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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让送魏相等人出建章宫,低声对众人说:“陛下的意思,这次密谈不得泄露出去。”他重点看了一眼姚彦。
    乐陵侯打哈哈,“老臣知道了,公公请回吧。”
    待出了宫门,乐陵侯打趣道:“姚长史高风亮节,老夫着实是佩服。”
    谁都知道姚彦是当今皇后的嫡亲舅父,舅父相当于半父的存在,但这姚彦行事,仿佛是专门跟皇后作对似的。
    孙吉也笑道:“老夫也挺佩服的。”
    “两位过誉了,姚某告辞。”姚彦拱拱手,上了自家的车。
    李湛将废太子的事情瞒着别人,但没有瞒着王沅,道:“珣儿聪慧果断,日后把大周交给他,朕才能放心。”
    李湛只说是打算废除太子,但并没有真正废除,他随时都能改变主意,王沅不觉得高兴,只觉得惶恐不安,只怕一个不慎,日后珣儿遭殃。
    李湛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别担心,朕都会安排好的,等各国使者来朝的事情了了,朕就下旨。”
    王沅强忍着心里的不安,道:“我替珣儿谢过陛下,只是珣儿年纪尚小,需要陛下您多多教导他。”
    次日,王沅召了王淑进宫,道:“舅父行事,我实在是不喜,可有什么办法?”
    王淑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笑道:“舅父是儒生,太子宽仁好儒,敬重儒生。舅父就觉得太子若登基后,便能重用儒臣治理国家,这对于天下人来说都是好事,所以才屡次在陛下面前为太子说话,一点也不顾及娘娘与东海王。”
    ☆、第 166 章(捉虫)
    166 第 166 章(捉虫)
    王沅叹气, “道不同不相为谋,舅父与我现在走的是两条道路,注定不能融洽。”
    “明日我与夫君上门去拜访舅父,让夫君去跟舅父说,我则去劝舅母,舅父年纪大了,在家颐养天年多好,何苦要参合朝堂这些事情, 与自己的亲外甥女过不去。”杰米哒“舅父只看到了太子的表面敬儒,其实太子根本信不过这些外臣, 也只有石显那些阉人才是太子真正信重的, 只怕太子日后未必是舅父所想的圣明的君主!”王沅嘲讽道。
    王淑回家之后, 与田迹说这事,田迹有些犯难,“姚长史脾气耿直, 只怕我们是劝不动他的。”
    王淑无奈道:“这是娘娘吩咐下来的事情,劝不动也要劝。”
    次日,两人去了姚家,姚夫人处事圆滑,道:“你舅父这人一根筋,不知变通, 是他不好。淑儿, 皇后娘娘那里,还需要你替你舅父说说好话, 他只是有自己的坚持,并不是故意与皇后与东海王作对。”
    王淑微笑道:“我可以给娘娘说,但是舅母您这边也要劝说舅父,他身为臣子的,只需要忠于陛下就行了,若是在别的事情上插手太多,未必是件好事。您看前朝多少臣子卷入立嫡的风波之中,连累整个家族遭殃。”
    姚夫人苦笑,“唉,我尽力吧。”
    王淑这边还好,田迹直接被姚彦给训斥了,田迹现在担任少府,乃是九卿之一,论起官位不必姚彦低,被姚彦训的灰头土脸,面子挂不住,冷笑道:“姚长史,往日你自诩忠君,但在太子的事情上却屡次违背陛下的意思,这又算什么?”
    杰米哒
    姚彦道:“姚某忠的是大周,太子无大错,而且立着这么多年,臣民归心,岂是黄口小儿能够相提并论。”
    田迹被他给气笑了,“魏丞相、乐陵侯、孙大人难道个个都不如长史么?这不过就是长史一个人的看法罢了。陛下登基这些年,文治武功甚至都不低于太宗皇帝,难道陛下就不会分辨愚贤吗,还需要长史您来替陛下分辨?长史你未免自视甚高!若是太子日后登基,并不是圣明的君王,那这个责任是由长史您来承担吗?”
    姚彦被他气的脸都红了,恨声道:“这是老夫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姚家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姚彦的口才不如田迹,被他气得面红耳赤,田迹见再多说下去无益,拱拱手道:“长史好自为之,在下告辞。”
    他与王淑出来,摇摇头道:“只怕劝不动他。”
    王淑也说:“舅母那边也不敢保证,算了,陛下一言九鼎,姚彦又算个什么东西,他难道还以为自己是昔日的冯大将军么!”杰米哒王沅得知他们没有劝服姚彦后,道:“这事就算了,我对舅父也算是仁至义尽,日后我不会再去找他,他有什么事情也不要求到我这里来。”
    王淑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自李湛决定废太子之后,便开始提拔王家,封王舜为安平侯,王骏为关内侯,担任卫尉一职,统率南军。南军是禁卫军的一支,另外一支为北军,设置八校尉,直接听命于皇帝。南军则主要负责守卫整个宫门,此职位之前一直由余嘉担任,因着余平之事,李湛同时训斥了余嘉,并将其降职。
    这便是实打实的军权了,南军的兵力虽然比不上北军,但让王沅安心不少。
    公孙柔嘉聪慧,见微知著,从王骏担任卫尉的事情上,马上就猜到陛下的意思了。
    她对王沅道:“陛下毕竟没有下旨废太子,这事就算不成,你还需要慎重。”
    “我这些天日夜忧心这件事,很担心,若事情不成,我与恂儿该如何自处?”
    公孙柔嘉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不管怎么样,我总是同你站在一起的。”
    王沅满心感动,又担心连累了她,公孙柔嘉笑道:“若是珣儿得封太子,我跟着你共享荣华富贵,若是事情不成,我与你共苦,这本来就是极公平的事情,总不能让我只拿好处吧。”
    王沅道:“你总是这样宽慰我,我可不能让你失望,如今南军已经在我手上,日后如果能拿到北军的控制权,就算太子登基那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说的是,陛下尚且被冯大将军压制,更何况是处处不如陛下的太子。”公孙柔嘉道。
    王沅想起一件事来,道:“有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你的大哥可以不日就可以返回长安了。”
    公孙柔嘉惊喜道:“这是真的吗?太好了。”
    王沅道:“各国使者来朝,这可是百年难得一件的盛事,陛下将会大赦天下,罪人减刑一等,你的兄长应该可以金赎罪了。”
    “大哥能回来拿真是太好了,我母亲可安心了。”公孙柔嘉喜道。
    ……
    南匈奴、羌族、龟兹、大苑等国使者来长安朝贺,在建章宫大殿向李湛行三跪九拜之礼,口中称“臣”,并献上贡品无数。李湛龙心大悦,赐宴众使者。待众位使者回国之后,帝后二人去长安郊外祭祀泰一神,祈求神灵保佑大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作为太子的李顼本该参加,然而李湛却没有让他参加,李顼惶恐不安,与董良娣两人相拥哭泣。
    祭祀完毕后,李湛本打算下废除太子的诏书,事有不巧,因为连日来的操劳,加上饮酒伤身,他的身子越发差了,甚至只能躺在床上。
    王沅与他这么多年的夫妻,而且李湛一直都对她还不错,她一面伤心,一面又担忧,如果李湛熬不过去,珣儿年纪这么小,朝臣还会支持他吗?
    她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一片混乱,公孙柔嘉稳住她,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让陛下下废太子,立东海王的诏书,有了诏书,诸卿们再反对也没有了。”
    王沅与公孙柔嘉急忙赶往建章宫求见李湛。李湛面无血色,躺在床上,王沅握着他的手,哭泣道:“我与陛下夫妻多年,见陛下受此磋磨,恨不得代陛下受罪。”
    李湛睁开眼睛,道:“别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用太难过。”
    王沅道:“我真希望您立刻就能好起来。”然后她对李湛说起了李珣的事情,“陛下,您曾答应过我的事情,何时可以做到?”
    废立太子的事情,李湛一直都放在心上,只是因着身子的原因拖下来,他说:“就现在吧,张让过来,朕口述由你执笔!”
    张让拿了笔墨纸砚过来,李湛说一句他写一句,诏书写完后,张让去取玉玺之时,魏相与姚彦等人在殿外求见,大喊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王沅与公孙柔嘉两人避进内室,仔细听他们说话。
    只听姚彦道:“陛下,立幼子为嫡,容易招致祸患啊。东海王太过年幼,必然会由母后干政,必将造成外戚坐大,或许会导致吕后旧事重演。”
    魏相本来是赞同李湛废太子,但若是李湛命不久矣,此刻废太子就不是明智的决定。东海王才七岁,等到能亲政,至少需要十年,幼主执政,对国家来说并不是好事,而且幼儿容易夭折,东海王能否顺利长大也不知。魏相道:“陛下,请您想想先帝朝的事情。”
    先帝早逝,没有留下子嗣,之后冯熙拥立昌乐王,不久又废之,再立李湛,政权不稳,导致外夷犯边,朝政不稳定,魏相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重演一遍。
    ☆、第 167 章(捉虫)
    167 第 167 章(捉虫)
    李湛沉默不语, 殿内安静下来,王沅紧张地手在发抖,心砰砰跳,仿佛要破胸而出,公孙柔嘉紧紧握着她的手。
    姚彦道:“请陛下三思啊。”
    魏相想了一个折中的主意,道:“东海王太过年幼,臣以为立其为太子不妥,”
    毕竟李湛的身子状况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他建议道:“中山王宽厚仁慈,智慧通达, 陛下您觉得他怎么样?”
    王沅听到这话心提起来, 中山王是有母妃的, 到时候她这个皇后又算什么?
    杰米哒
    姚彦瞪了魏相一眼,魏相不为所动,道:“臣请陛下尽快拿定主意。”
    李瑞是李湛次子, 幼年时很得他宠爱,后来因为李湛厌弃程昭仪,渐渐开始不喜李瑞,但李瑞为人宽厚,对待兄弟姐妹尊敬爱护,精通经术, 才能也是有的。陛下认为太子不足以担当大任, 退而求其次,李瑞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王沅气急, 一挥袖子,案桌上的茶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张让看了一眼她,轻声道:“娘娘,稍安勿躁。”他走出来,躬身道:“陛下恕罪,臣一时不察,将茶杯摔在地上。”
    李湛道:“无事。”
    张让度量李湛的意思,又对姚彦与魏相说道:“魏丞相、姚长史,陛下到了该喝药的时辰了,还请两位先行离开。”
    魏相与姚彦行礼后,不甘心地离开。王沅与公孙柔嘉走出来,她看着李湛,想要质问的话却说不口。李湛挥挥手,张让向公孙柔嘉使了个眼色,两人默默地退下。
    李湛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道:“朕对不起你与珣儿。”杰米哒王沅的眼泪流下来,问道:“陛下,你让我与珣儿以后该如何自处?”杰米哒李湛道:“朕会安排好一切,你放心。”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怎么可能让王沅放心?若是太子登基,他忌恨幼弟夺嫡之仇,珣儿还有什么好日子过,甚至连性命都难保;若是立中山王为太子,程昭仪将与她平起平坐,成为皇太后,依照程氏的性子,王沅母子苦矣。
    王沅赌气说道:“早知今日,陛下就不该提什么废太子的事情,以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甚至会白白给人做嫁妆。
    李湛叹气道:“如果朕还能多活十年,必定会立珣儿为太子,可是事与愿违。近两年来,脑疾时有发生,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最近越发严重,常常痛的无法安寝,御医下药愈来愈重,但效果却不如往日好,朕恐怕不能在愈合了。”
    王沅坐在他身边,拿出帕子默默地替他擦汗,李湛抓住她的手,又说了一遍,“你放心,朕必定会为你安排好的。”
    王沅勉强一笑,“我相信陛下。”李湛松了口气,闭上眼睛,王沅替他掖好被子,看着他睡着,才轻轻地走出来。
    公孙柔嘉担忧地望着她,王沅道:“我没事,咱们快回去吧。”两人回了椒房殿密谈,公孙柔嘉问道:“陛下同你说了什么?”
    “陛下身子差,立珣儿为太子的事情很难。”
    公孙柔嘉急了,“难道陛下真准备立程昭仪,程氏野心甚大,届时两宫太后,程氏必不甘心屈居你之下,这可怎么办呀?”
    程氏的两个兄弟的事情其中也少不了王沅的手笔,程氏做了皇太后,决计不可能让王沅讨好。
    王沅无奈,“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
    李湛卧病,李顼请求去见陛下,几次被拦着,无奈之下,他只能借酒浇愁。董良娣急如热锅蚂蚁一般,她抱着儿子李昀去见李顼,李昀怯怯地喊:“父王。”
    董良娣道:“废太子的诏书还没有下来,您这个样子让群臣百姓知道了,又该作何想法?殿下,您疼爱昀儿,就算是为了昀儿,您也应当振作起来。”
    李顼放下酒杯,苦笑道:“父皇不让孤去探病,孤这个太子本就是名存实亡,徒惹人笑话罢了。”
    “名还在就行,现在您出去,谁敢不尊称您一声太子殿下!”董良娣道。
    李顼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朝中有风声传来,父皇可能要立二弟呢,你看,不管是二弟还是五弟,父皇废除我的心思已经昭昭。”
    董良娣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壶,扔到地上,道:“陛下还没废您,您就还有机会,陛下信重的姚长史一直都是支持您的。您现在没办法见到陛下,但是二公主有啊,您让二公主替您去求陛下,还有中书令张让,他是陛下的近侍,只要他肯帮您说话,陛下肯定会考虑的。”
    “可是,徽鸾现在根本不愿意理会我,还有张让,我们素来没有什么交情,她怎么会帮我说话?”
    董良娣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深深地失望,她想她如果是陛下,也不会让这么一个懦弱无用的人继承帝位。但她现在却不得不替李顼想办法,道:“太子妃与公主关系好,必然不会拒绝太子妃的请见,您让太子妃去求公主。至于中书令那边,只能先尽量给他送钱财及名贵的器物了。”
    李顼喝酒太多,反应有点慢,董良娣吩咐侍女给他梳洗,然后对他千叮万嘱几句,推着他去了正院。
    曹贞的父亲曹齐身为九卿之首的太常,虽然不参与政事,但曹家亲故遍朝野,很多事情她都知道。李顼上门来,先给她说了一通好话,什么从前对不住她,以后必定会好好对她。曹贞听听就过了,她想着李顼肯定还有别的话要同她说,于是直接问道:“殿下,您到底想说什么?”
    李顼讪讪道:“你与徽鸾交好,孤希望你能进宫去探望徽鸾,让徽鸾在父皇面为孤说几句好话。”
    曹贞本不欲多事,但想起父亲的告诫,她现在毕竟是太子妃,日后太子显贵,她未必会跟着显贵,但太子倒霉,她是一定会倒霉的。现在若是帮太子去找二公主当说客,不管怎么样,太子算是欠她人情了,或许日后用得上,她点点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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