, 却在里面望见了薛白,随即惊讶不已地问道:“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薛白淡淡地抬眸, “京城的事已经处理完毕。”
    “娘亲,你快把他赶下去。”
    幼清一点儿也不想听见“京城”两个字,他摸着轿内的垂穗,小心翼翼地坐开,非得离薛白远远的才行,“看见他就讨厌。”
    赵氏忍着笑,“你哪儿看得见?”
    幼清一听,立马改口正道:“听见他的声音就烦。”
    他这副气鼓鼓的小模样实在好笑,赵氏挑着眉捏了几下幼清的脸,却没有搭他的腔,只是笑吟吟地问薛白:“天这么冷,王爷千里迢迢地赶来金陵,怎么不到府上,反而是先来了这西街?”
    “几年前本王与曾郎中有过一面之缘,特来拜访,他道晚些时候,会亲自上门,为清清治眼睛。”
    “当真?”赵氏面上一喜,“这雪天里本就易出事,何况医馆围着挤着的人又多,我不敢让清清下轿,本来是想请神医到轿里给他看一看,可医馆的人却说神医从不出诊,只说会与神医道明原由……真是有劳王爷了。”
    薛白道:“岳母客气了。”
    不必再候于医馆,一行人便回了幼宅。幼清抱着才出锅的挂霜花生米,还没有等它凉下来就捏了一粒往嘴里喂,随即烫得自己手指头发红,他皱巴着脸把花生米往旁边一丢,瓮声瓮气地说:“不吃了。”
    薛白拉过幼清的手,指腹轻轻地蹭过他发红的指尖,嗓音沉沉道:“疼?”
    “你不许趁机碰我。”
    “王爷不来,你自个儿成日眼巴巴地盼着,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可把自己委屈坏了,这会儿王爷来了,你又同他使小性子,不许这不许那的。”赵氏毫不留情地拆穿幼清,“你呀,简直和你爹一个德性,就是欠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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