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逼你。”她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如果真心想逼你,为什么要带你到这里来,我只想你让想清楚,千万不要走极端。”
娇嫩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童诗有点木然地回望她,“你不怕我真跳下去吗?”
“你会跳吗?”
童诗一向认为,求死是最愚蠢的事。
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可是顾声平那么聪明,他把一切都算到了,知道她们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开,所以费尽了心思把齐凌风引出来,他怎么那么聪明!
该死的!
会让童诗一辈子记得他!
阮昔总算明白,为什么童诗这么豁达的人也忘了不了这个男人。
他拥有的,不光是笑容的魅力。
更深层次的东西,只有真心接触过的人才会遇到,她是想知道齐凌风的踪迹,但是她也知道对上的结果不亚于两个,被抓一辈子,或是死。
现在的齐凌风满身都是仇恨的力量,他会不择手段打击厉爵修。
阮昔不愿意让自己变成一把枪,去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
瞬间,觉得很茫然。
顾声平的死,固然有一半是他自己造成的,但自己见死不救,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如果真能跳,我在很多年前就会跳了。”童诗呆愣愣地看着万丈悬崖,觉得很冷很冷,“其实我早就把他给忘了,我刻意忘记他的样子,忘记他的名字,想把他驱逐出我的生命,我不想承他的情,不想让他为我而死,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这样,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的结果。”
她不否认自己曾经动了感觉,那只是曾经而已。
时间把一切都会改变,“我本来想把天使之链偷回来,还给他的。”
阴差阳错,顾声平竟然是齐凌风的人。
这是她们谁都没想到的,童诗的声音瞬间高扬了起来,“我差点为他死掉,我不欠他的!我这辈子都不欠他的!也不是我让他去死的!”
“我知道。”阮昔看她。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
可是,童诗的喉咙里被铅堵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齐混蛋一定会让他死。”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会放过任何阻碍他道路的绊脚石。
阮昔看着她,无法回应。
“还有一线生机的。”或者可以向厉爵修求助,虽然她很不想走这条路。
脸上的泪已经被吹干,童诗的表情非常茫然,她刚刚觉得很痛,痛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她始终还是没有露面,那样的结果只能是死。
她一清二楚。
顾声平也会死。
与其两个人一起死,好过顾声平一个人死,这样的选择是异常残酷的,她更不能接受的是后果。
知道他们死在一起,唐三肯定会很难过的。
童诗不敢赌,她也赌不起。
过去和未来,交织成了她所有的感情世界,可是她心里明显已经倾向了后者。
只是,她做不了决定,拨除不了这种痛。
更不用说顾声平临死之前,都让自己必须盛他的情。
他总是这么地,让人难以拒绝。
“我要如他所愿,好好地活着。”
童诗一遍遍和自己说,“我真的不欠他的。”
“我知道。”
这些对话,重复了很多遍,阮昔心里揪得很紧,越是装作不在意,心里越是在意得不得了,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就让冷风将童诗满脑子的热血再冷冻一下。
她们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黎明来临时,天空飘起了微雨,密密麻麻的雨点缀在乌黑的长发上,像是一串迷朦的珍珠,阮昔开着车,余光一直在打量着萎靡不振的好友,她的情绪一直不高。
好几个小时了,还是保持着这种僵硬的姿势。
眼里有很多东西交汇,形成了谁也看不懂的迷离。
阮昔嘴唇有点干躁,抹了一点护唇膏,恢复了唇上的润泽,没话找话,不想让她一直这么消沉下去,“现在他们应该要疯了吧,你有没觉得我们挺厉害?”
死气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童诗摇头。
“那你知道我现在要去哪吗?”
童诗继续摇头。
阮昔有点气馁,“喂,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说到这个,童诗就更加不怕她了,“你有本事卖就卖吧,我看你能卖哪去。”
哟,又横起来了。
转了一个方向,沿着湖面边上的护栏匀速行驶,阮昔眼眸色泽加深,漂亮的手指在唇边轻摩着,微微一笑,“你放心,就算卖也把你卖一个好价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和沐意会合。”
“沐意?”
总算还有一个名字可以让她振作起来,阮昔觉得很欣慰。
“不过,你不想她吗?”
“我想啊。”
不过,事情又没有这么简单。
童诗多多少少知道李沐意为什么不辞而别,她一定是记挂还在帝炎的权师兄了,她忍了忍没有吭声,在肚子里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她可能在忙吧。”
“诗诗,你可一定要帮我。”
“我能帮你什么?”跟着她出门一趟,回去一定会被厉老大剥皮了,童诗后颈直发凉,又被她算计到顾宅去,差点被齐混蛋逮个正着,简直送羊入虎口。
“你去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看了她一眼,阮昔慢悠悠道:“我想想齐凌风的下落,但他不说。”
“他当然不说了,我们几个小时前才见过他。”
童诗不可地吐槽,“碰到他,我们就是绝路一条,你还想撞上去?我就知道厉老大把你困在家里是对的,这样横冲直撞,总有一天把自己的命给撞没了。”
她现在,又在损阮昔的生命里得到了绽放。
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顾声平的悲凉,总算冲淡了一些。
阮昔任她亏,也完全不生气,“你又不傻,总不会现在还想不过来吧,如果不是他们设计摆弄我们,我又为什么会气得跑出来?难道你就不生气?连唐三都骗你!”
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两只大眼睛肿得像桃子,童诗想到自己像个傻瓜,这两天掉下来的眼泪就觉得不值,心里充满了颓败,觉得自己真是交友不慎,心想还不是你害的。
人家齐凌风本来还没这么执著,结果被帝炎那么一搅和。
事情越弄越乱。
害她们得像温室的小花,完全生活在保护下,连一点自由的空间都没有。
两个人都过惯了随心所欲的生活,哪里过得了他们这种日子啊。
打着保护的名义圈禁,多没意思啊。
童诗噘了噘嘴,事情已经不能回头,“你说吧,你想干什么?他,他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齐凌风在t市的生意,有一部分是靠着海运做起来的,再加上他自己也经常出海,对于这方面的生意比较擅长,我们只能从他不擅长的方式入手,有些生意他是交给别人代管的,其实很少人知道,顾声平也是在和他合作的时候,才知道了他的一些底细。”
“光这些,能有效打击齐混蛋?”连中枪掉海都能活,齐混蛋的妖孽程度在童诗的心里已经生了根,想起来就觉得毛毛的,“他恐怕不指望这些。”
“没别的,就直接让他在t市埋下的那些生意和支撑,全部毁掉就可以了。”
阮昔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也算是为顾声平报仇了,你要一起干吗?”
翻了个白眼,童诗用力地把头扭到了一边,“干!”
她能不干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齐凌风以为把顾声平弄死就一了百了,没人知道他底线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正有两个人在他的背后逮着机会狠狠整他一把呢!只不过,他现在无暇他顾了,因为几个小时后,严心兰在船上向她送来消息。
海上开始戒严,恐怕有人存心等着要他的命。
齐凌风容不得再逗留下去,带着一批属下,奔赴y市,和留在轮上的严心兰会合,他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海面上升起了桔红色的晚霞,红绚闪烁,将天际交织成一片锦丽的飘带。
深得他信任的属下在码头和他告别,“少爷请放心,我一定继续搜寻她的下落。”
哪个她,不言而喻了。
齐凌风转头,向奔赴过来的漂亮女人露出深情渴望的微笑,手背上却是青筋暴露,压抑不住他暴虐的脾气,“不到半个月,我就会回来了,记得随时和我传消息。”
在国外,他总会束手束脚。
现在老头子已经不顶用,当不了他的后盾,他的指望也就是这批能干的属下了,就算不能置厉爵修于死地,他也绝不会让他好活。
属下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敢多说,“少爷放心走吧,我们等你回来。”
说完,退开一步,无生息的没入人群里。
跑过来的高挑女郎压根没注意他,满心满意都落在心爱的男人身上,一个箭步过来,整个人都扑进了齐凌风的怀里,泪落盈睫,“风,你终于回来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现在的齐凌风,是根本不适合在白天露面的。
就算厉爵修会放过他,老头子撒手放权的那些家伙们,也会担心他卷土重来。
英俊的齐凌风如她所愿,凛寒的脸上难得露出动情的神色,将她被吹得七凌八落的发丝整理好,搂住了女人的肩,“你放心,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