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入口, 黑水涯。
底部泛着绿色幽光的拱形桥下, 黑水汹涌地翻滚沸腾着。
花容走在桥上,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缓慢。
她的头发披散在身上,凌乱不堪。
身上的衣衫破碎的不成样子, 她神情麻木,赤着的双脚伤痕累累。
急急赶到此处的阎华,看到的便是花容此般形容狼狈的样子。
他面色沉沉, 眼睛里不可抑制地染上沉哀。
就在一刻钟前, 魔界的梵天钟响了,神器梦魇自发回归了神剑楼。
这意味着, 魔界之主,一代魔尊, 陨落了!
看见阎华, 花容停了下来,她早已失去神采, 显得空洞的双眼微微上抬, 对着阎华伸出了自己鲜血淋漓的手。
满是伤痕的掌心,一颗氤氲着点点灵气的黑色珠子正躺在上面。
阎华的目光定格在她手心,眼底满是沉痛。
那是, 魔尊陨落之后, 一生魔气所化的魔珠。
看着自己手心的珠子, 花容开口, 嗓音嘶哑, 如同破掉的风箱。“他说……魔界不可一日无主, 特命你继承魔尊之位!即日起,世世代代守护魔界!”
闻言,阎华瞳孔微缩,眼底隐有泪花涌动,而后他一撩衣袍,猛地朝着花容跪了下来!
“魔尊……”他头抵着地,出口之言如同火上滚油,哀婉壮烈。
花容说完,便又微微握拳收回了魔珠,小心地放在自己的心口,而后又继续向魔界走去。
阎华担忧她的伤势,忙起身问道:“魔后是要去哪?”
花容顿了顿,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乌格,乌格一定可以救他的……”
阎华愣住,而后看着花容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
“对不起,魔后,老朽无能,救不了魔尊……救不了……”
素来像个老顽童一般的乌老,此时却扔了拐杖瘫坐在地上,像个孩童一般大哭,浑眼流下的泪水甚至打湿了他花白的胡须。
闻言,花容却是固执地蹲在他身边,双手捧着那颗魔珠,神色极为认真道:“你连他的奇毒都能解,你也一定可以救他的,一定还有法子的,只是你还没有想到。”
“我不是上古神花吗?可以用我的血救他!或者……用我的命都可以!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我真的……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啊……”
花容哭哑着嗓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好恨自己!也恨燧黎!
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呢!明明答应过她永远都不分开,明明答应过的……
总是说话不算数!
还说什么,如果难受,那便永远忘记他吧!
这个骗子!她如何忘得掉,刻在灵魂里的,要让她如何忘掉!
花容握着魔珠,眼泪模糊地向地下倒去,她侧身时,一块奶色如意从她袖中掉了出来。
破碎声响起时,一个白衣男子的光影倏然浮现在炼药室内。
“小友不必悲伤,你想救的人还有救!”
室内倏然一静。
花容和乌格俱都抬眼向他看去,花容一愣道:“真得……还有救?你是?”
白衣男子温润一笑,缓缓道:“我叫潇玉堂,想来,你在不久之前听说过我的名字。”
潇玉堂?难道是无妄仙帝口中的那个潇玉堂?潇清风的先祖?
花容擦了擦泪,道:“您就是封印无妄仙帝的那位前辈?”
潇玉堂点了点头,忆起往昔,他的目光有些许沉暗。
“我本是一名剑修,因着天赋不错,距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我本以为我会成仙,谁成想在成仙那年遇到了我的妻子,秋婉。”说起妻子,潇玉堂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
“我爱她,本想带她一起修炼,可是婉儿却毫无修炼资质。所以,我便作了一个决定,便是陪她走完一生。从青葱到白首!”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决定,便毅然跟婉儿隐居了起来,可是我在修炼途中结交的好友,狐族无妄却找到了我。”
“他以为我被婉儿迷惑,便劝说于我,我向他解释过后,本以为他会信我!”
说到此处,潇玉堂的声音突然愤慨起来,“可是,他却当着我的面杀了婉儿,一同死去的还有我不足六个月的孩儿!”
“而他杀我妻儿的理由,竟是要与我做神仙美眷!”
“他可是男人啊!”潇玉堂皱着眉,神情嫌恶,“却说要与我做眷侣!真真是恶心至极!”
花容和乌格俱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原来,无妄仙帝所说竟全然都是假的,真相是如此的难以想象。
潇玉堂愤怒过后又倏而平静下来,“我当时愤怒至极,便全然不顾,拼着自身性命才将修为略高于我的他封印下来,将他永生永世囚禁,替我妻儿赎罪!”
花容看着潇玉堂,目光沉静,缓缓道:“如今无妄仙帝已死,你的妻儿想必正在您不知道的地方快乐的生活,前辈还请节哀!”
闻言,潇玉堂笑了笑道:“都是千万年前的往事了,我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却不想今日却是对着你们说了出来!”
花容默然,这世上,谁还没有伤心事呢!
想起燧黎,花容抱着希望开口道:“前辈,花容记得你刚刚说过我想救的人还能救,还请前辈指点!只要能救他,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潇玉堂看着她道:“哪怕是付出你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花容顿了顿,郑重道:“只要能救他!”
潇玉堂笑了,目光悠长,若是当初他能救下婉儿……
“魔尊燧黎,身死之时,尚有一丝元灵留下!”
闻言,花容登时激动地站了起来,带着些微颤抖道:“还请前辈指点!”
潇玉堂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他垂下眼,看着地下,手指着地上奶色玉如意的残渣,不过片刻,便有一抹圆润的微光从中升起。
花容眼也不眨地看着,听到潇玉堂道:“便是在此!”
“前辈是说……这就是魔尊/燧黎的元灵?”花容与乌格齐齐开头道。
潇玉堂点了点头,将那元灵盛在掌心后,对着他们道:“这东西本是我身上的一根肋骨,却不想竟是叫无妄拿去做成了钥匙。”
他顿了顿继续道:“有了这丝元灵,再用你的血统,救活他便不成问题了!”
接过潇玉堂渡过来的元灵,花容喜极而泣道:“多谢…多谢前辈指点!”
看着花容的样子,潇玉堂叹了口气。
老天总是这么爱捉弄有情人!
他还想说些什么,花容凝神去听,却发现什么也听不见了。
潇玉堂的光影缓缓消逝,竟是片刻便在室内消失无踪。
“前辈他……”花容望着光影消失的地方愣愣出神。
乌格叹了口气,道:“仙逝了,便是刚刚那个也不过是一抹余灵!”
原来竟是如此,花容忍不住唏嘘。
愣神片刻后,她看向手中的元灵,眼角闪过泪花,一字一句道:“乌老,救他吧!”
乌老目光沉重,叹气道:“尊上非常敬爱您,魔后如此做,若是尊上醒来,您又不在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花容笑了笑,道:“我存在的意义,便是让他活下来!”
第77章 番外
妖王六千岁寿诞的时候, 宴请各界。
妖族宾客络绎不绝,王宫之内觥筹交错, 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若是以前的苏清远,是喜欢这样的热闹的。
可现在,他却偏爱寂静。
先祖仙宫破灭之后, 狐族当初立下的誓言也作废了, 而他这个大祭司也不用在寻找什么上古神花了!
况且,他这大祭司当的也实在是不称职,千年来只找到一株,没想到却因此丢了魂, 失了心!
他可是九尾狐啊!
妖界唯一的一只九尾狐!多情又浪荡的九尾狐!
可是他浪荡了这么多年,却还是……忘不了她!
苏清远仰躺在桃花树上,如夜星般的眼睛却满是轻愁。
他身后九条尾巴垂在树下, 极为舒张肆意的伸展着。
正对着天空发着呆时, 其中一根尾巴却倏然传来痒意。
尾巴极有力度地一甩,登时将偷摸他尾巴的人给勾了上来。
只不过看到人时,苏清远却蓦地愣住。
只因那是一个小姑娘, 看着年龄不大, 身高还没有他的腿长。
苏清远眯了眯眼,看着被自己尾巴勾到半空中的人,冷声道:“你是哪来的小丫头?不知道别人的尾巴不能乱摸吗?”
被苏清远卷着的小丫头却一点也不害怕, 甚至笑容灿烂地继续揉搓他尾巴上的白色毛毛, 奶声奶气道:“我不叫小丫头, 我叫朵朵!你的尾巴好漂亮好软啊!比母后给我做的小熊抱枕还要软!”
母后?苏清远挑了挑眉,将她卷近些,看着她脸上还未褪去的婴儿肥,问道:“好吧!朵朵,你是哪家的小丫头?不好好待在你母后身边,乱跑被妖怪吃了怎么办?”
小丫头闻言,模样特别神气道:“哼!我才不怕妖怪呢!母后说了,我身份尊贵,妖怪们才不敢吃我呢!”
“那你母后脑袋一定是缺根筋!”苏清远倏而揪上了她软软的脸颊道:“像你这么可爱又多汁的,最是招妖怪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