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你这养闺女呢,管得宽不宽啊!”闻澈捞着衣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话拿趣人。
一会儿又跑到许梨旁边看她吃饭,问东问西的。
陆嘉行在失去耐心的边缘,没什么好气的说:“不是演车手,你带什么头套?”
“啊?哦,我这是穿越剧,皇上穿越成赛车手,是不是挺狗血?”闻澈手托着下巴看他,“嘉行哥,这剧还有更狗血的呢,我演得男主啊穿越前是个渣男,有个亲梅竹马的小媳妇男主不喜欢,大婚后啊男主把她虐身虐心,贬为暖床丫鬟,冷在一旁不管,再后来啊这丫鬟撞到头什么都不记了,醒来问男主她是谁。男主玩心起了,说她是自己的宠妃,圈在宫里好一通宠,宠得自己都以为是真的时候了,你猜后来怎么了?”
陆嘉行的脸已然冷得吓人,闻澈歪过头,“他不猜,小梨子你猜。”
许梨昨天都没睡,抗到现在脑子都是木的,根本就没听进去,咽下嘴里的粥,茫然的抬起头,“啊?”
她都没看清怎么回事,陆嘉行已经拎着闻澈往外走。
“好几次了,是不是以为我是豆腐做的?挑衅什么?”陆嘉行把他拽到外面的安全通道里,压着声发狠问。
闻澈后退了几步,站在窗口的位置,风从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让他终于凉快了些。
没了刚才的调侃,他声音平平,却毫不示弱,“嘉行哥,是你到底想干什么吧?”
“我怎么了,少跟我不阴不阳的说话。”
“呵。”闻澈冷笑,“那小丫头不记事,你就想玩她是不是?装的真跟合法丈夫似的,她知道你俩之前是签了合约结婚的吗?知道你让她这辈子都要把你当哥吗?”
陆嘉行手垂在身体两侧,愣了片刻才说:“你怎么知道的?”
俩人签那份不具备法律效应的合约时,根本没有旁人在场,他也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就是碰巧看到了。”闻澈似在回忆那天的场景,他回老宅看奶奶,路上就发现被私生饭跟踪了。老宅四周有围墙,按的有警报系统,他进去后想看看私生饭走了没,刚到墙边就看到许梨来找陆嘉行,两人在后院里说话。
——“就跟你邻居家哥哥一样,许梨你记好,我从前是你哥,现在是,以后也是。”
——“好,嘉行哥哥。”
对话中,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两句。
那天许梨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搭在肩上,挽起半层发丝,在头后扎了个小丸子,旁边还戴着个嫩黄色的小卡子。
他从小就招女人,又是在娱乐圈混的,这点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小丫头看着是来“谈判”,其实是精心打扮来见心上人的。
明知是条死路,也抱着最后一丝挣扎的心。
可惜被陆嘉行伤得透透的。
闻澈在陆家待得时间不长,后来又去了韩国,他没见过许梨,也从没听陆嘉行提起过,那一天是第一次见。
原本只是想藏着好好看场戏,但是闻澈低估了私生饭的疯狂度,他们为了偷拍他,误拍到了陆嘉行和许梨这段场景。
毕竟是家人,闻澈当时怕他们到网上乱发,才出去向她们要视频,为了这个还被两个私生饭各亲了一口做交换。
视频他留着,一直谁都没提起过,最后自己都快忘了。
哪知道许梨后来失忆,才把这段翻了出来。
安全通道间,安静的能听见落针的声音,两个男人各怀心思,谁都没说话。
末了还是闻澈先开口,“嘉行哥,你真不想知道戏里女主恢复记忆之后会怎么样吗?”
陆嘉行靠墙站,头枕着墙,看着有些颓,他说:“我不想。”
“你是就不想让女主恢复记忆吧。”闻澈笑了。
声控灯灭了,只有外面的星光照进来。
半晌,陆嘉行跟着笑了,这一笑,笑出了无可奈何的意味。
他说:“你拍得什么垃圾剧。”
“穿越剧呗。”闻澈低头抠着自己手心,他的颜值再娱乐圈绝对是一线水准,可清秀,可色气,这会儿只剩落寞,他说,“这都是我自己瞎编的,编剧不敢写这么虐,不卖座。”
闻澈扒拉自己的头套,龇牙咧嘴的薅下来,他原本的头发湿透了,特别杀马特的乍在头顶。
他的声音很淡,“嘉行哥,什么时候你都是众心捧月的焦点,所以你应该不知道被人抛下的滋味,我知道,所以心疼她。”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闻澈把脸背过去。
风吹落满身的汗,透心的凉。
不知过了多久,温热的手掌落在头顶,陆嘉行揉了把他那烟花般纷飞的头发,“回去老实拍戏,少惹事。”
闻澈身子一僵,动动嘴发不出声来。
陆嘉行已经收了手,“她失忆,是病人,对病人是不能刺激的,阿澈,扭过来看着哥哥。”
哥哥……
闻澈机械化的转身,不可思议到瞳孔都放大了。
多少年了,陆嘉行都没在他面前说过那两个字。
6
陆嘉行单手按住他的肩膀,捏了捏,“嗯?”
两双漆黑的眸子相对,陆嘉行挑了下眉,过了两秒,闻澈跟着点了点头。
“带上口罩走吧,别被拍到了。”陆嘉行往回走,又被拉住。
“对了嘉行哥,你认识乔星辰吗?”
陆嘉行身子一僵。
“不认识吗,他说认识你的啊,还说是生死之交呢。”闻澈跟在后面,“跟制片关系挺好的,来探班,见我说认识你,好像是刚从英国回来的,你真不认识?”
横店一年四季都很热闹,数不清的剧组和熙熙攘攘的游客,多少故事在这里上演。
陆嘉行揉着额头往前走,没什么情绪的说:“嗯,认识。”
******
翌日起了大早,陆嘉行戴着许梨返程,他是抛下工作来的。
昨天早上还拍着桌子说自己绝对不会来杭州,中午就买了票过来,公司那边听说他这打脸行程,都觉得一言难尽。
既然来了,他决定顺路去杭州处理下工作,秦昭开车,见着他俩也没多问,只把新手机递给许梨,“陆总吩咐给你买的。”
许梨皱着眉头,接过去说:“谢谢,回去我把钱给您。”
陆嘉行没吭声,秦昭看气氛尴尬,笑呵呵的说:“没事,你这才坏了一支,陆总这月都摔坏两支了。”
“啊?”
“哈哈,没有,没有。”秦昭感受到后排凌厉的视线,实相的没再说下去。
昨晚上两人是分开睡的,可毕竟是一个套间,从早上起床起,许梨脸上的红就下不去。
陆嘉行没睡好,做了一夜的噩梦,在车上又补了一觉,到了地方他下车,对许梨说:“你们同学住哪?”
许梨扒着车窗,露出颗小脑袋,“如家。”
“好,秦助送你去拿行李,然后你回来跟着我,今天下午我们就返程。”
“等等,等等!”许梨急了,“我跟您走啊?”
陆嘉行托住她下巴,“你说呢?”
“不是,我……我还没去看西湖呢,还有雷峰塔,还没见着法海呢。”
许梨一着急就乱动,下巴在他手心蹭着,痒到了心口,陆嘉行忍着笑,“法海你见不着。”
许梨微微嘟着嘴,陆嘉行看了眼天,叹口气,“乖一点,我忙完了带你去,秦昭,你开车,别让她瞎跑。”
……
送走了他们,陆嘉行跟着老曹检查工厂,确实发现了许多问题。
他们的旗袍不是采用的普通的印花技术,还是用纯色的丝绸先制成成衣,然后让艺术家在上面绘制图案,每一件成本很高,但是效果也很惊艳。
可是衣服与画作不同,它需具备多次洗涤的能力,当前采用的绘画颜料是丙烯,可是丙烯在熨烫的过程中会产生臭味。
虽然老曹的人通过复杂的处理可以避免这个味道,但买回去的顾客若自己熨烫,还是会产生臭味。
陆嘉行一直认为,再娇贵的衣服,也应是以人的舒适为第一要务,如果买回去需要当祖宗伺候着,就有伪他的本心。
脚不离地的忙了半天,最核心的问题还是没能得到解决。
正说着,他手机响了,是顾欣打来的,说人就在外面。
顾欣见他出来,笑得娇媚,她妆容精致,美得毫无破绽, “旁边有个咖啡厅,去那坐会儿。”
陆嘉行没动的意思,“就这说吧,还有工作没处理完。”
顾欣是听“盛世”的人说了昨天的事才追过来的,她对陆嘉行的心思,自家公司的人谁不知道。
“看你眼下都黑了,是不是没睡好。”顾欣要碰他,被陆嘉行挡了一下,他有点烦的说,“有事吗?”
顾欣在来得路上告诫了自己无数次,千万不要在他的面前提许梨,男人就是图个新鲜感,她总计较,显得不大度,可是陆嘉行的态度,让她心里不是个滋味。
陆嘉行性子再冷,在英国时两人也相处的很好,情分这东西,靠得是日积月累,那个小丫头算什么。
顾欣问:“你怎么了?”
“太忙,一堆事。”陆嘉行根本没往别处想。
男人说忙,有真有假,顾欣却品出了敷衍的意味,情绪也上来了,“还为昨天的事生气啊,事我也都听说了,袁肆剑是喜欢找小姑娘,不过都是成年人,她出来,就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陆嘉行正在烦,听罢也懒得兜圈子,直接问:“那袁肆剑你们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嘉行,你也二十八,不是毛头小子,吃个饭你情我愿的事要怎么处理?她一个小姑娘敢跟着人去饭局,你真觉得她单纯?这种女孩我见多了,趁着有些姿色就想做躺平了就能赚钱的事。”
陆嘉行垂着眼看她。
顾欣在他的眼神里怯了,软着声音劝,“嘉行,我为了你好才说的。”她试图用利益去提醒、捆绑他,“女人才最了解女人,她这种小女孩,专吃定你们这种。我是不会骗你的,咱们两家的公司正要合作,就从工作伙伴的角度,我也希望——”
“顾欣。”陆嘉行打断了他,他的语气很淡然,却字字凉透了,“从现在起,东尚不会再跟盛世有任何的合作。”
他说完毫无留恋的转身要走。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顾欣反应过来就上去抓住他,“嘉行,你疯了。”
陆嘉行抽出自己的手。
顾欣踩着高跟鞋,第一次觉得站都站不稳,她甚至还没说到正题,陆嘉行就翻了脸。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在英国的一幕幕像过电影一样出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