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开始就给了你最终的答案了,我只会把你当朋友,也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是你自己牵扯不清。”
林千树干笑两声,“是,是我一厢情愿,你把我当朋友,那我问你,你教我怎么才能让一个男人把一个他想娶回家弄上床的女人当朋友?”
蓝珊听了这话,像失去控制了似的打了他一个耳光。那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令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那个给林千树换药的护士听到了吵架声,赶了过来,推开门的一瞬间刚好看见蓝珊打人的一幕,先是一愣,随即问:“你们干什么呢?”
林千树突然哇的一声,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口中嚷着“她打我,她打我......”
此时此刻,蓝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知道林千树有时很无赖,却从没想过他会这样不顾场合的耍起无赖。
蓝珊以人生最狼狈的方式逃离了美康医院。她在回家的一路上都处在一种极为恍惚的状态中,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她一直在想,那个在地上像孩子一样痛哭流涕的人是林千树吗?他为什么要哭?我真的打的很重吗?还是他故意装得很痛给我看呢?
蓝珊回到家里打开灯,孙乔仍像个雕像似的坐在沙发上。像似灯光令她复活了一般,回头看了一眼蓝珊,“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的约会不是很顺利吗?”蓝珊反问道。
“很顺利啊!”孙乔大吐一口气说,那感觉怎么也不像很顺利。
“还会在见面吗?”
“啊?”孙乔好像没听懂似的,一脸茫然,忽然又像明白了,点了点头,“会,会。明天约了看电影。那个人...苏晋,挺有意思的。”
孙乔心虚的笑了笑。
蓝珊没说什么,进了书房。她打开电脑,想把今天未完成的工作做完,电脑屏幕亮了,她却看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呆。
第二天,孙乔一大早就出门了。蓝珊起床后,穿着睡衣倚在落地窗边,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昨晚的梦。梦里她不停的打着林千树的耳光,一个接着一个的打,林千树呲牙咧嘴的看着她笑,最后脸肿成了猪头。
“他怎么不哭呢?”蓝珊想,“难道梦里没有疼痛感吗?”
小区里的榆叶梅不知什么时候落得干干净净,那几株旱柳的叶子也都发黄了。
夏天那几场瓢泼的大雨,好像还是前几天的事,怎么一下子就到了秋天了呢?
对于蓝珊来说,今年的夏天好像过得很快,原本她从来都不在意四季是怎么轮替的,多一天少一天,快一点慢一点,也没什么所谓,可是今年的夏天好像刻意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匆忙的好像要去赶火车。而她对于这个夏天的记忆,好像都与林千树有关,这个人像要吸血的蚊子一样,怎么驱赶都在耳边嗡嗡嗡的乱叫。
蓝珊想起林千树无赖的嘴脸,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微笑,随即她警觉般的将那一丝微笑收了起来。
那一天蓝珊过得极其无聊,她百无聊赖,将两架子的书一本一本的拿下来,再一本一本的摆回去,摆了一半,她突然像噩梦惊醒一样,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书——《云雀叫了一整天》,那是木心的诗集,还是她刚上大学的时候买的,那时候那首《从前慢》还没有被广为传颂,作为文学系的才女,蓝珊那时候就特别喜欢,她把它从头至尾工工整整的抄下来,贴在书架的隔板上,那是最初她心里爱情的模样。
蓝珊将诗集翻到《从前慢》那一页,字迹还是那么清晰,纸张也没有因为尘封而泛黄。蓝珊摩挲着一行一行诗句,不由自主的就跟着手指的滑动念诵了起来: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她反复念着“一生只够爱一人”“你锁了,人家就懂了”两句,眼泪毫无预兆的滴落下来,砸在手背上。蓝珊看着自己的泪水在手背上化开,突然大笑起来,自言自语说:“好好的,哭什么啊!”
蓝珊胡乱的将剩下的书放回书架。
她开着车去了山水书城,往常来这里时也没怎么留意,今天偌大的书城只有几十个访,显得空荡荡的。她漫无目的的转了两圈,感觉自己来错了地方。正要离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的手机铃声是一段清脆的钢琴曲,在这寂静的书城中显得特别嘹亮。
几个距离近的人向蓝珊投来各色的目光,蓝珊脸色一红,赶忙按了接听键,一路小跑的往出走。
她每次进书店或者是这样的大型书城都会事先关上手机,这一次不知有意无意竟然忘记了。
蓝珊出了书城,将手机放在耳边,那边的陈蓉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电话坏了?说话呀?说话呀?”
“刚才在山水书城里。”蓝珊解释说,“怎么了?有事吗?”
“你这会儿不应该在家写小说吗?”陈蓉有点意外,但她知道蓝珊不会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出版商打电话来,你之前那本《消失之海》要再版,但是有几个地方根据读者的反馈,需要修改,你下午过来一下吧!”
蓝珊还没反应过来,陈蓉又紧接着说:“不要有什么意见啊,你不是老舍,又不是文学大师,修改一下故事情节那也是市场需要,这次保底印刷五万册,跟谁过不去别跟钱过不去啊!”
“我清高到跟钱过不去了吗?”蓝珊淡淡的说,挂了电话。
四十分钟后,蓝珊在陈蓉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见到了她。她靠在软椅上,一手托着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不会又被普拉达骂了吧?”蓝珊一面坐下,一面揶揄她。普拉达是她们杂志社的主编,一个三十多岁的gay,自从看了电影《穿普拉达的女魔头》之后,从此自称“普拉达”。
“他哪有时间骂我?”陈蓉叹着气说,“他正忙着讨好一个体大的直男呢!砸了十多万了!又买表又送衣服的!”
“这世道变了!”蓝珊吐了吐舌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