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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玉姝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脸酒,勃然变色,想也没想,扬手照着登徒子的脸就是一耳光
    “啪”,清脆响亮。
    她横眉冷目,厉声呵斥“滚”
    话音刚落,郭弘磊携着一缕劲风赶到,他二话不说,迎面便一拳,旋即抬腿狠踹,当场把无礼之徒踹得飞出丈余
    “啊哎哟咳,咳咳咳。”酒鬼鼻血长流,捂着腹部蜷缩,痛苦咳嗽几声,“哇”地大吐,恶臭熏天。他疼得清醒了,脸红脖子粗,口齿不清地骂“王八羔子,你是谁报上名来,老、老子饶不了咳咳,你死定了”
    妻子被调戏,丈夫岂能忍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放肆”郭弘磊脸色铁青,目光冰冷肃杀,大步疾冲,拽得铁链哗啦响,家下人不知所措。
    这是姜玉姝第一次见丈夫出离愤怒。
    “好、好了”她急忙阻拦,两只手捉住暴怒之人的右臂,劝道“我打了他,你也打了他,够了,不要再打。冷静些,莫跟酒鬼一般见识。”
    郭弘磊激愤填膺,臂膀坚实如铁,咬牙说“你放开,我倒要瞧瞧他的身手”
    “不放”姜玉姝使劲拖着人后退,“我们继续赶路,别理睬他。”
    张峰吩咐手下把酒鬼撵到墙边,催促道“几个酒疯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全是胡言乱语,不值得动怒。走吧,接着赶路。”
    王氏等人也劝说“教训了他就好,不可打伤人
    “二哥,你身上有伤,当心伤口裂开。”
    “弘磊,算了罢,跟那种人计较什么”
    家人七嘴八舌劝了半晌,郭弘磊才慢慢冷静。他昂首,用力闭目,长叹一声,抬手抹去妻子脸上的酒液,内疚道“又让你受委屈了。”
    习武之人手粗糙,温热有力,长着硬茧。姜玉姝被抚得脸颊生疼,想躲却又没躲,豁达道“我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已经出气了,并不觉得委屈”
    郭弘磊饱含歉疚,低声安慰妻子一番,才面无表情地赶路。
    天擦黑时,一行人站在专用于关押流犯的牢院前,等候清点。
    “算日子,你们迟了三天。”西苍官员埋头翻看名册,一板一眼道“途中死了四个犯人毒蛇咬死、病死和刀伤为何有刀伤莫非你们滥用私刑了”
    “您误会了,我们怎么敢动私刑”张峰赶忙奉上另一份册子,解释道“我们倒霉,被逃兵拦路劫杀,伤亡惨重,被迫休整三天。您请过目,一切意外变故均有齐全的证据。”
    官员审查证据册,把名册递给手下小吏,吩咐道“时候不早,赶紧清点犯人。”
    小吏躬身领命,随即威严道“郭氏犯人,一个一个地上前报姓名,不准拥挤”
    于是,众人便挨个上前,核实无误后,官差才给解开铁锁。
    暮色四起,姜玉姝揉揉手腕,腰酸腿疼,头发和脸颊泛着酒气,黏糊糊。
    “那酒鬼实在可恶,疯疯癫癫的,活该挨打,姑爷最好打断他的手脚”翠梅忿忿不平,气呼呼。小桃解下水囊,倒水浸湿帕子,“姑娘,擦擦脸吧一会儿有了热水再彻底洗干净。”
    姜玉姝欣然接过帕子,嗔道“今日之事,教训两下出出气可以,打断手脚却过了。出门在外,最忌冲动,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郭弘磊从背后靠近,仗着个儿高,轻松拿走湿帕子,亲手为其擦拭脸颊酒渍。他余怒未消,闻着酒气更是不快,完全无法容忍妻子被轻薄,恨未能打得酒鬼磕头求饶。
    “你”姜玉姝吓一跳,下意识后仰,“不用了,我自己会擦。”
    郭弘磊俯身,放轻力道,笨拙地帮着擦拭,沉声说“别动那人出言不逊,还泼你一身酒,确实活该挨打。”
    “他已经得到教训了。你出手时,我看得特别解气”姜玉姝愉快道。
    王氏在不远处,皱着眉,不悦地拉下脸,“咳咳”
    姜玉姝顿感头疼,立刻试图拿回帕子,小声说“帕子还我,你去忙。”
    “眼下有什么可忙的”郭弘磊右手高举。
    “给我吧。”姜玉姝踮脚,“再不给就抢了啊。”
    郭弘磊挑眉道“你尽管试试。”
    “那是小桃的,还不松手”姜玉姝转来转去,却总是够不着,喘吁吁,累得揪住对方领口问“还不还”
    几个丫鬟掩嘴偷笑,郭弘磊莞尔,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归还手帕,严肃问“袍子若是撕烂了谁缝补”
    姜玉姝擦了擦汗,“你自己补”
    下一刻,忽有人惊喜喊道“廖姑娘”
    “快看,是廖姑娘”
    “老夫人,廖姑娘来了”
    王氏大喜过望,急切问“小蝶来了在哪儿”
    廖小蝶
    姜玉姝精神一震,刚转身,便见沉沉暮色里奔来一娇小玲珑女子,身穿大红撒花衣裙,奔向王氏哭道
    “老夫人我可算把您盼来了,这一路上,家里还好么”
    王氏一把接住外甥女,老泪纵横,哀伤答“侯爷和耀儿死了,除爵、抄家、流放,还怎么好呢”
    “我远在西苍,接到噩耗时简直不敢相信。”廖小蝶嗓音沙哑,尖脸杏眼,鼻翼一粒小黑痣,关切问“您身体如何”
    王氏苦笑了笑,“唉,一把老骨头,能活一日是一日罢了。”
    姜玉姝疑惑问“表姐的嗓子,是病了吗”
    “天生的。”郭弘磊答。
    数人见礼寒暄,廖小蝶腰肢一扭,杏眼圆睁,抚着心口震惊问“啊哟这、这是嫂子吧”
    骚蹄子,装什么傻王巧珍暗中恨得咬牙切齿,勉强挤出微笑,质问“不过两年未见,你竟不认得我了”
    “哪里”廖小蝶摇摇头,亲昵握住昔日高贵世子夫人的手,怜悯道“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只是嫂子如此憔悴,真叫人心疼。唉,事已至此,望你尽快节哀。”
    王巧珍晒得黑瘦,粗布蓬头,浑身上下无妆饰;廖小蝶白皙俏丽,佩戴一套翠玉首饰,脂香粉滑。两人面对面,双手交握,黑白分明。
    霎时,一贯心高气傲的王巧珍被深深刺痛了,猛抽回手,硬邦邦问“不节哀还能如何”
    王氏沉痛道“无论如何,日子总得继续过。”
    廖小蝶恭顺颔首,却听身后传来低沉浑厚的一声
    “表姐。”
    廖小蝶瞬间心如擂鼓,下意识抻了抻衣摆,抬头挺胸,端庄转身,却见一对夫妻并肩走来。她一僵,笑凝固在唇边,未达眼底。
    郭弘磊扭头对妻子说“这位便是廖表姐。”
    姜玉姝上前,浅笑道“表姐好。”
    “你是玉姗吧”廖小蝶杏眼一眨不眨,左手藏在袖内,涂了蔻丹的红指甲几乎戳破掌心,和善赞道“真是难为你了,刚成亲便跟着弘磊吃苦。”
    措手不及,姜玉姝结结实实愣住了。
    王巧珍扑哧一笑,“小蝶,你认错人了”
    廖小蝶眨巴杏眼,讷讷问“都中信上说弘磊匆匆成亲,不是已聘定的玉姗,还能是谁嫂子快别说笑了。”
    郭弘磊轻轻揽住妻子双肩,正色告知“表姐,我与玉姗并未成,这是玉姝。”
    遮遮藏藏,更易惹难堪,不如主动摊开姜玉姝飞快打定主意,微笑道“玉姗是我的妹妹。”
    “啊原来你是玉姗的姐姐这”廖小蝶双目圆睁,凝视郭弘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氏瞥了一眼心中的丧门星,打岔问“小蝶,怎么不见益鹏”
    廖小蝶一拍额头,歉意答“瞧我这记性光顾着问这问那,却忘了大事。”她凑近,哑声告知“这两年西苍不太平,益鹏公务繁忙,连日歇在衙门里脱不开身,他让您老安心休息一阵子,过几天将亲自来请安,详细商议充军屯田事宜。”
    “好,好,”王氏如释重负,含着泪,颤声说“有你们这番话,我便放心了唉,人生地不熟的,幸亏你和益鹏在此照顾,否则,处境简直不堪设想。”
    哼,老虔婆,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当年,你婆媳俩高高在上,肆无忌惮地讽刺折辱人,如今竟敢妄想我的照拂
    老天有眼,赐予我报仇的机会,你们等着受报应吧
    廖小蝶内心恨意滔天,脸上却热情洋溢,感激地说“我和益鹏均受过靖阳侯府帮扶,亲戚之间,本就应该彼此关照。”
    “对对”王氏眉开眼笑。
    暮色消失,夜幕降临。
    张峰交完差,率领手下走向郭家人。
    姜玉姝瞧见了,忙问“张大人,交差可顺利”
    “还算顺利。”张峰抱拳道“二公子,就此别过了。”
    郭弘磊仍吊着左臂,却也抱拳,郑重道“一来一回六千里路,各位多保重。”
    “多谢,告辞”
    “告辞。”
    风雨同行三千里,姜玉姝不舍地挥了挥手。
    张峰转身,一行官差快步走远,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这时,西苍小吏喝令“天黑以后,禁止流犯外出,立刻进去”
    廖小蝶叹了口气,“老夫人,您进去歇息吧,改日我再来探望。”
    “好,我等着你和益鹏”王氏满怀期待。
    你等死吧。廖小蝶暗暗冷笑。
    牢院虽破旧简陋,但十分宽敞,关押着三百余流犯。郭家百余人被分到西侧,一排共十来间空房。
    此处允许犯人花银子买铺盖、食物和热水,比起驿所,日子舒适多了。
    “哎哟,终于能踏实歇会儿了”姜玉姝洗了个热水澡,昏昏欲睡,窝在椅子里擦头发,喃喃说“切记,明早谁也别叫我,我快累死了,想睡个心满意足的觉。”
    “行”翠梅麻利叠衣裳,“奴婢记住了,一定不让任何人打扰姑娘。”话音刚落,虚掩的房门却被敲响
    “叩叩”
    “谁呀”翠梅跳下通铺拉开门一看,忙恭敬道“二公子。”
    郭弘磊问“你们姑娘歇下了”
    “还没呢。”
    郭弘磊淡淡道“我有要事找她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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