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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妖先吞了一颗下肚,“我要杀你的话方才做什么救你,这是哥舒特制的解药,可解这江湖上大部分的毒,我好不容易从他那儿偷来的,快吃了吧。”
    偷来的?周梨忍不住弯下了嘴角,晃了晃那只瓶子,看向陈妖。
    陈妖明白了她的意思,“送给你了,你想给谁就给谁。”
    “多谢。”周梨对她郑重点头,分别取了三颗给江重雪和叶家兄妹,自己吞了一颗。
    她把剩余的药丸都倒出来,只剩一颗了,眼睛一飘,把它给了离她较近的宋遥。
    这时砰地一声,大门突然被人踢开了,一道身影旋即如风般荡了进来,黑袍著身,梅花幽然。
    第49章 洛小花
    数把刀剑同时举起, 亮出满堂雪光。
    江重雪手腕翻起, 金错刀光华乍现,逼人耳目。
    和江重雪站得最近的是莫金光, 他与江重雪一起出手。
    这正殿容纳了这么多人,本就显得不够宽宥,此刻更为逼仄, 无法供人施展开手脚, 动静大一点,可能带出的气劲会把屋顶都掀了。
    江重雪的金错刀贴着那人的衣袂自下而上划向他脖子,腾挪转移十分之快。
    谁知对方上半身一猫, 低头从莫金光的剑和江重雪的刀下滑了过去,随即人直接坐在了关帝像前的一张桌子上。
    说坐有点恭维他了,应该说是躺。
    他腿长手长,把桌子当做了床, 晃着他一条长腿。
    桌子是陈年老木,下盘部不稳,被他坐得咯吱咯吱地摇, 然后他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杯茶, 咕噜一口喝光。
    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速度极快, 众人尚未反应,他已经在喝第二杯茶了。
    他背双剑,眼角一颗勾人的泪痣, 五官不比江重雪,气度不比楚墨白,但他的清俊又是江重雪和楚墨白不能相比的,没有江重雪这样浓重,张扬一笑之下如风光霁月,恍然觉得缺了光线稍显暗淡的屋子都为之亮了一亮。
    他的脸早已刻成画像传遍江湖,南山认出他来:“洛小花!”
    洛小花把手一举:“哟,正是在下!”
    他眼睛笑得晶晶亮亮的,黑袍穿得不像其他人这么一丝不苟,他袍帽没盖在头上,腰带也未束,衣襟敞开着。
    他正在桌子上伸腰扭胳膊,周围数把剑落在他脖子旁,他只好把脖子伸得极长像只待宰的鸡,“咦,你们干什么?”
    陆藉一个箭步冲向前,眼睛里几欲充血:“让他们把陆蕴放了,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刀剑不长眼,当心点,当心点,”洛小花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推开那片薄薄的刃,提气扬声道:“阴公鬼母,快把抓来的那小子放了,不然人家就要我的命了!”
    外面当真有人回他了,是那个赶尸女的声音,便是阴公鬼母里的鬼母:“要你的命又不是要我们的命,你叫我们作甚。”
    洛小花气急:“人是你们抓的,又不是我抓的,凭什么要我抵命,你们这对贼夫妻有没有良心啊!”
    阴公道:“方才我们还没走脱你就让人放箭,到底谁没良心?万一我家婆子被射死,你就是十条命也抵不过。”
    洛小花装傻到底:“我什么时候让人放箭了,那明明是绿先生让人放的!”
    外面若真有一个叫绿先生的人,恐怕就要被洛小花气死了。
    说曹操曹操到,屋顶上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什么时候让人放箭了?”
    庙里的众人赫然抬头,有人在屋顶上。
    洛小花硬着头皮耍无赖:“不是你,那就是伏阿让放的。”
    伏阿就站在绿先生的身边,闻言道:“洛小花。”
    洛小花吓得差点没从桌子上滚下去,果然背后不能说人。
    这几人插科打诨,没一句正经的。陆藉忍耐不住了:“把陆蕴放了!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洛小花大声求救,外面阴公鬼母笑道:“杀了他,快杀了他,你杀了他简直就是为我教造福,以后都不必再听到他那把像鸭子一样的聒噪声音了。”
    洛小花哇哇乱叫,阴公鬼母宽慰他:“洛三护法,莫急,黄泉路上我一定不叫你寂寞,他若杀了你,我即刻便杀了这姓陆的小子,让他给你作伴。”
    这一言顶万句,威胁得恰到好处,陆藉虽还是没有收剑,但他也不敢下杀手了,只好转头去看陆奇风。
    陆奇风老练,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人,也不费口舌,静观其变。
    周梨认得这几人,她在黑暗中仔细地辨认,记忆回到四年前,破庙里,那四个穿黑袍的避雨者,除了那个女子外,其他三个均已到场。
    仿佛轮回,四年后,又是在另一间破庙里,她又看到了这几人。
    “阴公鬼母?”江重雪轻声念了几遍,心头震惊。
    周梨小声道:“重雪哥哥,你知道他们?”
    江重雪道:“嗯。二十年前,这对夫妻横行江北,下毒连害几十名武林高手,他们行踪诡谲少露形迹,江北各门各派想要抓住他们却无从下手。那时候说起制毒方面的高手,就属这对夫妻了。”
    众人都听到了江重雪的话,耳朵竖起。
    周梨道:“哥舒似情呢。”
    江重雪瞥她一眼:“那时候哪有求醉城。”
    周梨恍然,是了,二十年前,哥舒似情大概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与他们争锋。
    “据说阴公鬼母二人,阴公下毒,鬼母解毒,二人相辅相成,无人可匹,直到哥舒似情出现,这制毒高手的名头才算让贤了。”江重雪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没想到梅影里还有如此厉害的制毒高手。”
    他说完,楚墨白默默想,不止,不止是制毒高手,还有机关术高手。
    梅影里卧虎藏龙,不过卧的都是恶虎,藏的恐怕也都是孽龙。
    洛小花对他竖起一根手指头:“嘘,别让那对贼夫妻听见你夸他们,不然那对贼夫妻就更得意了。”
    江重雪:“……”
    这人嬉皮笑脸,被十几把剑架住,还有心情来说笑。
    江重雪对他始终怀有芥蒂,当即道:“我大哥呢?”
    “江重山?”洛小花笑道:“他都死了那么久了,恐怕早就投胎转世了,你要找他,最好去问阎王老爷。”
    江重雪的手按上了金错刀。
    洛小花注意到了他那个动作,越发兴奋地激他:“哎,你知道扛着一具尸体有多累吗?你说这圣教的教规也是奇怪,人都死了,还不放过,偏要我把尸体带回去再鞭挞一番才罢休,真是有病啊。”
    江重雪的脸唰地一白,周梨原想扣住他的手不让他冲动,但江重雪握刀的手指极紧,她扯都扯不开。
    洛小花还在喋喋不休:“这江重山也是惨,死前受了这么多苦,死后也不得安生,还不如当初我见死不救的好,你说是不是?”
    他一句是不是问得相当诚恳,回应他的就是迎面而来的强烈刀气。
    他手里已经喝空的杯子往面前一弹,那杯子受不住金错刀的气劲,当下碎成莲花瓣。
    洛小花手掌在桌面上一震,气劲散出,十几把对准他的剑立刻被逼退,他趁机噌地跳起来,面对杀气汹汹的江重雪,脸上笑意一点不减。
    浮一大白出鞘,双剑较之普通的剑要更细更窄,金错刀霸气凌厉,浮一大白就算合并起来,都不及刀身的二分之一。
    江重雪持刀砍下来,洛小花双手相交,架住金错刀。
    那一刹的猛力还是让洛小花的手臂略微向下沉了沉,他眉眼弯得更深,身体兴奋起来。
    周围却响起一片小声议论。
    金错刀宽大厚实,方才藏在鞘中尚不觉得,此刻出鞘骇然凌厉,很引人注目。
    有人认出它来,被低声传开。
    周梨听到他们话语里的“金刀堂”“江北魔道中人”几个刺耳的词,她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怒气。
    不知是哪门的弟子道:“他不会和梅影是同伙,故意演戏吧?”
    这个声音如此一说,弟子们便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周梨和叶家兄妹禁不住冷笑,方才皆是一副中毒快死的样子,现在倒精气神十足了。
    叶火大怒之下,冲那几个弟子道:“闭嘴!”
    那些人被他一喝,低了话语。
    “金错刀,”柳长烟低语,头往楚墨白挨近,“师兄,四年前江北一战,听说是你打败了江心骨,那为何不见你把金错刀带回来。”
    当时江北的许多绝佳兵器都被六大派当做战利品带回了江南,小楼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小楼倒不像其他门派拿出来炫耀,而是将这些神兵俱都埋葬于后山的剑冢内,以消其杀戮之气。
    柳长烟这一说,楚墨白的脑中便描摹出了江心骨死时的形容样貌,说道:“江心骨死后手里仍紧攥金错刀,难以分离,青城派想断其腕而取之,被我制止,遂未取回。”
    周梨冷冷道:“为何制止青城派?”
    楚墨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这个问题难道不是任谁都能想象到答案么。
    但楚墨白还是认真回答她了:“为取刀而断人之腕,不义也。”
    “不义吗?”周梨觉得好笑,“你都已取了他的性命灭了他的满门,何以为了一柄刀反倒觉得不义了?”
    楚墨白凝视她,“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有什么不可的?难道你不怕有心地不纯之人捡到了这柄刀去杀更多的人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义?”
    周梨笑了笑,看他一眼,“大义和小节,原来你分不清楚。”
    楚墨白瞳孔骤缩,极其罕见地皱了皱眉。
    柳长烟惊讶地摸了摸鼻子。
    这灵芝姑娘,胆子忒大,竟然敢对师兄说这些话。
    他和师兄相识这么久,有些话藏在肚子里,说出来一定会被师兄叱责是邪异之言,所以从不敢说。
    叮地一声剑鸣,洛小花在打斗中尚有闲暇抚一抚泪痣,笑道:“你看,这些名门正派这么嫌弃你,不如你来我们这儿,怎么样。”
    江重雪冷淡地回应他:“不用了,虽然伪君子很让人讨厌,但恶徒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我有些洁癖,还是两者都不要沾得好。”
    洛小花大笑。
    几个心思敏感的小辈们立刻听出了他的嘲讽,对号入座地涨红了面皮。
    洛小花的招式十分干净利落,剑锋之中带出一点清俊明正,这让旁观的人微微错愕。
    虽然看不出洛小花使的是哪一门的路数,但十分明显的是,洛小花的招式很正统,甚至比对面的江重雪要正统的多。
    金刀堂的刀法虽然闻名江湖,但是都偏怪偏邪,走的不是正路,这也是为什么金刀堂一直被人称作邪魔外道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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