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一半的时候,尤玮让司机先开到她住的地方。
直到到了小区外的马路边,车停下来, 尤玮才将顾丞推醒。
顾丞朝外面一看, 问:“怎么回来这里了?”
尤玮说:“你太累了, 去我家睡一觉吧, 就算有天大的公事也等睡醒了再说。”
顾丞一怔,随即笑了, 眼神还有些慵懒,眼皮有点睁不开:“好。”
……
两人一路回到尤玮住的地方,顾丞没有一句废话, 转身就进屋睡了, 尤玮叫了两份外卖, 又到厨房里做了两道凉菜, 等外卖送到了,尤玮这才进屋叫顾丞。
顾丞睡得很沉,呼吸还有些浓重, 是他的睡姿问题, 脖子那里窝着。
尤玮坐在床沿, 想去把他的头放正,谁知刚探出手,就被一直温热的手掌抓住了。
屋里昏暗,没有开灯,只有一束光从门缝探进来。
顾丞微微眯开一道缝,声音沙哑:“你吵醒我了。”
尤玮笑了一声:“你也该醒了,先把饭吃了,如果还困,吃了饭再接着睡。”
尤玮说着就要把他拉起来,谁知顾丞却不配合,他的力气很大,如果他存心捣乱,她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动他的。
顾丞稍稍用力,就把尤玮拉了下去,揽进怀里,双臂像是一对钳子,从背后拥着她。
被窝是暖腾腾的,尤玮一躺下去就觉得温度刚好,她索性也不挣扎,感受到顾丞正在轻吻着她的脖颈后面。
他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试图从衣领伸进去。
尤玮将他抓住,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说:“先吃饭。”
这话刚落,顾丞的肚子就发出咕噜声。
两人同时一愣,又一起笑了。
尤玮想起身,但顾丞还是不配合。
尤玮便问:“你到底要赖到什么时候?”
顾丞开口时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下午的时候,那姓叶的白痴都和你说什么了?”
尤玮又是一怔,随即笑了:“你看到了?”
顾丞轻哼一声:“他拉着你聊了那么久,除非我瞎了才会看不到。”
哎,又要开始无理取闹了。
尤玮解释道:“首先呢,他不是拉着我聊的,我们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其次呢,在我看来叶伦一点都不白痴,最起码他知道说什么可以让我留那么久,而且一直认真的听他讲话。”
昏暗中,又响起一声轻哼,这一次透着更浓重的不屑:“哦,显然她的话题因为你很大兴趣。”
尤玮安静了几秒,才说:“你真应该感谢叶伦才对,要不是他煞费苦心的去调查,还跑过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这四年在美国做了这么多事。”
顾丞顿住了。
……
尤玮就势起身,按开床头灯,拨了拨头发,就坐在那里审视着他。
顾丞坐起来:“你是说,他是专程跑来跟你讲我在美国的故事?”
隔了一秒,顾丞叹了口气:“看来的确是我的问题,如果我早点和你说,就不会让那个白痴钻空子了。”
尤玮:“你现在说也不晚。”
一阵沉默。
两人大眼瞪小眼。
直到顾丞先妥协道:“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以后我会主动告诉你,你想知道任何事,我都会说。”
尤玮这才缓和了一点脸色,她吸了一口气,低声问:“你是怕说了我会担心,这才瞒着我?”
顾丞认真的思考了一秒,说:“怕你担心,又怕你不担心。”
尤玮一怔。
顾丞解释道:“你要是担心,我得哄骗你,直到让你放心为止。但你要是不担心,我又得哄骗我自己,让自己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尤玮沉默了。
顾丞很快又道:“不过我现在已经回来了,这里不像美国,国内治安很好,也没有美国的犯罪率那么高,没有那么多不法之徒,我做这样是正当的,风险也没有在那边高,只要按照正常程序走,不会发生你担心的那些事。最起码职业的危险性远不如做记者来得高。”
尤玮:“你现在说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放心?”
顾丞点了下头。
然后,他说:“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之后,我有几天短暂的假期,咱们可以利用起来把家务事处理完,接着我就要去下一家酒店了。现在已经有几家对我们发出了邀请,我已经选定了其中一家。”
尤玮愣住了:“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连下一家去哪家酒店都订好了?还有,什么家务事?”
顾丞笑了下,转而握住她的手:“我在国内的户口还没有落脚地,总放在人才也不是个办法。”
尤玮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怔怔的看着他。
直到顾丞说:“等事情结束后,咱们结婚吧。以后我的任何事,你想知道的,我都会亲口告诉你。”
***
转眼到了第二天,耀威酒店又出了新的动向。
也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前一天崔圳被邀请到ceo秦辉的生日宴会上,席间和何静生、苗可枫等人来往密切,而且颇受这几位的关照。
一时间,议论纷纷,前阵子众人还以为尤玮将会是下一任的总经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眼下竟然又峰回路转。
再看崔圳,他今天上班特意穿了一身新西装,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更令众人以为这小道消息恐怕是真的。
其实这件事仔细一想,也足以成立,崔圳率领的是人事部,人才运用这块儿他是经验丰富的,要是让崔圳来做总经理的职位,对人才运用和酒店管理都有帮助,或许上头正是出于这层考量才突然改换了人选?
这下,人事部的门槛立刻热了起来,大家都在想办法和崔圳率领的人事部套近乎。
这些变化看在娄小轩眼里,她不由得担心起来,可是转念想到尤玮的嘱咐,最终还是沉住气,没有去找崔圳。
……
中午,崔圳出去应酬了,整个下午都没回来。
到了傍晚,崔圳回来一趟,交代了一点事,便又离开酒店,听说是有个酒会。
崔圳一下子就成了耀威酒店的热门人物,一时风头无二。
尤玮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两耳一关,不闻窗外事。
直到陈笑跑来抱怨两句,说看崔圳这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来气,蹦的也太欢了,也不怕把自己摔着。
尤玮坐在办公室前,扫了陈笑一眼,说道:“秋后的蚂蚱才蹦的欢,你急什么?”
陈笑愣了愣,坐下来问:“学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尤玮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俗话说得好,乐极生悲,一个人要是气色突然大好,那就是要生大病的征兆。不管是谁将来会坐上那个位子,咱们现在都要做好手头的事,这是在为了每个月的工资而做,也是在为了自我提升而做,就算将来离开了,也不怕没有下家。”
陈笑又是一愣:“不对啊学姐,我怎么听你这个话茬儿有点要给崔圳让道的意思?你该不是想离职吧?”
尤玮笑了下,没接话。
离职?她暂时不会走,起码在耀威改革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她哪儿都不会去。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一连串的变故,她的心境也在改变,更加明白了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的必要性。
两手准备,一进一退,进可攻退可守,无论做人还是做事,还是要有点远见的好。
陈笑听了尤玮的话,很快就交代下去,让部门的人都低调一点,不要去做无谓的斗争,不要和企划部硬碰硬,也不要去呛声人事部。
……
行政部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这个时候谁蹦的越欢,谁就死得越快。
连续一个星期,尤玮终于从耀威酒店排名第一的话题人物退了下来,论坛上持续讨论的都是崔圳。
尤玮反倒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每天都当自己是隐形人,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巡楼,开例会,做案头工作等等。
再看人事部,一个个都开始翘尾巴,庄家轮流做,这回终于轮到了他们。
企划部那边虽有不满,但是说到底娄小轩和崔圳是两口子,这两人谁做总经理都是一样的。
直到崔圳和娄小轩已经开始分居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是一惊。
很快就有人说,难怪最近经常看到娄小轩在酒店加班,有时候连家都不回,直接在给主管安排的休息室里凑合一宿。
有人说,整日见到崔圳出去应酬,和集团那边的人走动的很勤,不是酒桌就是饭桌,也不像是按时回家的模样。
还有人说,崔圳人逢喜事精神爽,娄小轩却死气沉沉,好像没有半点替他高兴的意思,难道是因为要离婚了?
就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刻,很快的管理层中间又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那是在一次例会上,讨论的还是改革细节。
照例还是娄副总在主持会议,席间几个部门的主管分别发言,汇报过去的进展,还要规划未来。
谁知就在轮到崔圳发言时,他突然调转枪口,称酒店改革一直进展缓慢,集团那边早有意见,说起来这全都是因为管事者过于保守,正所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种震惊远比听到尤玮反对娄副总来的还要剧烈。
崔圳作为娄家的女婿,对娄副总一向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虽然酒店里也流传着娄副总瞧不上崔圳这个女婿的说法,可这对翁婿在人前一向是相敬如宾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崔圳突然掉过头来,要反咬岳父一口?
难道崔圳和娄小轩真的要离婚吗,所以连即将卸任的岳父面子也不用给了?
对于外人来说,最惊讶的莫过于对崔圳前后人设的转变,大部分人都觉得他有点小人得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对于崔圳自己来说,这无疑是出了一口恶气。
过去四年,崔圳在娄副总面前一直抬不起头,他知道娄副总瞧不上他,他心里始终窝着火儿,总想着有朝一日把这段屈辱赢回来,以补救他的自尊心。
现在可算让崔圳逮着机会了。
崔圳还是从何静生的口中得知,他们几位高层其实都不太喜欢娄副总这个人,也觉得他碍事儿,不知变通,早就想利用改革把他踢下去,然后扶植一位年轻的总经理上台。
到时候新人上台新气象,酒店注入新鲜血液,自然也会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