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先生说,高阶的修士不需要天天睡觉。”烟花很认真的分析,“南宫先生还说了,先生都喜欢勤奋的学生。”
不需要睡觉,等于不会打扰到刘肆,先生喜欢勤奋的学生,等于刘肆会欢迎他们去那里练剑。
“你说的有道理。”卫黎颔首,“走吧。”
于是第二天早上的武修课时,刘肆站在石头上宣布了继不许送烤鱼外的第二条禁令——不许晚上在他的院子里练剑到半夜。
烟花眨巴眨巴眼睛,下了课后立刻就去找卫黎,“你还认识别的厉害的先生吗?”
卫黎:“……我觉得这可能不是换一个先生的院子的问题。”
“昨天是我们太疑神疑鬼了,以后还是在小树林里吧。”
“现在白天人多了你就不慌了,”烟花看着他,“明明昨天晚上你很害怕的。”
“我只是害怕,并没有很害怕。”卫黎纠正道。
“好吧。”
还不待两人想出对策,在第二节南宫乐的课上,所谓的鬼怪就现了原形。
南宫乐甫一走进教室,便甩袖负手喝道,“卫黎、烟花,你们给我站起来。”
学生们一愣,迷茫的看向中间站起来的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你们两个去了哪里?”
“去了……”烟花语速一直很慢,还未说完就被迎面飞来的书砸了脸。
“深更半夜,你们小小年纪居然敢到处乱跑。且不说会不会出事,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还有点廉耻之心吗?”南宫乐唾沫横飞的一顿厉喝,吓得所有孩子都颤了颤,一个个低头不敢说话,深怕下个被骂的就是自己。
但是烟花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她深深的记住了先生上课说的每一个知识点。
“先生,您之前说的清玄仙子和上河真人合力大战魔尊三天三夜,是白天打架,晚上各自回家的吗?”
南宫乐一噎,随后有些恼羞成怒,“先生说话时哪有弟子插嘴的份,我教了那么多学生,你是最大逆不道的一个。”
“你是什么身份,居然以清玄仙子自比,年纪不大,居然如斯狂妄,日后如何得了!”
一直沉默的卫黎突然抬头,“先生,弟子知错,自愿受罚。只是罚也要罚个明白,还请先生明示,您是如何得知我与烟花晚上出去的?”
南宫乐抬起下巴,双手负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是有弟子亲眼看到告诉我的。”
“我和烟花半夜出去,能看见我和她的人,难道不也是自己半夜独自出门的吗?先生最是公允,这罚该不会有所偏颇吧?”
“你胡说!我是傍晚的时候看见你们出去的,才没有半夜出门!”
左边传来一声娇脆的辩解声,众人同时扭头,数十道视线落在那红衣小姑娘身上。正是第一天来在食堂闹事的小女孩,也是在爬后山时,屡次被烟花气死的小姑娘。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捂住了嘴巴。
南宫乐皱眉,“到底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说看见他们二人子时出去的吗?”
“对对对,是子时。”她眼神有些飘忽起来,小手攥着裙子连连点头,“我是上茅厕的时候看见的,才没有出去!”
卫黎看向她,“我和烟花就住在大门附近,你则住在院子中部靠北处。大门在南而茅厕在北,原来你是习惯从屋子走到大门口再穿过所有学子的寝屋去上茅厕的吗?”
“我、我、我……”小姑娘白嫩嫩的脸和眼睛被急的泛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够了!”南宫乐一拍桌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立刻给我解释清楚。玄鸿门不收撒谎的弟子。”
卫黎朝南宫乐直直的一鞠躬,“先生,弟子昨日和烟花与卯时至亥时在刘肆先生的院子中练剑。绝无半点私心绮念,弟子不敢有任何欺瞒,您若不信,弟子愿意请刘肆先生过来当面对质。”
烟花跟着鞠躬。
南宫乐见此,沉吟片刻,“凌悦玥,你可还有什么要说?”
小姑娘早就方寸大乱,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抹掉眼角的泪水,轻轻的摇头。
“欺瞒师长,陷害同门。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按本门规矩,应该立刻将你逐出师门!”南宫乐眉头紧皱,满脸怒容。
“对不起先生!我错了,您不要赶我走!求求您!”根本没想到后果会是这么严重的凌悦玥顿时就哭出来了,“我以后、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南宫乐暗叹一声,“念你是初犯,便从轻处罚。”
“半月之内,将门规抄写十遍给我,直到抄完之前,你都去走廊上站着,不许进我的课堂。”
“谢谢、谢谢先生……”
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凌悦玥一边抹眼泪一边拖沓的往门口走去。
路过烟花的时候,重重的哼了声。
然而用力哼的时候小姑娘没控制住,刚好打了个哭嗝儿,于是变成了很大的一声——
“嗝儿——”
响彻课堂。
☆、第八章
回去的路上,卫黎很耐心的教导烟花,“先生批评你的时候,千万不要反驳。就算觉得他说的不对,不要和他唱反调。”
“为什么。”烟花眨巴眼睛表示不懂。
“没有为什么。”
“好吧。”烟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们并肩走着,直到烟花到了屋子门口,她习惯性的抬头想和卫黎道别。
然而抬起的额头上却突然一热。
卫黎碰了碰小姑娘额头上的红痕,那是今天被南宫乐砸过来的书脊角磕伤的。
“痛吗?”
烟花摇头。
“我母亲说女孩子脸上是不能有伤的。”他收回手,“你先去吃饭,一会儿我找到了伤药给你送过来。”
烟花半磕了眼睑,一直很精神的小姑娘整个人突然失落下来。
她低着头,似是自言自语的喃喃,“你母亲人一定很好。”
卫黎一怔,想起她的身世后沉默了下来。
他从来不是会安慰人的性子,两人无言了片刻后,卫黎拍了拍烟花的肩,“吃饭吧。”
“嗯。”
烟花有点难过,这难过并不是因为她又一次想自己的父母了。而是难过自己居然会在吃好穿好还有书念的时候想父母。
从前只有爹爹刚去世,她被村里别的孩子欺负、嘲笑的时候,才会偶尔想想,如果自己的亲生父母在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并且这样懦弱的想法,在她决定反击回去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是的,这是懦弱的想法。
可是,明明现在的生活是那样的美好,她却变得懦弱了。
烟花看着卫黎已经关上的门,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今天自己是被他保护了吗……
此时的小烟花还不知道,孤独前行的时候,是可以背负起巨大的苦难的;而当有了陪伴和支撑后,那些背负的苦难纷纷落下化成委屈。
那是措手不及又莫名其妙的情绪,无孔不入一般的轻易浸湿坚固的铠甲,让人脆弱无比肤体生凉。
那一刻开始,烟花决定了,她再也不偷偷叫卫黎跑得慢了。
卫黎是个好人,她要尊敬他、对他好,像对禾大娘一样的好好对他。
。……
卫黎确实是个好孩子,晚饭过后的半个时辰,他十分准时的敲响了烟花的门。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小树林,“走?”
“走。”烟花点头,抱着剑和他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两人先把昨天学得练了一遍,随后卫黎又用打太极一般的速度,将下一章的剑法演示给烟花看。
“懂了吗?”
“嗯。”烟花颔首,提剑照做了一遍给卫黎看,“这样?”
“嗯。”
如此这般,虽然两个人看起来形影不离,实则相处时并没有太多的话。
故而今天凌悦玥的说法着实让卫黎有些生气的。
他把烟花当做玄鸿门最好的朋友、实力极强的对手、想要超越的目标、可以信任的同修,然而居然被凌悦玥说的那般不堪。
他是个男儿也就算了,烟花一个姑娘,若是传出去从小和男人夜不归宿四处厮混这种消息,那是何等的污名。
按理说修真界男女大防并不是很严格,只要有实力,就算女子招几个男宠也不会被人恶意议论。
然而刚刚进入玄鸿门的卫黎还处在从前尘世的官宦之家的思想,只觉得凌悦玥这般抹黑烟花,小小年纪着实恶毒。
于是乎,抱着保护朋友的想法,卫黎把母亲教导的“不要为难女孩子”这些话忘得一干二净。
烟花放下剑,奇怪的看向旁边动作越来越快的卫黎,“你生气了?”
卫黎一愣,也停了下来。“我没有。”
“你的动作又急又乱,你生气了。”烟花肯定的说道,然后不解的问,“为什么?”
“无事,只是想着拜师大会将近,有些心浮气躁。”
烟花有些意外,原来看起来很聪明的卫黎也会浮躁,于是安慰他,“刘先生总是夸你,你一定能打的很好。”
“谢谢,”卫黎点头,“他也对你赞不绝口。”
虽然烟花从来没听过刘肆夸自己,但是她还是答道,“是的,我也觉得自己能打赢。”
卫黎看向她,“但是我会站到最后。”
“不,是我。我力气比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