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女孩们相对而坐,只听得见餐具与盘子的碰撞声,正要结束用餐的时候稍长一点的女孩打目光锁定对面:“小栀子你也喜欢爸爸对不对?”餐盘里的培根被刀叉分成几段。
还是小女孩的晚栀笑得乖巧:“妈妈和叔叔在一起很幸福,我也很感恩。”
“那爸爸有困难你是不是应该帮忙分担?”
“……如果我可以提供帮助的话。”
灿烂的弧度在宋凌菲嘴边漾开:“你生日那天去楼上送礼物给爸爸,他一定会很开心。”
“礼物?”餐具被放回桌子上,餐厅瞬间安静
“开心的事都在开心的日子,那不是很棒吗?”
“我没有什么让人开心的礼物。”
她双手捧着晚栀的脸:“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为什么一定要礼物?”极力在四目相对中掩饰内里的鄙夷,晚栀岔开话题,“我知道了!之前拖了很久的作业完工了可以当礼物,画得还不错,他一定很高兴。”
兰德对于晚栀才华的喜爱众所周知,甚至对于她本身气质的喜爱也是溢于言表的,这种喜爱程度和宋凌菲对她的厌恶程度成正比。
很快地,明丽的眼睛里被愤恨占据。
兰德一贯欣赏有灵性的画者,但天分这东西,是她再怎么努力也补不来的。
强烈的嫉妒再次侵蚀在心头,兰德是宋凌菲心中最有魅力的男性,从福利院开始就会蹲下来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并且送给她一双红皮鞋作为见面礼,亮丽的鞋子穿在脚上仿佛为她定制,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尊重和优待。
想要得到就得付出,这个道理她懂,她爱爸爸,他所有或普通或怪异的要求她都心甘情愿地顺从。
兰德说她是他的天使,会对她的衣食住行亲力亲为,会教她如何欣赏品鉴,会送她学习很多才艺,会带她去看太阳马戏团,Vegas的表演很精彩,极度惊艳的时刻他给她亲吻与爱抚。
尽管他们那么亲密,兰德是她爸爸,他会有他的妻子。
可是有人一开始就轻松拥有她梦寐的重视,她怎么能甘心?
“嗨。” 玻璃墙那边,水晶指甲在冰冷的灯光下闪烁。
许褚面无表情地立在一侧,宋凌菲笑容如往常般璀璨,实在看不透。
“看来你心情不错。”等车的时候接到电话说宋凌菲想见她,她不知道兰德家族那边撤诉的事有没有对案件有影响,事实上一天下来她已无暇顾及这个烂摊子了。
宋凌菲对着她苍白的脸“啧啧”道:“看来你状态很不好。”
“这么有闲工夫和我闲聊?”
“你不是还来了?”
她顺着自嘲:“是啊。”
“我也是着了你的道了。”宋凌菲端详她的脸色,疲惫的神色下并无虚弱的病容,“应该是说你那位很厉害。”
晚栀看破对面的不甘:“你以为我认了。”
宋凌菲只是盯着她笑:“你最可笑了虞晚栀。”笑声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颇为讽刺:“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一点苦艾真的有用吧?”
“也对。”她唇边的笑饱含深意,“这么精彩的大戏少了你可惜了。”
宋凌菲一针见血道:“你也算永远不得解脱了。”
晚栀愣在那艳丽的眼眸中的洞悉里:“彼此彼此。”
没人比这个永远的天敌更了解她。
很讽刺不是吗?
“机关算尽呢。”宋凌菲愉悦地看着对面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爸爸不爱她了,她很苦恼。
宋凌菲绽开璀璨到怪异的笑:“如果他终结在我手里,就永远属于我了。”
红舞鞋很漂亮,可是穿上了就停不下。
所以她艰难地撕开被缝住的嘴,拨通了电话。
她才是最先解脱的那一个。
还是那个早晨。
宋凌菲正思索着如何开口,晚栀冷不丁从她手边抽走文件袋,一抬头就见她姐姐轻舔干燥的嘴唇,故作苦恼状走远:“其实……你也知道吧?爸爸最近身体不太好。”
诊断书的字样呈现眼前,大大的“ALS”(渐冻症)面前晚栀整个人便陷入茫然的恐慌里,濒死的猫怎么会放过股掌之中的老鼠呢。
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必死无疑,脖子上的手正伺机而动着,扼杀掉她最后一口气。
手中的纸张被慌乱地夺走,晚栀回过神来,宋凌菲的眼光带着未收回的蛮横。
晚栀耸肩,随意转到落地窗前的小桌上翻看正摊开的书,各种关古代祭祀的图样跃然纸上。
“只要是你画的爸爸一定都很开心。”垂眼看书的精致脸庞稚气未脱,宋凌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如往常一样各自休憩,余光轻视那抹青涩,她交出自己能 给的一切,都未能得到的东西,这位新妹妹轻而易举获得了,既然得到了怎么能不交付点东西呢?
晚栀突然叫住她:“姐姐,你知道古代有‘殉葬’一说吗?”
“晚栀我们去加拿大吧。”
父亲刚回家,晚栀对这个要求反应不过来:“嗯?”
“我要去那边交流两年,你也正好换个环境,魁北克的枫叶你会喜欢。”
晚栀察觉父亲眼底的担忧,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爸爸对不起你才是,去加拿大可以吗?”虞锦年摸摸女儿的头,他最担心的就是她太自责。
晚栀笑着点头:“好啊。”
再好不过了。
三年后
蒙特利尔的枫叶果然很好看,Mcgill学术氛围多元包容,生活舒适惬意。
“如果没有异议请在这儿签字。”充满质感的钢笔递到手边。
晚栀十八岁前夕,兰德的律师来麦吉尔大学找到她,关于遗产的事。
签署完毕,晚栀跟他道谢:“麻烦你了,慈善基金我已经请洛佩兹夫人代为管理。”
“能为你这么富有爱心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
最后遗产分割,个人所得比例最大的是宋凌菲。
只知道三人共同分割三分之一,这之前并不知道这么仔细的比例。
想起她努力维持崩溃情绪的神色,蔻丹染上掌心血。
宋家保她安然无恙,被拘留的事如水过无痕。
晚栀边走边想出了Café,一位熟悉的人影擦身而过:“许褚先生?”
她不确定道:“出差?”
来人见到她后扶着眼镜:“正常调职。”
晚栀点头,正常调动走正当程序,挑不出任何差错的。
“我只是想说声谢谢。”对方不予多聊,她没确认心中的疑问。
温哥华岛雪崩、加州大火、纽约枪击,三年来多次的绝处逢生。
不是每个疑问都要问出口。
“不谢。”许诸挥手作别。
“Hello?”接到父亲大人来电的时候晚栀才想起手里的文件夹。
尽管已经和晚栀说的时间过了半小时,虞锦年依旧好脾气地调侃:“我想你的拖延症不会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吧晚栀。”
“这不是舍不得你走嘛。”
“我记得你只来麦吉尔交换几个月。”
“真是跟不上你的脚步。”
“Sorry我以为你会继续在加州。”加拿大的大学竞争激烈,好学校相对较少学分要求又严苛,反倒没有大学如云的美国好申请。
相互体谅,擅自决定,这一点他们真像,不愧是父女。
给父亲送完离职需要的文件,晚栀漫无目的游荡于火红的枫叶林间,街边有工人正在装灯,调试的时候一闪一闪,来蒙特利尔的每天像是在过节,这让她心情愉悦。
“Hey!Gardenia,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是位高大俊朗的褐发男孩儿,她来不及收回脸上夸张的弧度:“你是?”
“我是……”
“你是谁我们不知道。”嘹亮的女声打断踌躇的对话,自信的金发少女拖着行李箱快步走来,“但她的下午都被我预约了。”
晚栀开心地和来人拥抱:“Cherry!好久不见!”
“Surprise!”Cherry放下行李箱,“我特意飞过来陪你玩呢。”
意识到还有人等在旁边,晚栀非常抱歉:“Sorry.”
男孩儿耐心地等两人寒暄完:“我是Mark,我们选了同一门选修课,下次电影赏析的时候见,祝你有愉快的一天。”
“拜拜。”他匆匆说完匆匆背过身走远几步,抓耳挠腮半天回过头朝她腼腆地笑,“呃……你很漂亮,真的。”
晚栀礼貌地和他道别,对于她只是旁听的事只字未提。
Cherry抱臂在一旁挤眉弄眼:“行情不错。”
又来了。
晚栀无奈地瞥过去。
“你不会还忘不了那人吧?”
“没有谁忘不了谁的。”
“那最好,他爷爷太过分了。”
那位传说中的爷爷找过晚栀,在LA转机的时候。
一位中年人半礼貌半胁迫地把她“请”近咖啡店,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正摆弄国际象棋,见她到来便伸手示意她入座,静默地盯着她:“嗯,不错。”
“Excuse me?”晚栀默默看他们在咖啡店点了一壶茶。
长者给她倒了杯茶:“我是奚扬的爷爷奚荣添。”
早已猜中八分,晚栀与他握手:“您好。”
奚荣添看她眼底平静,但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不疾不徐,有魄力。”
她意有所指:“不拿出点魄力怎么应对接二连三的变故。”
“那只是看看你有几把刷子。”奚荣添指着一旁摆好的国际象棋,“我都还没动。”
室内无声的张力瞬间被拉起来。
晚栀喝了口茶,但笑不语。
“我那小孙子有时候就是太急躁了点。”奚荣添感叹,“关心则乱。”
“我想您误会了。”
“喔?”
晚栀迎上迫人的目光:“我准备去魁北克。”
奚荣添在她莫名的目光下笑起来,注意到她看表的动作,示意一旁的中年人送客,临走还不忘送上见面礼:“诸多打扰,还望见谅。”
晚栀就在那间咖啡厅又遇见了Cherry。
推开凑近八卦的头,晚栀接过行李箱:“走吧,先帮你把这个搞定。”
“你怎么好好的UCLA不待来麦吉尔?”
“枫叶好看。”
“那又为什么去UCLA?”
“申请通过了。”
“最后一个问题!”
“说。”
“那你至少会想要个partner吧?”
……
当晚,晚栀过得很躁动。
细碎的吻从颈边往下,火热的手掌包裹在胸前揉捏挑逗,头脑在身下的冲撞中震颤不清,她难耐地抱住身上驰骋的身影,身体自发地贴上去回应。
秘境刺激的感觉非常痛快。
醒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胀,晚栀迷茫地看着天花板。
烦躁地抱头躲进被子里滚动:“不会吧!”
将信将疑往下一摸,春潮泛滥。
难道真和Cherry说的一样,开了荤就很难再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