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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京楼。
小若初最爱吃的菜都在这家饭店里,可今日他来,却显得没什么兴致。
“一会儿人来了,要懂礼。吃饭也得注意,不许和在家里似的挑食。还有,头上的伤,就说自己不小心磕的,和同学打架的事不准说出去……”岑牧野不大放心地将刚刚在车里说的事儿,又同儿子交代了一遍。
约的上午11点,可父子俩不到10点便早早地到了,好动贪玩的孩子哪里等得住,现下早就不大耐烦地趴在包厢的阳台上东张西望,父亲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他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咦?”他伸长了脖子使劲往楼下探去,越看越觉得楼下有个女人的身影十分眼熟。
“初儿,坐好!”岑牧野看他不安分的模样便又板起脸来教训。
小若初恋恋不舍地将头收了回来,无可奈何地在椅子上坐好。
“咦!”屁股刚坐下,却又跳了起来——刚刚在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竟径直向他们的包厢走来。
“初儿!”岑牧野压低了声音提醒儿子,自己却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他口中那个“重要的人”姗姗而来了——一身素净淡雅的青色长旗袍,没有过多的赘饰,一条墨色的长辫在她瘦削的窄肩上轻搭着,如水波纹似的裙摆轻轻打在她纤细的小腿上,眉眼盈盈笑着,那明媚的笑容映在他的眼里,仿若初见时那位恬静的少女……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麓鸣儿一路笑着走进来,当她见着五岁的傅若初时,眼圈却情不自禁地渐渐泛红。她背过身去,深呼吸了几次,才忍住眼泪。
“没有,我们也刚到。”岑牧野收回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一脸迷茫的儿子,“初儿,叫人。”
小若初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看着十分眼熟的女人,就是今日父亲要带他见的人。他小鼻子一皱,当下便有些不大高兴。
“初儿,刚刚我怎么教你的?”岑牧野压低声音,心里犯急。
小若初干脆扭过头去,对来人不理不睬。
麓鸣儿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轻声问道:“听说你姓傅?”
小若初扬着下颌,就是不开口。
麓鸣儿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也姓傅,你说是不是很巧?”
小若初微微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口。
“密斯特傅,你好。我叫傅伊蓝,以后你可以叫我密斯傅。”说着,麓鸣儿便向他伸出一只手去。
小若初有些惊讶,他犹豫地看着那只向他伸过来的手。
“这怎么可以?”岑牧野立刻反对道:“你是长辈,别乱了辈分。”
“没有什么不妥,一个称呼而已。”麓鸣儿笑着说道,丝毫不在意岑牧野说的什么辈分问题。
“就是!国外都这么叫,我们英文老师说过,这叫人人平等。”小若初主动拉住麓鸣儿的手,煞有介事地握了一握,脸上这才露出天真的笑来。
“可这……”
“密斯特岑,咱们还是先点菜比较重要。”岑牧野又要开口,却被麓鸣儿故意打断了。
小若初难得见到父亲这副吃瘪的模样,忍不住捂嘴偷笑。麓鸣儿见了,冲他挤了挤眼。
岑牧野无奈,只得唤跑堂的伙计来。
“点的那些菜都先上吧。”说罢,他又笑着向麓鸣儿解释道:“来得早了些,菜我都先点上了,不过你放心,都是些你爱吃的。”
麓鸣儿微微颔首,便拉着小若初坐到椅子上。
可是小若初听了岑牧野的话,却纳闷了起来。点菜时父亲明明点的都是他爱吃的,怎么又成了别人爱吃的了?
很快,一道道精致又美味的菜肴被端上桌来,把小若初馋得拿起筷子站起来就搛。
“初儿!”
尽管岑牧野是压低了声音在教训孩子,但丝毫不影响他作为父亲的威严,小若初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低眉耷眼地又坐回位子上。
眼看着那些香喷喷的菜,全让父亲拨了大半到这密斯傅的碗里,小若初嘟嘟囔囔地撅起小嘴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麓鸣儿听到了,便瞪了岑牧野一眼,而后与小若初换了碗。
岑牧野知趣地放下筷子,只低声说道:“你许久不回来了,难得吃这儿的菜……”
“我也难得吃的!”小若初大声为自己“申诉”:“每年只能吃一回,还只能在我生辰的时候!”
“为何?”麓鸣儿不解地问道。
小若初摇摇头,又凑近麓鸣儿的耳边悄悄与她说道:“过年不让放烟花,夏天不让吃莲子,家里不准出现一把梳子……我家的规矩太多了,没几个女人受得了。”
“傅若初!”岑牧野厉声打断口无遮拦的孩子,脸色显然有些难看。
麓鸣儿自然心知肚明,她心中有些泛酸,脸上却依旧笑着:“那确实会让人受不了,我就爱看烟花,爱吃莲子,还有许多许多的梳子……”
“丫头……”岑牧野心口发堵,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吃饭吧,吃完我们上大栅栏买烟花去。”麓鸣儿伸手摸了摸小若初的头,微笑着说道。
“真的吗?”小若初扑闪着一对大眼睛看向岑牧野,想要征得父亲的同意。
岑牧野瞟了一眼麓鸣儿脸上的表情,便微微扬起了唇角:“去吧,想买多少买多少。”
“哇!”小若初惊喜地蹦了起来,看来太阳真是要打西边升起了……
PS:
老四啊老四,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第一百一十三回 佳偶
北平城里最热闹的大栅栏是小若初最爱逛的地方,在这条街上,吃的喝的应有尽有,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很是招孩子们的喜欢。
小若初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头,看到哪些新鲜好玩的,便一马当先地冲过去,把岑牧野和麓鸣儿都甩在了后面。
难得能和她再像从前一样并肩走在这条街上,岑牧野心中很是感喟:“这么些年了,这条街好像还是没变……”
麓鸣儿不以为然地笑笑:“怎么没变?洋商行更多了,楼更高了,连电车都有了。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不变的东西?”
“铛铛铛——”一辆电车从新铺设的轨道上驶过,仿佛是她那句话最有力的印证。
岑牧野有些无奈,却也无法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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