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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初三那一年,他们都过得很快乐,整个学校没有比他们还要快乐的人。
    他们四个一起逃课去网吧;一起调戏初一的小妹妹;不想上体育课的时候周佳丽假装肚子疼,三个大男生站出来争先恐后地要送她去医务室;挥洒过汗水的篮球场似乎还回荡着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周佳丽声嘶力竭的欢呼加油声犹在耳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青春的证明。
    直到初三最后一个学期末,即将面临中考的叶阳希在课堂上突然接到了母亲病危的消息。
    他不顾一切地奔向医院,看到的却是一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
    叶明从邻市赶回来的时候,叶阳希已经一个人在医院里守了一夜,周佳丽陪着他,一直在叶明到医院的前一分钟才离开。
    父子相见,两人谁也都没有先开口。
    叶明扑到妻子的病床前,哭的直不起身。
    他的哭声扰的叶阳希心烦意乱。
    “你现在哭什么?我妈病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她住院的时候你怎么不回来看看?现在她死了,你哭有什么用。别跟我说你要赚钱,钱是我爹么,钱是我妈的丈夫吗?除了钱,你这几年到底在家里留下过些什么?”
    叶明自从下海以后,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三个月能在家里吃上一顿饭都不容易,叶阳希最关键的成长期只有叶母一个人在家操持。
    男主外,女主内,叶明让她辞去了自己的工作,钢琴也不教了,除了家务杂事,她生活的重心都在儿子身上,家里的钢琴盖再也没有揭开过。
    从一日三餐,到穿衣搭配,都是她细心查过食谱,就连什么颜色的鞋子配什么颜色的袜子都是她一一准备好了才会让儿子穿上。
    叶阳希有时会不耐烦地说:“妈,我是个男人,你这样是想把我养成一个废物吗?”
    她从来不反驳,只是温柔地笑。
    但那天她从医院拿回体检报告之后,她对叶阳希说:“阳希,妈妈想了一下,你说得对,你已经是个可以独立的大孩子了。”
    叶阳希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突然地放手是为什么。
    直到那天他看见她躲在厨房里拼命地往嘴里倒□□,他才发现,原来癌症已经把面前这个曾经温柔慈爱的美人折磨的不成人形。
    他给叶明打电话,开口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爸……”
    正在开会的叶明认出家里的号码,甚至都没有听出那是儿子的声音,压低声音吼道:“跟你说了多少遍别给我打电话,我这儿正忙!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再说!”
    于是,叶阳希终于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在深夜一个人对着电话叹气,为什么总在叶明快要回家的时候反复催他打电话再三确认,又为什么总是和叶明在话题聊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
    后来叶阳希才明白,那种欲言又止,是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丈夫之间关系的维系只剩下唯一一条切不断的纽带,名字叫叶阳希。
    从发病,到离世,短短六个月,叶明对一切一无所知。
    看着他哭,叶阳希第一次尝到了怨恨的滋味。
    恨叶明,也恨他自己。
    如果在母亲在世的时候,他能表现的更好一些,让她更骄傲一些,他此时的愧疚是不是就会更少一些。
    父子两的关系更是一度跌到冰点。
    叶明让他做的事情,他通通不做,叶明不让他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做。
    叶明说:“不要想太多,好好准备中考。”
    于是,叶阳希中考当天迟到,语文一科的分数直接记零。
    费了一番力气把他送进十七中,叶明又说:“从前的我既往不咎,从今天开始改掉恶习,好好学习。”
    于是,叶阳希抽烟喝酒,逃课打架,和元康他们一起,无恶不作。
    感觉到叶明几乎快要放弃他了,叶阳希真的很开心。
    那时周佳丽没有考上高中,进入了一家职校。职校里风气极差,很快周佳丽就从一个很像太妹的女学生变成了真正的太妹。
    她也学会了抽烟泡吧,和各种社会青年玩在一起。她个性高傲,似乎不屑与任何人成为同伴,但她又四处留情,酒吧里的灯光迷离下,她眨眨眼睛,就有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生上来问她:“美女,一个人吗?”
    那天,在被叶阳希第n次严词拒绝后,周佳丽心情郁闷,在酒吧里喝到烂醉才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不过才走了几步,她就一个趔趄倒在了路边。
    美丽的独身女孩在街头醉倒,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幸好对方也是个醉鬼,周佳丽拼命反抗,一直到碰见在附近网吧里包夜,肚子饿了出来觅食的元康,她只是被扯破了衣服。
    元康认出周佳丽,一声“我操!”跑过去就是一顿打,直把那个醉鬼打的求爹喊娘他才停手。
    “你没事吧?”
    周佳丽靠在墙角,扯着衣服哆哆嗦嗦地问:“有烟吗?”
    元康把她带到网吧里过了一夜,清醒后的周佳丽冷冷地对元康说:“你一定要原原本本,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叶阳希。”
    但令周佳丽意外的是,知道此事后叶阳希只是和夏冀青一齐喊了句:“我操!”脸上连半点愧疚都不曾有。
    “我为什么要愧疚?又不是我让人去强你的。”
    周佳丽心冷如寒冬腊月,当一个男人对你没有半分情谊的时候,他真的可以对你的死活视而不见。
    在连续一个星期的买醉后,周佳丽又碰见了那个上次想要强她的人。
    不巧的是,这次那人是醒着的。
    “你个臭婊*子,敢叫人来打我,老子今天不把你办了老子不姓袁!”
    姓袁的人也是附近职校的学生,有点社会背景,跟酒吧老板称兄道弟,他叫了一些人,准备把周佳丽绑了。
    谁知一出酒吧门口,他迎面就碰见了叶阳希他们三个。
    午夜的街头,堪比古惑仔电影的追逐打斗场面就此上演。
    叶阳希他们虽然没带东西,但对方的人有,打倒一个抢过来,武器很快就变成了他们的。
    在十七中的日子,三剑客什么也没干,每天都忙着打架斗殴,随时随地准备决一胜负。
    毕竟他们曾经是自己初中的杠把子,而十七中里,还有其他学校的扛把子。初赛、复赛、决赛,像参加运动会一样,为了保持自己第一的位置,他们每天都在不停的打架比赛。
    而这样比赛了一年的结果就是,虽然对方人数众多,但叶阳希他们却丝毫没有落到下风。
    周佳丽醉醺醺地倒在一旁哈哈笑,不时欢呼加油,就像在学校里看他们打篮球一样。
    直到那个姓袁的人举着小刀跳上元康的背,周佳丽才终于有些清醒。
    “光头,小心!”
    元康躲过了捅向颈动脉的一刀,却没有躲过扎进他腰腹的一刀。
    眼看着元康血流如注,三个人都慌了。
    “光头!”
    夏冀青无法脱身,离元康最近的叶阳希扑上去将姓袁的按到在地,一番激烈的争斗后终于将他手里的刀夺了过来。
    他抬手正要扔走,忽听周佳丽的哭声传来,她在喊:“元康、元康你醒醒,你不要闭着眼睛元康!”
    那一瞬间,叶阳希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可能,但最令他害怕的是元康有可能会死。
    “啊!”扬起的手重重落下,那把沾着元康鲜血的刀,被叶阳希嘶吼着扎进了姓袁的手腕里。
    那天晚上以后,叶明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元康被扎破了脾,姓袁的人被叶阳希废了手。
    因为故意伤害罪,叶阳希被抓进了少管所,判了五年,不知道叶明找了什么关系,减刑三年,最终,他在里面待了两年。
    这两年里,看着急速苍老的叶明,叶阳希忽然想,妈妈那么喜欢钢琴,可她为了叶明和他放弃了,这说明他们才是她心里最爱的两个人,可是呢,他都做了什么?
    叶明有错,难道他就没有吗?他这样做,到底是在惩罚叶明,还是自己?
    那两年在少管所的生活叶阳希一字未提,可田夏却似乎明白了什么。
    叶阳希收紧手臂,将田夏紧紧抱在怀里,鼻间是她发间淡淡的香味,带着能抚慰人心的力量。
    他望着江面上正在鸣笛的“凤凰号”,“今年我被放出来的时候,老叶带我去那上面吃了饭。所有一切跟我想的都不太一样。那艘船是,老叶也是。我突然就觉得过去的那几年,我太像个傻逼了。”
    田夏没有说话。
    他接着说:“田夏,我就像那艘船一样,外表看上去很豪华,但里面什么都是坏的。老实说,跟小时候相比,我现在是不是变得很坏?”
    田夏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叶阳希不满地用下巴撞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末了又问她,“疼不疼?”
    田夏摇头。
    “唉!”他叹了口气,吻了吻她的发顶,“怕我吗?”
    田夏没说话。
    夜风冰冷,但身后人的怀抱却暖和。
    她揉了揉眼睛,在他怀里转了个圈,和他面对面,仰起头说:“如果你说你愿意好好学习,我现在可以送给你一个礼物。”
    叶阳希一愣,接着勾起唇角,邪邪笑:“什么礼物?”
    “你要先说愿意,我才能告诉你。”
    “那我要说不愿意呢?”
    田夏想了想,摇摇头说:“你不能说不愿意。”
    “这么霸道?”叶阳希假装皱眉,但很快就笑开了,“那好吧,你都说不能了,我能说什么呢。”
    然后——
    田夏捧住叶阳希的脸,踮起脚,轻轻亲在他的下唇。
    “阳希,生日快乐。”
    “嘭——”
    烟火晚会开始了。
    漫天的烟火在黑夜中炸开,绚烂华丽。
    隔着宽大的校服,叶阳希却清楚地感觉到田夏掌心的柔软,被她的唇瓣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过了电,心底里的悸动让他忍不住想要的更多。
    “看烟花吧……唔。”
    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转过去,叶阳希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纵然背景是那样灿烂的烟火,而他的眼中却始终只有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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