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自取其辱呢?
周婧银牙暗咬,含着眼泪转身就走,没走两步险些一个踉跄,狼狈得像是有谁在追赶一样。
她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上一眼。
尹华珞注视着她的背影匆匆远去,半晌突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感慨:“你说她这是图什么呢?”
“我没空去揣测一个蠢货的心思,可以的话,最好以后都不要再看见她这张脸了。”齐南枫的目光在转向尹华珞的瞬间,冷意散去,变得温柔含笑,“珞珞,还没问你,考得好么?”
她展颜笑了起来:“我觉得凤城大学,稳了。”
“真棒。”
他俯身抱起她,高高兴兴吻在她额头。
两人正研究着要去哪里庆祝一下,这时齐南枫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齐海阳。
他按下接听键,听那边齐海阳的第一句话就在问:“小丫头考得怎么样?”
“她说非常好。”
齐海阳似是松了口气,欣慰中又带了一丝严肃:“那就行,你俩共进晚餐之后,记得回别墅来。”
“什么事?”
“咱们父子三人,说点正事。”
第47章 、我和你(大结局下) ...
齐南枫同意了齐海阳的要求, 在与尹华珞共进晚餐之后,直接带她回了齐家别墅。
尹华珞一进门就觉得不太对劲, 她见齐海阳和齐陌分坐在沙发两侧, 隔着极为疏远的距离, 且各自表情都不太轻松, 登时意识到这恐怕是个挺不乐观的家庭会议。
她毕竟是个外人,不想随便参与进来,于是顺手拉住了门口的助理张森,摆出一副天真可爱的笑脸问:“张叔叔, 后厨有蛋糕吃吗?”
张森曾经受齐海阳委托, 和她打过不止一次交道,所以互相还算熟悉,他见此情形,多少也了解了她的意思,立刻顺着话茬答应。
“有,我带你去。”
两人迅速撤离现场, 只留齐家父子三人在偌大的客厅里,迎接那场未知的暴风雨。
齐南枫搬了张椅子坐得远远的,他蹙眉开口:“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非得当面谈?”
“这不是电话里能讲清楚的事情。”齐海阳沉声道, “更何况在电话里, 你也见不着你哥。”
“我们俩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吗?”
这样的回答确实有些直白了,齐陌闻言抬头,看向他的眼神阴沉而复杂, 辨不清情绪:“爸,其实我也觉得,我和南枫这么多年见面的次数,随随便便就能算清,的确没什么沟通感情的意义。”
齐海阳不假思索地反问:“我让你俩沟通感情了?你还挺会给我下结论的?”
齐陌转过头去,沉默。
“所以到底是要干什么?”齐南枫在这种近乎尴尬的安静气氛中,逐渐开始不耐烦,“再不直说我回去了,浪费时间很有意思?”
“你先等等。”齐海阳把面前的咖啡端给他,淡定劝着,“不是我不想说,不过有些事,得听你哥主动提。”
“……什么?”
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一瞬间都转向自己,齐陌的脸色越发难堪,他咬紧牙关无言半晌,终是强行挤出了一丝微笑:“爸,你想问什么就问,不必藏着掖着,憋了一整晚,你也挺累了吧?”
“比起你来,我还不算太累。”
“我也不是累了一天两天了,早就习惯了。”
这番对话明显夹枪带棒,齐南枫又不傻,自然听得出来,但他不爽的是,似乎这场属于三个人的戏,只有自己尚被蒙在鼓里。
他正欲接口,却听得齐海阳又道:“齐陌,到今天为止,我足足给了你一年的时间反省考虑,可你始终没来找我坦白过——我想,你大概从未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是错误的,对吧?”
齐陌神色微滞,可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我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从不犯令自己后悔的错误,这不是爸你以前教给我的吗?”
“那我有没有教给过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勾心斗角那一套用在亲人身上?”
“爸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齐海阳看着齐陌,眉眼间笼罩的阴翳久久散之不去,平心而论,恐怕很难有哪位父亲会经历这样无奈又煎熬的一刻,因为只有他自己晓得,接下来要讲出的话,很可能将同时成为父子三人的浩劫。
他问:“你敢看着你弟弟的眼睛,摸着良心发誓,一年前下大雨的那个夜里,你没有雇人去木星区南街找他,想设计毁了他的下半辈子?”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锤在齐陌胸口,险些撞得他喘不上气,他低着头,眼神倏而变得凌厉起来。
齐海阳步步紧逼:“齐陌,回答我,你有什么可不敢的?”
“……爸,原来你早知道了?”
毋庸置疑,这答案等同于承认,毕竟齐陌太了解齐海阳了,齐海阳既然能问,那手中必定已经握足了证据。
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胜利者,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齐南枫猛然抬眸:“有人解释一下么?”
这听起来似乎是与他有关的故事,可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尽管尹志国和章雁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真正的秘密,仿佛不止于此。
齐海阳叹了口气:“你受伤那段时间,我本来就有所怀疑,但一直没深入调查,直到后来你去美国,小丫头在机场把一段音频发给我,我才终于确定了,在我两个儿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从没跟我提过。”
“是我俩商量决定的,因为怕影响你的治疗心情。”
所以尹华珞就把真相牢牢藏起,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过。
齐陌千算万算,也还是失了策。他以为尹华珞不过是个想要攀高枝的灰姑娘,贪财势利,和周婧一样容易利用,不料她却带着前世与今生的智慧,什么都不在乎,只想为齐南枫而战。她所坚持的一切原则,都只以齐南枫为前提。
而他自作聪明与她的谈话,便被她反过来当成了武器,给予了他致命一击。
“爸,你居然联合外人来算计我。”
“第一,小丫头现在对我来说算半个女儿,不是什么外人了。”齐海阳道,“第二,你早在算计你弟弟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怪不得我。”
齐陌冷笑:“求你别再用弟弟这个称呼了,一个妓.女的私生子,能进齐家就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还指望我真把他当作亲兄弟?”
“……闭嘴!你说什么混蛋话呢?!”
“我说的不对吗?爸你可能这些年习惯了父慈子孝的生活,早就忘了当年的那些旧账,又或者你是选择性遗忘?”齐陌活了快二十八年,惯于把所有负面情绪都隐藏起来,装成一位温和恭敬又善良的齐家少爷,他极少像现在这样,将自己刻薄与恶毒的一面,全都毫无保留展现在齐海阳面前,“你不妨回忆回忆我亲妈是怎么死的?我提醒一下,她是被你和那个妓.女给气死的,半夜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人就这么没了!”
“……”
“你总心疼齐南枫,说他十四岁就没了妈,可你什么时候心疼过我?我八岁就没了妈,我当初跪在医院里嚎啕大哭的时候,你心里却还惦记着自己没出世的二儿子,你到现在来跟我理直气壮?”
齐海阳猛地哽住,一时竟觉无言以对,原配妻子杨岚的死,始终是他心中的一道坎,每当有人翻出旧事,都不免令他灵魂战栗。
他平复了很久的情绪,这才勉强开口:“那是我造的孽,是我对不住你妈,我承认,但南枫又没错,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你为什么非要下那么狠的手?”
“因为我知道,你疼他。”齐陌切齿微笑,“你越是疼他,我就越是恨他。”
“你……”
“是,也许你认为我如今什么都有了,不该再奢求更多,但我的人生原本还可以更好,我原本不必小小年纪就失去母爱,我本该是齐家唯一的儿子,可事实上,你这些年除了给钱,甚至都懒得多看我一眼。”齐陌忽而厉声反问,“难道我和我妈就活该成为你真爱的陪衬品吗?你总心心念念想要补偿齐南枫,那我呢,我缺失的那些年你拿什么还?你扪心自问,同样都是亲儿子,你的一碗水端得平吗?!”
气氛至此压抑到了极点,咖啡已经完全冷掉,齐南枫一口未喝,他收拢手指,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瓷杯攥裂。
他蓦然离座,转身快步朝门外走去:“抱歉,我对你们进行的话题毫无兴趣,先告辞了。”
“这么急着走啊?我以为依你的性格,会和我争论一番,甚至于打一架呢。”齐陌注视着他的背影,很适时地又补充了一句,“就算你不在乎我雇人伤了你,莫非也不在乎当初你亲妈钟毓的真正死因吗?”
齐南枫的脚步瞬间顿住。
齐陌脸色阴沉地笑了:“你一直恨爷爷对吧?其实恨他也没错,确实是他逼死钟毓的,但你猜是谁给爷爷提出了这个建议?”
“……”
“是我啊,亲爱的弟弟。”
是他给齐家老爷子提出了这个“好”办法,并罗列出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譬如能让齐南枫名正言顺回到齐家,又能终止外界舆论,还能解除齐海阳的多年心病,对齐家的内部团结和公司的声誉都有好处……
然而说到真实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想让齐南枫也承受一下失去母亲的痛苦,更要让齐海阳懊悔一辈子。
是长辈之间的情感恩怨,造就了今朝阴暗又充满怨恨的他,他渴望报复,想要以一切极端的手段来让齐海阳和齐南枫痛苦。
诚然,上辈子也是这样,他使手段算计尤昱,从而令齐南枫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而那件事也成为了齐南枫和齐家正式决裂的□□。
至于上辈子尹华珞的死,会不会和他也有关系,那就无从考证了。
最残忍的真相,在揭开的一刻往往鲜血淋漓。
齐南枫刹那间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眼底通红地转过身去,几乎是冲到了齐陌面前。
他毫不迟疑一拳挥出去,在齐陌尚未来得及躲闪的前一秒,将其重重击倒在地。
齐陌一头栽倒,口鼻流血,可见这一拳的力道有多狠。
压抑多年的情绪彻底爆发,兄弟俩登时扭打在一起,以最原始野蛮的方式,互相都带着整死对方的恨意。
什么手足之情,从始至终就是天方夜谭罢了。
齐海阳劝不住,也拉不开,他又急又气,双手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归于一句撕心裂肺的:“都给我停下!”
正在这时,尹华珞来了。
尹华珞在后厨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不太放心,想来看看情况,谁知一进屋就看见齐家兄弟在互殴,客厅里满目狼藉,能砸的东西基本上都报废了。
她未及多想,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搂着齐南枫的腰想把他拖走。
她尽量放柔语气:“阿南,听话,咱不打架,犯不着为了他自降身价。”
齐南枫的手被玻璃碎片划伤了,仍在往下淌血,他恍若未觉,只是恶狠狠咬着牙,嗓音低哑:“珞珞,你让开。”
“我不让开。”她手上又加了一分力,回答得斩钉截铁,“今晚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让齐叔叔和我怎么办?你都答应过我不再胡闹了!”
“……”
“你就算打赢了他又有什么意义?他应该接受的不是这样的惩罚,他根本不值得你赔上自己!”
她的指尖触到了齐南枫的手臂,依旧是熟悉的、暖意融融的温度,一分一分融化了他几欲结冰的理智。
齐南枫终于动摇了,他将手指关节攥得咯咯作响,下一秒却双膝发软,猛地跪倒在地。
尹华珞连忙搂他入怀,她轻抚着他的后背,一声又一声地安慰:“没关系,阿南,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