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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彰华答道:“是你眼界高了。”
    谢长晏一想也是,毕竟这年头水密船舱还真是燕国独一份。
    端午警告道:“闭嘴!不许多言!”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最高层的一间独立舱室前,端午敲了敲门,朗声道:“锦绣县巡检郑端午,求见市舶使李大人。”
    门内无人回应。
    端午又说了一遍,还是没有回应。
    “不会也出事了吧?”谢长晏嘟哝道。
    端午面色顿变,当即说了一句“得罪了”,就用刀劈断门闩冲了进去。
    房内空空,并无人影。所有物件都整整齐齐的。除了几上摆着一盘围棋,黑棋快要赢却没有下完外,再无异常。
    “李大人去巡船了?”
    “李大人这几天风湿病犯了,巡船事宜都交给副手做,一直待在舱里。”端午盯着棋盘,神色焦灼起来,“而且,他是个臭手,最受不得输棋。”
    “也就是说,不可能下棋下到一半自行离开?”不是自己离开的,那就是被人劫走了……
    端午当即转身要走,被谢长晏一把拉住:“做什么去?”
    “找人一起找李大人!”
    “万一船上还有刺客同伙,不但来暗杀我们,还劫持了李大人,你这么嚷嚷岂非打草惊蛇?”
    端午拧眉,却又狐疑地瞪着二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真的是谢长晏!为何遇到这种事我比你还纳闷呢!当务之急是先探查一下船上的情形,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彰华推开窗户,窗外就是海,此刻艳阳高照,风平浪静。“没准那位李大人已被扔到海里了。”
    端午变色,最后同意了谢长晏的建议:“我们分开查,一刻钟后回此地集合!”说罢跳窗而出,像只壁虎一样抓着船壁爬向别的舱室。
    谢长晏心想此人武功不错,行事也果断,窝在小小府衙里真是屈才了。
    彰华道:“我们也走。”
    “去哪儿?”
    “去厨房。”
    “真要偷吃的啊?”谢长晏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句,乖乖地跟着彰华走了。一路低头快走,倒也没有引起旁人的警觉,很顺利地来到了厨房。
    正值饭点前夕,厨房里的人都在忙碌,独有一人窝在门外的角落里优哉游哉地喝酒。谢长晏还没看清楚,彰华已过去将他抓住,迅速退到了隔壁的舱室内。
    谢长晏连忙跟过去,将门关上,再细看那个被抓的倒霉蛋,竟是张进!
    “怎么是你?你怎么也在这船上?”
    张进手里还抓着半壶酒,脸色变了又变,刚要大喊,被彰华一记手刀切在后颈处,顿时晕了过去。
    谢长晏连忙掰开他的嘴巴,心中一沉:“他也有毒牙……”
    也就是说,张进也是如意门的人。他在牢中认出了彰华,故意不说破,好让郑端午按照流程将彰华送回燕国。然后再控制这艘船,换上一批如意门弟子,伺机捉捕他们。
    不过短短十日,如意门就布置好了这一切等他们入局,可见在宜国也渗透颇深。
    彰华检查四周,这是一间堆放蔬果清水的舱室,紧挨着厨房,随时可能来人。于是给了谢长晏一个眼神,两人扶着张进走出去。
    谢长晏往张进手里塞上那瓶酒,如此一来他看起来便像是喝醉了被两名船夫扶回房间。
    一路顺利地回到市舶使的房间,端午还没回来,谢长晏用酒泼醒张进。张进呻吟着睁开眼睛,看见二人,当即就要咬牙自尽,被彰华眼疾手快地卡住了下颌。
    谢长晏勾唇一笑道:“两条路,自己选。一条,你死,船上所有的如意门弟子都死。另一条,我们活,你也活,而且,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彰华扬眉道:“我没答应……”话没说完,谢长晏一手按在他脸上,把他按得偏过头去。
    “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也知道我们做得到。怎么样?选哪条?”
    张进的目光又惊又惧,最后恐惧占了上风,疲软地点了点头。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谢长晏给了彰华一个眼神。彰华会意,“咔嚓”一下,拔出张进嘴里的那颗毒牙,又反手扣在他的后颈处,以防止他逃脱。
    谢长晏忍不住在心中鼓掌,只觉失忆后的彰华除了不太会说话以外,其他各方面都很称心,尤其这种令行禁止的默契感,简直不要太爽。
    我们果然是一对。天造地设。
    谢长晏心中甜蜜,审起张进来也就笑得越发亲切了些:“说说,为何跟我们上船?”
    张进还待犹豫。谢长晏看着他的鞋道:“据我所知银门弟子都是孤家寡人,你却是有家室的人,为何不好好做人,非要助纣为虐,与天子为敌?嗯?”
    张进露出震惊之色,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我有家室……”
    一旁的彰华也露出好奇之色。
    谢长晏柔声对他解释道:“你看此人衣衫整洁,还穿了一双新鞋。鞋子针脚朴素,手工一般,他却很是爱惜,上船后还特地擦过鞋底,可见是至亲之人亲手做的。而看鞋的配色,应是年轻女子的审美。所以不是妻子,就是女儿。”
    张进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半晌后,红着眼睛看向彰华,臣服道:“陛下!小人罪无可赦,愿将功赎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您能救救小女!可怜她才十二岁……”
    原来,此人确实是宜国人,早年也确实在程国开客栈,但跟如意门并无瓜葛。只是天降横祸,七年前的一天,有个人倒在了他的客栈门前,他一时心善,收留那人。见那人病重,便擅自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看见了那人的真容。那人后来病好了,反在他牙里装入毒牙,威胁他不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他自知救错了人,惹来大祸,连忙收了客栈回宜国,夹着尾巴做人。就这么战战兢兢地过了七年。但这七年里,那人再没出现。当年在程国发生的事也跟做梦一样。
    正当他以为事情就此翻篇时,三天前回家,却发现女儿被一帮人抓了。那些人将一个面具放到他面前,他便知,是七年前的大祸来了。
    那些人要他去府衙找郑端午,在他面前指认牢中的一个人是谢家二公子谢知幸。如不照办,就杀了他女儿。他没办法,只好照做。
    第103章 阽危之域(4)
    然而那帮人还不放人,还逼他一起上船,说要到燕国后才放他女儿。他心中愁苦,只好喝酒度日。
    彰华听到这里,问道:“他们一共几人?”
    “五个。四个下属,一个领头的,叫四十;四个下属分别是四十一到四十四。”
    “还真是人丁兴旺啊……”谢长晏叹气。
    彰华沉吟道:“如果真只有五人的话,那领头之人必定是去对付李大人了。”
    “他劫持李大人,最大的可能是要挟舵手改航,把我们带回程国?”
    两人目光一对,同时想到了答案:“舵楼!”
    彰华立刻将张进打晕,二人匆匆赶往舵楼。
    经过甲板时谢长晏看了眼海面,脚步微停。彰华问道:“怎么了?”
    “船行的方向仍是燕国。”这说明对方还没有成功!两人当即加快脚步。
    这艘船的舵楼位于船艉,比艏舷要高许多,如此一来,方便舵工站在高处操舵,但也导致了二人不得不冲上楼后,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船艉共有舵手数十人,分两排操桨,听闻声响,数十人同时转过头来。
    谢长晏的心蓦地一沉——中计了!
    果然下一刻,楼门“啪”地合上,数十名舵手拔出兵器将二人包围,行动间训练有素,脚步轻盈,哪里只是普通船夫?
    谢长晏数了数,有三十九人,不禁冲彰华苦笑了一下:“看来领头之人叫四十,是有原因的。这里正好差一个。”
    彰华微皱了下眉,还没说话,楼门突然开了,张进一边揉捏着脖子,一边慢条斯理地拎着酒壶走进来:“不,正好四十,我没说谎。”
    谢长晏怒目而视:“你果然在骗我们!”
    “那么记住这个教训——下次别这么容易轻信别人。”张进笑了笑。一名舵手搬了张软榻过来,他便靠坐在上面喝酒,一扫脸上的窝囊之色,看上去就像只优雅的狐。
    谢长晏情不自禁地看向他的鞋。
    张进索性将鞋子踢落:“这鞋,和这衣服,都是死人身上剥来的,沾了血,所以才擦了擦。让你失望了,抱歉。”
    谢长晏用手捶着自己的额头,简直无颜面对彰华。
    不过,失忆了的彰华,虽然心计城府大不如前,胆子却依旧不小,镇定自若地环视四下,提问道:“你们是为我而来的?”
    张进一笑道:“是的,尊贵的燕王陛下。”
    “目的是什么?”
    “原本是沉船,让你死于悄无声息。”
    “现在呢?”
    “现在呀……”张进呷了一口酒,笑吟吟地看着彰华,“听说陛下失忆了,从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谢长晏立刻反驳道:“谁说的?!胡说八道!什么失不失忆的?”
    张进轻轻笑了几声,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却硬生生被他笑出了温文尔雅的味道:“其实从在孙典史那儿见到陛下的靴子起,我们就安排人在你们的隔壁牢房,偷听了你们的全部谈话。”
    谢长晏忍不住瞪彰华:“有人听壁脚,你察觉不出来?”
    彰华张了张嘴巴,没能说出什么来。
    谢长晏暗叹:这失忆了果然还是不行,戒心也少了九成九。“就算失忆了,你待如何?”
    “还是让你死于悄无声息。”
    “这有区别吗?”
    “有。”张进的表情却变得有些悲哀,“本来,要杀一位帝王,我们这船人全要殉葬。现在,杀一个无名之辈,我们这些人可以继续苟活了。”
    谢长晏冷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们了!”
    张进没再说什么,而是挥手比了个手势。三十九名舵手当即一拥而上,眼看谢长晏和彰华就要死在乱刀下时,他们脚下的木板地突然出现个大洞,一声音道:“走!”
    谢长晏和彰华掉了下去,就看到端午持刀转身带路:“这边!”
    楼上的舵手们也都纷纷跳了下来,彰华连忙抓起谢长晏的手跟着端午狂奔。
    端午沿途砍断许多桅杆,阻挡了追兵。然而,当三人冲到甲板时,没看见任何人。
    “你们的人呢?救兵在哪里?”谢长晏急道。
    “谁告诉你有救兵?”端午怒道,“船上的人都死绝啦!”
    谢长晏一愣。刚去查看厨房时,明明还看见许多活人啊。
    “那怎么办?”
    “跳海!”
    谢长晏连忙拉住端午:“别傻了!这样跳下去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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