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是林家村最忙的时节之一,农民们赶早割稻碾谷,喜迎丰收。
林有才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为人温和有度,颇受学生爱戴,大家伙都尊称声林秀才。
却说林秀才祖上积了些良田,便租与佃户,收成之时,收些田租。家里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却还是较其他村民殷实的,其妻林氏与他成亲五年才孕有一胎,因着林氏宫寒,育子极其不易,且在临盆当日,险些一尸两命,后得菩萨保佑,母女平安,喜得乾元。夫妻二人也未曾想过二胎,知足常乐,十分疼惜林白。
林白在林父的细心教导之下,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十六岁便通过了解试,获得头名解元。村里人无不惊叹这林家祖上是烧了高香,两平凡中庸生了个乾元不说,这孩子还天资聪慧,一举得魁,羡煞人哉!
可天不遂人愿,林家的好运便停滞在拿下头名的第二天,她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醒来之后伤了慧根,智商停留在三岁。
林家夫妇四处求医,村上有名的医者也好,路过的江湖大夫也罢,都称毫无办法。夫妻盘算后甚至将良田卖出,不远千里去汴州求医问药,林白的病情却仍无起色。后林家不堪其负,无奈回乡修养。
村里无不惋惜这林白,原本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可奈何天妒英才,活生折了一良才。
于村民而言不过是多了桩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对林家二老来说便是断命的噩耗。
故此林母听到什么神药,或者偏方,攒些银两,也要试上一试。
这不,听说路过歇脚的游方道士算卦极灵,林母拉着闺女就过去相看。这道人给林白算一卦,卦曰:“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说是林白似这蛟龙,困在了浅滩之上。需找这水命之人,且生于子月,其本命最旺,遂与结亲,方可破解。若能生一儿半女,这林白的命格更是如有神助,扶摇直上。而水命者,本命为壬水、癸水也。
林母云里雾里听了一圈才捋清,需要找子月(农历十一月),出生日为壬水、癸水的孩子来冲喜。
林母塞了些银两给道士作为答谢,立马便寻了媒婆,想找个相符的坤泽。一连吃了几次闭门羹,委实困难。且不说这方圆几十里何人不知这林白成了痴儿,更何况还需是水命之人。大多媒婆便不愿接这单子,钱少活累,没什么盈头。
折腾几日林母便猜出几分缘由,心灰意冷之时,住在桥东的王媒婆,跟林母关系较好,她看了看周围无有闲人,小声提道:“说句不好听的,是个好人家的坤泽都不愿进你林家门,林白这样委实难寻佳偶,但同为母亲,看你日夜操劳,四处奔波,甚是辛苦。既然走不了明路,我给你指条暗路。邻庄住着我一位二表嫂子,姓孙,是个伢婆子。她有些见不得人的营生,便是那官家明令禁止贩卖妇女孩童之事,你在她那探探话,寻你满意之人。”
林母听后,道了谢转身出了门。
回到林家,与林有才商议此事,林有才当即呵斥妻子糊涂:“娘子啊,如今官家对略人之法,最为严厉,你怎能知法犯法。略卖人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知情而买,减卖者罪一等啊!”
林母听后边哭边喊道:“别说罪减一等,就算与略卖者同罪,我也心甘!这是我儿,我身上掉下的肉,从鬼门关带来的孩,我怎能不试!若你不允,与我和离便是!”
林有才知其妻言出必行,后想即使不是这卦象,若林白一日不好,到他们老了,也无力照顾。若是找个娘子过来也是好事,生下娃后,更是圆满,也不愁林白老了无人照看。
叹口气,林有才无奈说道:“罢了罢了,就听你言,不过若找到那契合的,记得要多拿些银两打理,莫透了口风,惹出事端。”
林母一听丈夫点头,喜上眉梢。次日便寻了孙伢婆家,“我这倒还真有位你寻的水命之人,可这小娘子脾气大得很嘞,颇有些吵闹,不好调教。可长的一等一的标志,不是这小妮子性子太烈,早就被卖于他人”,孙伢婆开门见山地说。
林母想了想,有些为难,林白那孩子心性,若是来个不服管教的坤泽,到时候怕林白受委屈。但道士说遇水化龙,说不定还真能康复,待我儿高中之后,到时候也不亏了这小娘子!思忖了会,还是答应了下来。
从门窗缝里瞧了瞧那坤泽,手脚都被绳子绑了,身上还算干净,即使穿着普通村妇的衣服,也挡不住那艳若桃李的小脸。好容貌啊,白儿应该会喜欢,付了银两,叫了两人,花了些气力,用轿子把这小娘子抬回家。
林家村今日可是热闹了,听说林秀才的闺女迎亲,这谁家父母把骨肉往火坑里推啊。
“听说是林秀才远方亲戚,是个孤女,无父无母,寄养在她二姑母家。这不林秀才的大娘子到处求亲吗,正好打听到她官人的远方亲戚有位坤泽,又与林白年龄相仿,小个两岁,便相了媳妇。但听说啊,这小娘子不愿意,为逃婚胡诌自己是拐卖的,并非是恁孤女。这也是,谁愿意嫁于傻子,守恁活寡。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女人的命啊随不得自己。她姑母也是个马虎之人,对这侄女不上心,林家承诺无需女方嫁妆,且彩礼丰厚,这老婆子听说林白是个傻子,也并不挂心,便许了这门亲事”,桥东王媒婆喝着茶,有声有色的胡诌这坤泽的来历,暗自道也算是对起林母给的茶钱。
这一传十十传百,说的赵初悟的事似真的一般。村里都晓的村南的林家,就是那林白家,娶了个不服管,爱胡诌的小娘子。
因是贩卖来的小娘子,林白情况又特殊,林家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流程,摆了些酒席,请了村里人一起吃酒寻热闹。而这村民们也知这林白痴傻状态,又看这酒席丰盛,便也没明面上取笑这林家没有礼法。
“听说这新媳妇那肤如凝脂,眉目如画,标志的很啊,这可不浪费了嘛。若这林白行不了那事,在下可愿代劳”,宾客这边,林庆贼眉鼠眼,调笑道。这林庆是村长的侄子,是个男中庸,父母双亡,每日游手好闲,是个帮闲抹嘴,不守本分之人。二十好几没讨到婆娘,有点闲钱就去那燕馆歌楼吃酒嫖娼,是个浪荡子,十分讨嫌。
坐林庆周围的宾客不耐烦他说这些浑话,却又忌惮他那好叔叔林村长。当作没有听到,各种吃酒猜拳。
林庆摸了摸鼻子,便不多言。看了眼远处正在乐哈哈的林白,轻哼一下,银样蜡枪头,还是哥哥我来帮你一帮。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林白赵初悟两人渡过一夜良宵,折腾半宿,昏睡到日上三竿。
赵初悟睁开眼,感觉到臀部被什么温热之物顶着,再定睛一看,一只手搭在腰间。从朦胧中立刻醒来,拨开那手,翻身坐了起来,一脚踹开林白。
“哇,痛……”
林白被痛醒了,捂着肚子,蜷缩着,而后又是一场天崩地裂的哭戏。
“你这腌泼才,尽耍些下三滥!离我远点,听到没”,昨夜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加早上这一出,接二连三让赵初悟对林白没了好感。
被赵初悟一吼,林白愣了愣,吸了吸鼻子,收住眼泪,哽咽道:“娘子……额……姐姐,别气了,我离你远点便是。”
看着林白下了床,往自己地铺找衣服穿了起来。赵初悟脸色缓了些许,再想起自己的衣裳,胸前一团白渍,脸色又不好起来,得换身干净衣服才行。
“有换洗的干净衣裳吗?”赵初悟对林白喊到。
“有呀,在柜子里,姐姐,我给你拿。”林白正欲往柜子走去。
“你,还是别动,我自己来拿”,赵初悟打开柜子,选了件白色襦衣,上了床榻,放下床幔之前,做凶狠状,恶恨恨道:“不准乱动,乱看!”
“我不看,不动”,说着便似根木头桩子般,还闭上了眼睛,用手捂着双眼,乖觉得很。
穿戴好后,赵初悟瞧瞧了林白,脸色一转,轻声询问:“你晓得你家在何处吗?”
“知道!林家村”
“隶属何州何县?”
“嗯……不知。”
“那齐州,你可识的?”
“不知。”
“出村的路,你可认得?”
“不知。”
“你姓甚名谁?”
“不知……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