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凭无据的, 能对皇帝说什么呢?
说他的宠臣曾经派人刺杀自己,说他的宠妃也想要自己死?
皇帝会信吗?
万一他不信该怎么办?
沈穆不敢赌这一把。
皇帝终于沉默了, 幽幽叹息一声, 看着这个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儿子, 轻叹一声。
他想起自己做太子的时候,比沈穆更加的战战兢兢, 一言一行皆是思虑过后的,喜怒不敢形于色。
他也曾害怕, 被自己的父亲废掉。
不愿儿子走上自己的老路,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宠爱着穆儿, 给予他全部的信任,可惜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只因他宠信了几个狼子野心之人。
皇帝心中有些迷茫, 忽然觉得, 当年先帝是否如他一般, 只是宠信了几个自认为无关紧要的人?
“你回去歇着吧, 朕会解决的。”
沈穆低声应了, “儿臣告退。”
他推门出去,身后皇帝眼中泛起一丝阴狠。
柳为宣……
沁贵妃……
沈穆是我的儿子, 你们焉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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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发生的事情,沈穆身边的侍卫已回来禀告了柳念絮。
她知道柳大人又逃过一劫,也知道沈穆被皇帝叫走。
她想,自己做的事情大概是败露了。
夜深露重, 柳念絮心急如焚,在东宫门口守着,等他回来,直到看见沈穆完好无损的身影,方才松了口气。
沈穆见状笑了笑,安慰道:“急什么?父皇还能对我怎么样?”
“你真的没事?”
“真没事。”沈穆拉着她的手,入手的凉意令他蹙了蹙眉头,“怎么不多穿一点?”
“我不冷。”柳念絮垂眸,握紧他的手指,心脏缓缓平稳下来,“我们回去再说。”
回到寝殿内,沈穆换了衣裳,挥手令侍奉的人下去,才道:“父皇知道了。”
柳念絮并不惊讶,“猜到了,他没有为难你吗?”
“那是我亲爹,能拿我怎么样?”沈穆冷笑一声,“父皇答应帮我对付他了,接下来,你等着看好戏就是。”
柳大人是皇帝的宠臣,旁人想要扳倒他,是难上加难的。可若是皇帝自己……
“什么?”柳念絮很是吃惊,皱起眉头,“陛下?”
陛下答应对付……
这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柳念絮思索一会儿,飞快找到了原因,“若是因为我,陛下绝不可能轻易松口,肯定还有别的缘由。到底怎么回事儿?”
“什么都瞒不过念念……”
“别闹,你快告诉我?他是不是对你出手了?这个贱人,我一刀剁了他!”
柳念絮急地直接从床榻上站起来,美丽的脸庞上泄露出丝丝恨意,恨不得将柳大人大卸八块。
那恨意太深,几乎化为一把锐利的刀。
若是柳大人在这儿,只怕早已成她刀下亡魂。
“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他和沁贵妃勾结刺杀我,父皇得知此事十分震怒,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沈穆笑了笑,“都过去了,不要生气。”
他心里却是极为熨帖的。
听得他受了委屈,念念便气到恨不得杀了对方……
她向来冷心冷肺,能做到这个地步,该用了多深的感情。
沈穆抱住她的腰。
柳念絮靠在他肩上,握住他的手指,语气凌厉狠辣:“陛下要动他是吗?那我就帮他一把!”
“你别胡来!”
皇帝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构陷大臣,却未必能够容忍念念这般做。万一将她当成祸国妖女,该如何是好?
“我不胡来,但是我手里有些证据。”柳念絮道,“是以前我爹爹和沁贵妃来往的信件,很多很多,被我偷出来藏在柳家花园的第三块假山石下头的山洞里,特别隐蔽。”
柳念絮磨了磨牙:“东西太多,我没有机会看过,只当是他们狼狈为奸。现在想着,说不定你要的证据就在其中!”
说实话,沈穆感到很惊讶。
他没想到,柳念絮连这个都能藏……
“柳大人的书房戒备森严,连我的暗探想溜进去都难上加难,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念絮冷冷一笑:“那是因为不清楚柳府的格局,他的书房后面有个暗门,通往我祖母的院子,轻易就能溜进去。”
“这个门本是为了他处理阴私不被人看见,特意设计的。他以为别人不知道,可惜我小时候有一次被祖母在院子里罚扫地,亲眼瞧见他溜进去。”
“这也是运道。”柳念絮淡淡道,“他是肯定想不到我会把东西藏在那里的,你派人去取回来。有用没用我也不确定。”
沈穆沉默了半天,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此刻,忽然道:“念念,凭你的本事,真该生做男儿。”
不管是为官做宰,还是暗探捕快,样样都做得。
生为女儿家,困在后宫中,可惜她一身才能。。
“别瞎扯!”柳念絮锤他,“我就是我,我不是男儿,也不想做男儿。”
她抬起下巴,脸上闪过一丝傲气:“那些男儿哪里比得上我呢?”
“嗯。”沈穆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念念就是念念。”
念念的确是厉害的,她自小没有良好的教育,也没有父母的宠爱和教导,全靠自己野蛮生长,长成现在的模样。
聪慧正直,是许多人都不及的。
沈穆觉得,若是自己处在她这样的环境中,未必比得过她。
他想着又笑了笑,“念念是最好的。”
柳念絮拍拍他的脸,敷衍道:“你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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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气晴朗,正月十六的早晨很是寒冷,沈穆一早起身,没有自己去搜柳大人的宅子,而是禀告了皇帝,让他去搜。
皇帝也是一眼难尽,半晌道:“太子妃娇娇弱弱的,怎么那么大本事?”
“近水楼台先得月。”沈穆眉目无波,“她心里也不喜柳大人所作所为,但做人女儿的不敢状告父亲,只好留着证据告诫柳大人,以免他犯下大错。”
沈穆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要让柳念絮继续柔弱下去。
“念念昨天快吓坏了,听说柳大人曾经派人刺杀我,犹豫半天才将这事说出来。”沈穆叹口气,“若非受害的是我,她只怕也不敢说。”
“毕竟,念念一直是个孝顺的好姑娘。”
皇帝白他一眼:“别跟朕炫耀了!”
“有没有用途尚且不知,你倒是先急匆匆给她表功,若是没用呢?”
“有用没用都是她对儿臣的一片心意。”沈穆平静开口,“心意比什么都重要。再者说,就算这次没用,凭父皇的本事,总能抓到柳大人的马脚,儿臣不慌。”
皇帝顿了顿,神奇地没有反驳。
罢了,难为穆儿还信任自己这个父皇。
随他说吧。
将心比心,皇帝觉得若是欢乐自己,断然是没有这个胸襟的。当年先帝对他不好,他惦记了一辈子,老头死后祭拜他,也是不甘不愿的。
穆儿是个好孩子。
父子两个在养居殿说话时,禁卫军大剌剌敲开柳府的大门,柳家的管家来不及说话就被推到一边,看着上百个身穿盔甲的禁军冲进柳府。
“军爷,你们这是做什么?”
“军爷,这里是太子妃的娘家,你们……”
“我们老爷是太傅,你们不能横冲直撞……”
可是不管说什么,那群禁卫军都一脸冷漠,浑似没有听见,冲着目的地过去。
花园中第三块假山石的山洞中,多好找啊,若是被人抢先销毁掉,他们日后不必做这个禁卫军,干脆挨个辞职,让皇帝打二十大板得了!
柳大人在书房中待着,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可柳珍儿却在花园里溜达散步,自从母亲出事被流放,柳珍儿失去依仗,每天休息不好,便会在花园中动一动。
瞧见一群禁卫军冲进来,吓得攥紧拳头,咬牙道:“你们在做什么?此处是太傅府,我爹位列一品太傅,加封承恩侯,你们不要放肆!”
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冲撞了她,禁军们也非常尴尬,拱手道:“柳二姑娘恕罪,公务在身,还请姑娘回去院子中。”
柳珍儿狠狠瞪他们一眼,不敢说话,匆匆忙忙跑向柳大人的书房。
禁卫军管不得那么多,一群人匆匆忙忙搜起来。
柳念絮藏东西的地方隐蔽归隐蔽,一旦瞧见了也非常好找,等柳珍儿带着父亲出来的时候,他们已找出来准备带走。
“站住!”柳大人冷声道,“私闯本官府邸,你们可有圣旨?”
“柳太傅恕罪。”禁卫军统领拱手道歉,“圣旨没有,只领了口谕。若柳大人不服,只管去陛下跟前告状,卑职暂且告退,在御前等着太傅大人。”
说完,他一言不发,领着下属雄赳赳气昂昂离开。
花园中一片狼藉,柳大人的脸色如同山雨欲来,冷硬的声音带着寒意:“他们搜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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