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栗道:“那你呢”
顾易道:“我不在场。”
沈栗翻了个白眼道:“行吧。”
顾易道:“知道怎么说吗?”
沈栗点点头。
“累死了,回去吧。”
“恩。”
两人慢慢得往下走着,顾易突然想起什么道:“这里的狐狸这么丑,应该不是二级保护动物吧?”
沈栗道:“骗他们的。”
顾易点了点头,“果然是近朱者赤。”
沈栗噗呲一下笑出了声,“要不要脸了你,墨蛋。”
顾易脸一黑,“你再说一遍。”
沈栗后退两步:“没错,你现在这个脸色更像了。”
顾易冷笑一声上前用胳膊夹住沈栗的脖子往怀里带,伸手在沈栗额头上作势要弹他脑瓜崩“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地告诉我你刚才说了什么。”
沈栗被顾易夹在胳膊窝里,鼻息间全是顾易的味道,他的脸不禁涨红了两份,晕乎乎的想,真是奇怪,为什么顾易穿的这么厚都能闻到他的味道。“啊”他正胡思乱想呢,脑袋上突然一痛,顾易木着一张脸看他“最后一次机会。”
沈栗怒而奋起,抓住顾易的手凑到手边“嗷呜”一口。
顾易手上一痛,力道一松,沈栗一个矮身从顾易胳膊下逃脱。
顾易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两个弯弯的牙印整齐的排列着,“嘶,沈栗,你完蛋了...啊!”
顾易带着一脸“快来跪下求我饶恕你的”表情一脚踩进了捕兽夹里,见证了这一幕的沈栗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如果这个兽夹只是毫无伤害力的摆设沈栗会毫不犹豫的笑出声,但这是真的兽夹,是带着锋利锯齿和强大咬合力的能让狐狸甚至是鹿都丧命的兽夹。
沈栗笑不出来,当他看到汩汩得鲜血慢慢渗透顾易的裤子,看到顾易惨白着一张脸跌落在地的时候他连手都开始颤抖。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这里会出现兽夹,如果他知道,他怎么会把顾易往这里带。
沈栗颤抖着手,找到木棍帮顾易把兽夹撬开。
兽夹上除了锈迹斑斑的污渍还有顾易的血,沈栗惨白着一张脸把顾易的裤脚卷起,顾易的腿须肉模糊,伤痕极深,皮肉外翻。
沈栗手忙脚乱的从背包里翻出消毒水、止血药,因为颤抖几次都没能打开瓶盖。
顾易疼的手都在抽搐,却腾出手来抚上沈栗的脸,声音虚弱:“哭什么,给你一次笑我的机会。”
第十七章
顾易这辈子第一次坐警车目的地竟然是医院。
来的两个警察年纪不大,年纪小的那个来了就盯着顾易瞅,半天了才试探的问沈栗道:“这是顾易吧。”
沈栗当时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只能强装没听到。
小警察见沈栗这模样就有了底,虽然仍然想不明白顾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偏僻小县城的山林里,但是已经肯定这就是顾易。
顾易的腿显然不能轻易挪动,沈栗与警察把顾易架上车送去医院。途中不开车的小警察眼睛一直偷瞟顾易,眼中的激动几乎都要冒出来,若不是看在顾易受伤不轻的份上,恐怕早就冲过来与顾易要合照了。
路上闲聊的时候,沈栗把山上的情况以及顾易受伤的原因全数告诉了小警察,小警察挠了挠头发也是一脸无力道:“这种事我们接到好几次了,这山附近不只你们一个村子,他们也不独在这片放捕兽夹,他们的足迹其实遍布了整个山脉。 ”
正在等一个红灯,开车的年纪大些的警察些也插话进来道:“我们怀疑他们已经形成了不小的组织,不然要靠三四个人想要把整片山都放上捕兽夹,显然不可能。应该是几个人负责一片,收获的猎物交到一处同一处理。”
“之前接到的几起报警有两起是因为被捕兽夹伤到。其中一起是小孩跟着老人去山上玩,小腿直接被捕兽夹咬成了骨折,另一个是一位老人,比这位同志能轻一点儿,不过老人身上没带联系方式,等自己走下山,伤情反而恶化了,到现在都住在医院呢,大半个月了,家里挺着急的。”
沈栗皱眉道:“之前的几起报案都没查出什么来吗?”
警察叹了口气道:“咱这小县城的又不像那些大城市似的到处都有监控,这片老林子也没开发,还在郊外,就更不用说了。上个月那老人出事儿后,我们找人在那蹲了大半个月,那群人很警觉,发现有警察的就能一直缩着不出来,直到我们的人撤了再出来。”
沈栗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警察发动了车子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办法,已经报上去了,但是这些野兔野狐狸的都不是什么保护动物,也不怎么稀罕,其实这附近的村民也不怎么在乎这些狐狸,主要是生气人容易被捕兽夹伤到。没有好的解决方案,上面的人也不好批复。”
沈栗道:“就这么放任吗?”
警察道:“已经跟山林看守联系了,说会派人定期清理,做好警示牌之类的。但是作用也有限,山林看守才几个人,哪里忙的过来,只能提醒村民注意了。”
车厢里沉默了下来。
顾易脸色惨白,声音虚弱,却仍是一番傲慢的样子,轻叱一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出口处和事发频繁处安置摄像头。
小警察讷讷道:“不是没有按过,只是他们见到摄像头的红灯就绕着走,几天后就从后头破坏了。”
顾易脸色愈加难看道:“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违法犯罪行为为什么不想办法解决?”
小警察闻言涨红了脖子,梗着脖子说:“正在想办法。”
顾易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沈栗见拍了拍顾易的的手,小县城里的警察很多地方跟不上去,亦有自己的难处。
小县城唯一比大城市好的地方就在于堵车并不那么严重,下午四点半左右还不是下班时间,路上的车更不多,是以大概半个小时左右顾易就被送进了医院。
沈栗帮顾易戴上帽子,尽量遮挡他的脸,匆匆的将顾易推进急诊室。
顾易的脚腕处伤得不轻,轻微骨裂,缝合了五针。
医生要求留院观察几天,顾易不同意。
小县城的县医院条件有限,没有单人间,若要住院只能与多人合住,顾易的身份特殊,不便于暴露人前,病房里探病的人来人往,被人认出是吃早的事,根本不适合顾易养病。
沈栗去求了主治医生,医生是个年纪挺大的老人,似乎是不常看电视,倒是没有认出顾易的身份,但是他多多少少能从小护士的激动里看出这位病人身份不一般。
主治医生犯了难:“不巧,医院里现在空的病房不多,即使能给你们安排上没有人的病房,你们也要做好随时有人入住的准备。”
沈栗感激不尽:“只要先找到一处没人的病房住上一阵就好,到时候再想办法。”
医生道:“那行吧,我想帮你们找一间。”
沈栗道:“谢谢医生,麻烦您尽量安排靠里侧的床位,到时候,万一有人进来,也好拉上帘子,能防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医生给安排的病房是六人间的,恰好最后一位病人今天刚刚出院,医生将顾易安排最靠窗的床位。
沈栗向医生致了谢,问了注意事项后,又去与护士沟通,麻烦护士不要将顾易的行踪透露出去。
小护士年纪不大,激动的叽叽喳喳的样子,小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一会儿打听顾易沈栗的关系,一会儿感叹顾易比电视上好看。
沈栗谎称与顾易是远方亲戚,这次是路过这里,不巧出了事。
待与小护士告别后,沈栗摸了摸头上的汗,关上门,将床帘紧紧的拉上。
顾易躺在病床上,一直腿被高高的架起固定,手上打着吊瓶。
沈栗坐在顾易床边,“麻醉消了吗?”
顾易摇摇头。
沈栗道:“这里的味道不太好,先委屈两天,如果...”
顾易知道沈栗要说的话,却故意道:“钱不够我卡里有。”
沈栗道:“我虽然挣得不如你多,但这点钱也还不至于让我为难。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顾易道:“我不想听。”
沈栗打断:“你不想听我也要说。你出来住了这些天从没见你和什么人主动联系,我不知道你与家里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你总不能一直逃避,你知道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为什么还要干耗下去。”
顾易不看他,是啊,为什么啊,他在世界的许多地方都有房产,他为什么不去他的私人小岛、为什么不去住海边别墅、为什么不去意大利田园小镇的花园,他为什么要逗留在这个经济落后的小县城,赖在别人家里,为什么呢,他以为他知道的...
沈栗狠着心,道:“回去吧...”
他心里一直视这三个字为洪水猛兽,他一直以为说出这三个字会艰难无比,不下于一场艰难的战役,但其实真正说的时候才发现,这样轻松,这样简单,就像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那一刻是如释重负,而不是怅然若失。
或许,在很久以前,在沈栗第一次在大屏幕上看到顾易的脸时,他就彻底的洞悉了一件事,顾易永远不会属于他。
又或许是在更早之前,在沈栗后悔了从外地赶回学校却发现顾易离开时,他就明白了这件事,于是在那一瞬间他撕裂了将将开始的青春,他在那一刻迅速成长,迅速成长的代价就是他背上了摆脱不开的阴影。
顾易的离开是沈栗向成长的妥协,并不是所有人都欣赏成长后的模样,所以顾易成为了沈栗求不得忘不掉的不甘。
顾易的出现固然令他惊喜,但又何尝不令他绝望。顾易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同样也是他花了将近十年都没摆脱的梦。
沈栗一直知道顾易迟早会走,与其自欺欺人的拖延时间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倒不如找到合适的时机提出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留久了伤害的还是自己。
顾易低着头,扯了扯嘴角,小声喃喃道:“还是要赶我走吗...”
当年他那般着急的去学美术,偏偏是美术,不就是在委婉的赶他走吗,他以为他看不出来?
呵...
沈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到顾易的不对,以为顾易说得是之前在别墅里闹的那一次,于是劝道:“不是,这是这恰好是一个时机,事情总得解决,你如今这幅样子,家里不忍再难的问题都会解决...”
顾易闻言,不禁讽刺的扯了扯嘴角,闭上眼睛:“我累了。”
沈栗止住了话头,竟有片刻的恍惚,片刻才站起身道:“那你睡会吧,我去给你准备点吃得。”
病房的门轻轻关上。
顾易睁开眼睛,拿出手机,盯着主屏幕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以往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竟然一个都想不起来,罢了,他把手机放回去,现在的心情做了决定他怕他后悔。
沈栗打车回了家,大包小包的拿了不少东西。
顾易爱干净,病房里的床单被套他睡久了一定会嫌弃,枕套也是,戴上干净的白色床单,枕巾,薄毯、拖鞋戴上、手机充电器、耳机......
收拾好东西沈栗又下厨做了蔬菜瘦肉粥,熬得香醇浓厚,但顾易嘴刁,晚上吃这个,心情未必会好,想着沈栗不由笑了笑。
当沈栗拎着大包小包到病房时,只见病房里站了不少人,沈栗的突然觉得手里的东西重得有些多余。
他见到了顾易的哥哥顾简。
第十八章
病房门被推开时,顾易以为是沈栗,他继续闭眼假寐,不打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