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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梅梅打扮五妮上了瘾,硬是帮她修了眉毛, 配了身衣服出来才罢休。两姐妹一直折腾了一两个小时, 才心满意足的分开。
    一个人小时候的经历对心性的养成影响很大,对这个家,李五妮感情很淡,李爱国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带给她的父爱少的可怜,周桂花更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谁投生到她的肚子里都是造孽。这两口子谁也不疼李五妮, 后来又另外成了家,后妈又生了孩子,在这个家里,她更像一个外人了。
    她没人可以交流,从一个还算活泼的孩子变成如此寡言的性子,家庭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又过了几天, 赵卫红晾晒的香肠终于差不多了,她决定挎着篮子去镇上卖。
    她骑不了自行车,只好让小闺女骑车带着她,一同去镇上卖香肠。除了香肠,她还攒了百十来个土鸡蛋,打算带到镇上一同卖掉。
    原来的畜牧站,因为站长经营不善,倒闭了,现如今,大家伙儿想吃鸡蛋,还得去自由市场上挑农家自产的土鸡蛋。
    今儿是大集,一早往镇上赶的人不少。有的如她们一般骑着自行车,有的驾着驴车牛车,路上热闹的很,乡里乡亲的,都不是陌生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气氛就热起来了。
    做生意不简单,尤其是想要挣到钱,更不容易了。自由市场上,赵卫红打发闺女去逛集市,自己站在摊子后面等着人来问价。
    买鸡蛋的人倒是不少,买香肠的人寥寥无几。这也能想来,改革开放才不过四五年,大部分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能舍得淘腰包买几个鸡蛋给孩子补补营养,可不见得舍得买一截香肠回去下酒。
    等到篮子里的鸡蛋空了一半,香肠才卖掉浅浅一层,她这次做的不多,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斤,一斤定价两块钱,不算贵,勉强赚个成本钱和手工费罢了。
    乡下的集市,大多都是农家自己产的东西,李梅梅粗粗转了一圈,买了些木耳蘑菇之类的山货,沈立轩的妈妈特别喜欢这些山珍,可以寄一些去首都。
    “这个卖多少钱?”来来往往的赶集人在一个又一个的小摊前驻足,问了价格后又离开。
    眼瞅着太阳逼近蓝天正中,一篮子鸡蛋卖的只剩底,香肠还剩下大半。
    赵卫红有些急躁,她这还打算早点卖完去逛一逛集市哩!
    人声嘈杂的集市里,时不时有小贩扯起嗓子吆喝的声音,她心一横,干脆也学着别人吆喝了起来,“香肠~鸡蛋~”
    这下子,倒是有不少人过来问价钱。
    “嫂子,你咋在这?”
    赵卫红忙着给人找钱,没顾上搭话,不过她听出来了,这是给农具厂看门的老王的
    声音。
    等她找完钱,老王还没走,她爽朗的和人打招呼,“老王啊,中午吃饭没?”
    老王憨厚一笑,露出一口龅牙,“没呢,嫂子,这个点厂里正做饭着哩!”
    “工作不忙?”赵卫红笑着问道。
    “哪能呢,闲得都长草了,老李每天去了办公室也没啥事干,就是盘算厂子那笔烂账。嫂子你是明白人,可得劝劝老李,趁早辞职出来单干,他那手艺,光拾掇个把锄头太糟蹋了,要不是图老李人品,剩下的那几个老师傅早回家种地了,现在这世道,可不是当年了,种地比他们在厂子里干活挣得还多哩!”
    老王也是个实在人,一点不说虚话。他说的这些,赵卫红当然明白,她当然希望李保国辞了厂子里的工作,趁身体还好,和她干点别的事业,不说开家具厂,做点小买卖不也挺好的嘛,但是,谁让他那个人拧巴,脑子里转不过那根筋来。
    老王来了兴致,干脆蹲下,一边挑鸡蛋一边道,“他姥姥的,嫂子你是没看到,豆腐张家的那口子,脖子上的金链子得有这么粗……”
    他正伸出手来比划,屁股上冷不丁挨了一脚,抬头一看,一张满脸横肉的脸正在居高临下的冷笑着瞅他,“老王,说老娘啥坏话呢?”
    得,说曹操曹操就到。赵卫红笑着同豆腐西施说话,“大妹子,老王正和我夸你的金链子闪哩,你就过来了。”
    西施不西施的,也就这么个叫法。镇上豆腐卖的最好的人家姓张,男的人家把他叫一声豆腐张,他老婆泼辣能干,好事之人浑称一声豆腐西施。
    市井之人起的浑名也无人在意。不过这么叫下来,长河镇的人知道豆腐西施名号的多,知道她本名的人倒是不多。
    听到赵卫红这么说,豆腐西施得意洋洋的用一根手指挑起她脖子上小拇指粗的金链子,“别看这是镀金的,也值不少钱哩!要不是我们家老张非要给我买,我哪愿意花这个钱!”
    老王不尴尬,又与豆腐西施笑骂了几句,指着她道,“你就张狂,有钱逞能还不如多买点肉吃,有种你把我嫂子这些香肠包圆了。”
    豆腐西施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激自己买香肠哩,冲天翻了个白眼,粗声粗气的道,“你当我是来干啥的,陪你说闲话的?
    说着,又扬起笑,“赵嫂子,你给我称个三斤香肠。我们家老张就好吃个香肠腊肉下酒,我听人说你今天摆摊卖,豆腐都不卖了就过来了,你可得给我算便宜点!”
    赵卫红人爽快,没和她还价,把剩下的几个鸡蛋并十来截香肠塞到一个袋子里,“成,这些一共算你六块”。
    就她拿的这份量,只有多的,没有少的,还多搭了鸡蛋,豆腐西施自然乐意的不得了,咧着一口白牙,利落的掏了钱,临走还道一声,“嫂子实诚人,下次还来你这买。”
    待她走远,老王啐了一口,“死婆娘,有钱还抠门。”
    赵卫红又拾了两截香肠,“人家赚钱也不容易,我也是图个回头客,这两截香肠不收你钱,拿回去尝尝味儿,要是觉得不错,回头你给咱宣传宣传。”
    老王嘻嘻哈哈接了,拎着香肠,又去供销社打了半斤酒,晃晃悠悠的回了农具厂,他进厨房,把香肠和酒往桌子上一搁,招呼做饭的老婆子,“你给咱添个肉菜,把这香肠和辣椒一炒,好给爷们下酒!”
    说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进了厂长办公室。
    李保国的办公室其实也是他的工作室,到处摆着工具,一张原木色的办公桌和配套的办公椅,还是他自己鼓捣的。
    农具厂原来就是个草台班子,是在他手上一步一步发展的,人最多的时候,得有几十工人,现在嘛,荒凉的很。
    他拿着图纸看,老王就这么进来了。
    两人也是老熟人,一个不摆架子,一个不拿另一个当官。
    “老李,我刚刚在街上看到嫂子了,卖香肠和鸡蛋哩!”
    李保国把图纸折起来,松散眉头,“她在家折腾了好几天,也不知道生意咋样。”
    老王自己拉凳子坐下,“看着还行。”
    他长吸一口气,“老李,辞了!大家伙儿还跟着你一起干!”
    国营的厂子,挣多挣少都是国家的,自家的厂子就不一样了,交足了税,剩下的可都是自己的,看着昔日辞职的同事一个一个发财,他们这些人终于也坐不住了。
    李保国沉默半晌,从抽屉里摸出半包香烟和一包火柴,扔到老王怀里,“过两天,让大家伙儿有个心理准备。”
    老王是个烟枪,熟练的点上了火,眯着眼睛享受,“下定决心了就好,在这么下去,家里真早揭不开锅了。”
    上个月的工资没发,这个月估计也没着落,家里婆娘等着米下锅了,多少天没吃过大饺子了,要不是嫂子厚道,他还不知道得等多少天才能吃上油荤。
    “还是你老哥享福,这香烟特供的?县长都抽不上,倒叫我老王先抽上了。”
    李保国冷哼一声,“也不看是谁孝敬的。”
    兴许是豆腐西施买的多,来了个开门红,不出一个小时,赵卫红篮子里的香肠就彻底解决了。
    她乐呵呵的把钱妥善收到腰包里放好,今儿个卖鸡蛋和香肠的钱,加起来将近五十块钱哩!除去成本,剩下的钱也够给家里人扯几身衣服了。
    她问一个卖水果的大娘买了几个杏子,用袖子擦了擦,边吃边在原地等女儿。
    李梅梅在集市上逛了一大圈,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拎着去找赵卫红了。
    “妈,都卖完了?”
    “卖完了!”赵卫红高兴的很。
    临近晌午,娘儿俩个肚子也饿了,当下收拾好所有东西,放在自行车上,一路推着去找地方吃饭。
    赶集的地儿自然少不了小吃摊,有卖包子的,有卖油条的,有卖凉皮的,还有卖饸饹面的,花样还挺多。
    李梅梅想尝尝,赵卫红却拉住了她,“小摊上不卫生,妈带你去店里吃,我的一个老姐妹在镇上开了家饭馆,她那个人我了解,从小就爱干净,去她那吃我放心。”
    娘儿俩个酒饱饭足后又在县城逛了一圈,等骑着自行车往家赶的时候,天色也快暗下来了。
    “卫红,今天赚钱了,买了不少东西?”来来往往的村里人对着推着自行车的赵卫红问道,眼神却不断的往自行车上用布盖着的篮子里瞅。
    骑到上坡路的时候,赵卫红就让闺女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子走。一路上,有些赶集回家的村里人也驾着驴车慢腾腾的往家里走,瞧脸上的喜色,收获不少。
    都是熟人,免不了互相打听对方买了什么。
    “没啥东西,就买了一些山货,再扯了几尺布,给我家老李还有爸妈缝几件夏天的衣裳。”赵卫红也乐得掀开最上层的布给她们瞧。
    白布是比较细的棉布,扯了给家里人做贴身穿的衣服,白布底下是一块深色的的确良布,她打算给丈夫做件时兴的衬衫。
    李梅梅乖巧的推着自行车,听老娘和村里的婶子侃大山,那婶子看了自家篮子里的东西,也有些得意的揭开了她家篮子上的布,“我也买了不少好东西哩……”
    这里气氛热闹,远在大江县的沈立轩,却隐隐有被架空之势……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后天见
    第112章 火灾
    大江县是个贫困县没错, 但却不是没有脱贫的希望。一来有一个联通多省的火车站, 二来资源丰富,只是没利用起来而已。
    沈立轩是来解救穷苦大众的?并不,他是来捞政绩的,目的直白不?直白, 但是要说捞政绩的途径是什么,就是富裕大江县人民。
    他初来乍到, 工作交接都还没完成,就感到被几个同僚排斥了。常县长已经快到退休年龄, 更进一步的希望小的可怜,退休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情, 不至于为难他, 但是另外几个副县长, 隐隐有抱团之势。
    按照现在的编制, 一个县里边应该按照“一正三副”或者“一正四副”来配备县长和副县长。
    大江县除了常县长这个正县长兼副县委书记, 还有四个副县长。沈立轩这个新来的, 顶上了前一个退休老县长的缺,主管经济工作, 甚至还比其他三个副县高了半级,头衔上多了常务两字。
    按照现在的趋势, 改革开放才刚刚开了一个头, 他这个副县长正是需要忙活的时候,但是现在呢,好多原本应该分管给他的工作, 被三个副县分摊了,常县长乐得做好人,谁也不帮,哪里也不掺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立轩心里冷笑,表面上却按兵不动做着自己的工作,偶尔在几个关键人物面前适当的表达一下自个儿的不满和无奈,就够那几位放松警惕了。
    官场上,关系错综复杂,哪怕是个小县城,里头的水也深的很,对于秘书,他也有自己的考量,魏静以前做过常县长的秘书,有一定的经验,而且她不爱说话,喜欢低头做事,说白了,就是这个人中规中矩,领导怎么说她怎么做,绝不会有半分自己的想法。
    常县长就是不喜欢她这一点,所以提拔了更年轻更机灵的秘书,但对沈立轩来说,有个太有主意的秘书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他需要的,是一个了解大江上上下下关系,又忠心耿耿的自己人。或许后一点,魏静还算不上,但是前一点,绝对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因为快被架空了,沈立轩连个加班的机会都没有,每天都按时按点下班,然后骑自行车回宿舍,不过上班清闲,可不意味着他下班没事干,天色越来越长,上下班的时间却没变,他下班后,还在魏静的带领下,去附近的村庄下转转。
    也见识了此生见过的最穷的地方。
    以前做知青的时候,红旗村的条件是苦了点,但是好歹能穿上衣,隔三差五还能吃上一顿干的,偶尔还能去李家打打牙祭,所以他也没感受到农村有多苦。
    但是这里不一样,山深路陡,距魏静说,县城附近的这几个村庄,已经是大江比较富裕的村了,住房仍然破破烂烂,甚至有些摇摇欲坠,情况堪忧。
    可想而知,更偏远的村子情况定然更加糟糕。
    在一个月内,沈立轩抓紧时间走访了最贫困的三镇十六村,整个人都黑瘦了不少,不过心里头的方向却是越来越清楚明晰,甚至连以后怎么开展工作,都有了个大致的章程。
    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几个明显不满他一来就压了他们一头,明着给他下马威,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人家还真以为他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一把哩。
    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再完备的计划,都赶上突然变化的状况。
    他的收权计划安排的妥妥当当,上下打点都打点过了,却让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加快了进程。
    大江县初级中学,一场大火,把孩子们住的宿舍烧毁了大半,黑乎乎的断壁残垣,伴随着家长们撕心裂肺的哭声,沈立轩这心里,凉成一窝冰水。
    这年头,谁家供孩子上学都不容易,富裕点的人家,举全家之力,穷一点的农人,举全族全村之力,供一两个孩子上学,一朝不幸,这些痛哭的乡民,既哭孩子们的无端恶运,又哭多年幸苦付之一炬。
    早在半月前,他就视察过县里的几所主要学校,包括这所初中,那时候,他就觉得学生学习的环境太过恶劣,宿舍不通电也就罢了,不管怎么说,教室的电得给孩子们通上,这年头,有些孩子好学的很,夜里学到十一二点才睡,总不能就这么点着煤油灯熬眼睛,把眼睛熏坏了怎么能行?
    这个项目去年省里就在做了,再穷不能穷孩子,再苦不能苦教育,对于这一辈人的教育,省上的领导们还是相当重视的。
    就是不知道,那笔经费为啥没有落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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