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叶籽心刚问了两个字,陈楚砚便牵起她的手,走进小白楼里。
叶籽心刚踏入小白楼,走了两步,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刺鼻的消毒水和酒精味,以及走来走去的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小护士,无一例外地宣告着这里是一所“医院”。
“…………”叶籽心皱了皱眉。
为什么医院要开到这种“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偏僻到不能更偏僻的地方?
从两个小护士走入的房间里,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他一见到陈楚砚便礼貌地笑了起来:“陈先生,您来了?”
陈楚砚冷冷地“嗯”了一声。
那位医生看向叶籽心,又一脸疑惑地看向陈楚砚——这么多年来,陈楚砚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一个人来这里,从来没有。
陈楚砚看了叶籽心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她不是外人,你继续说吧——”
那位医生立刻明白了过来。
陈楚砚一侧牵着叶籽心的手,他跟在另一侧:“最近的身体情况不错,每日都有定时定量的按摩,但肌肉还是出现了一定的萎缩,我们正在想办法,尽可能的挽救……”
叶籽心的眉心紧缩。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变得不一样——
走上二楼,站定在最里面的一个病房前,陈楚砚对那位医生说:“好的,我知道了,你不用跟着了,让我们两个和她见面。”
叶籽心盯着陈楚砚的侧颜,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病房的门。
她咽了下口水。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一个病床,四周满是各种仪器。
叶籽心躲在陈楚砚的身后,跟着他慢慢地走了进去——
一个中年女人闭着眼睛,带着氧气罩,表情安详地躺在阳光之中。
叶籽心连大气都不敢换。
陈楚砚用指尖轻轻地抚摸那个中年女人的脸颊,轻唤道:“妈,我来看你了,带着她一起来的。”
叶籽心:“…………”
妈?
陈夫人?
可是……可是……
陈夫人不是已经死于一场车祸了吗?
陈楚砚似乎明白叶籽心的疑惑,他轻声说:“那场车祸,并没有要了她的命,但也等同于要了她的命……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再醒过来看我一眼……”
叶籽心睁大了眼睛。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三个恐怖的字眼:
——植物人。
“叶籽心。”陈楚砚叫她的名字。
叶籽心扭过脸。
只见陈楚砚突然牵起她的两只手,拉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病床前慢慢地单膝跪地——
一天之中最美好的阳光在这一刻傲然地射入病房。
他用最波澜不惊地语气说着最动人心魄的情话:
“我,陈楚砚,在我亲生母亲的病床前,在她的见证之下,对你,叶籽心,许下诺言——没有莫家大小姐,没有其他任何人,我只爱你,唯有你,一生一世。”
第97章
叶籽心呆愣愣地看着陈楚砚。
不过……
与其说她是“呆”或者“愣”, 不如说是——过度“受宠若惊”……
明媚又刺眼的阳光铺洒在病房中,并给单膝跪地的陈楚砚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的表情在金色的光芒之中是那么的深情且真挚……
叶籽心呆呆地眨了眨眼。
一生一世……
陈楚砚刚才说了“一生一世”——
这简单的四个字, 却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
甚至可以说是她的梦想。
——叶籽心和陈楚砚, 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但经历过“莫家大小姐”的事情, 叶籽心知道自己并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样“什么关系都可以”——她喜欢陈楚砚, 像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那样喜欢,她无法再像曾经那样想要退到“亲人”的位置……
好在——
现在的陈楚砚在“一生一世”前面加了一句话——“我只爱你, 唯有你……”
爱。
他说——爱。
是“爱情”的“爱”!
叶籽心抿紧唇瓣,微红的眼角泛起水光, 嘴角却忍不住疯狂上扬!
几秒钟之后, 她慢慢地蹲了下去, 和陈楚砚同处在一个高度,两个人目不转睛地对视着——
对视。
长久的对视——
他们的眼眸之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只有对方!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两个人默契地一起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了对方。
沉醉于对方的温度和气味, 许久之后,叶籽心才吸了吸鼻子,又轻又柔地小声埋怨:“哥哥,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前段时间我有多么的伤心……你又不回家,我每天面对着冷冰冰空荡荡的房间,真是又自卑又心酸,又难过又痛苦……每天都活在‘莫家大小姐’的阴影之中, 我好怕……好怕你不喜欢我了……好怕你迫于无奈和她联姻,更怕你喜欢上她了……”
“毕竟……”叶籽心的滚热眼泪轻轻滚落在陈楚砚的脖颈处,“毕竟她比我强了太多太多,和她一比,我相形见绌——根本不是一个星球上的人……”
陈楚砚只是轻轻一笑。
然后他慢慢地推开叶籽心,自己站起来的同时将她也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身体自然而然地紧贴在一起,陈楚砚保持着臂弯圈住叶籽心的姿势——
两个人又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对视了好一会儿,陈楚砚意味深长地哼笑了一声,抬起一只手,轻轻地点了点叶籽心精巧的鼻尖,“如果没有前段时间‘莫家大小姐’的事情,你会认清楚自己的内心吗?你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吗?”
“…………”叶籽心嘟了嘟唇,没有回答。
“心心。”陈楚砚的声音很冷很轻,但却无比坚定,“你比我更加了解你自己,你就是一只鸵鸟,大概是曾经的遭遇让你特别没有安全感,你喜欢呆在一个不会犯错的‘安全地带’,如果没有外力的逼迫,你是不会主动走出那个小小的‘安全地带’的……”
叶籽心的嘴巴噘得更高了——用陈楚砚以前说过的话来说就是:可以挂酱油瓶了……
陈楚砚的指尖从叶籽心的鼻尖慢慢挪到她的脸蛋,爱怜地揉了揉:“以前我明着暗着对你说过多少次,甚至明晃晃地问你要‘名分’了,你给了我什么?”
叶籽心微微垂下眼眸,如实地摇了摇头。
“如果我不逼你这一次——”陈楚砚一边揉着叶籽心肉嘟嘟的脸蛋,一边极其冷漠地说,“以后我们两个都会是我在追、你在躲,永远没有结果……你会一辈子把自己困在‘亲人’的角色,我说的对不对?”
叶籽心委屈地噘着嘴巴,不言不语。
“小心心……”陈楚砚轻轻捧起叶籽心的脸颊,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几秒钟之后,他冷声说,“所有的痛苦,都是为了让你成长,让你认清自己,让你成为更好的自己。”
叶籽心可怜巴巴地眨巴着大眼睛:“……原本我是非常自卑的,从前我一直没有人权可言,一直那么卑微……后来遇到了你,我遇到了人生的太阳,刚刚有所好转,可在‘莫家大小姐’的光环之下,我变得比之前更加卑微渺小……我哪什么和她比?不过……后来我认清了自己,我就是我,我是叶籽心,她是独一无二的‘莫家大小姐’,我也是独一无二的叶籽心啊……”
“那当然——”陈楚砚面无表情地说,“她是独一无二的‘莫家大小姐’,而你是独一无二的‘陈家大小姐’啊……”
叶籽心又眨了下眼睛。
陈家大小姐……
叶籽心一下子就想起来,她刚来到京城,第一次在“莱茵左岸”登记的时候,陈楚砚说的那句“陈籽心”——
“哥哥!”叶籽心抿唇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陈家大小姐’的意思难道是——我是你的小公主吗?”
还没等陈楚砚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叶籽心便自己转笑为哀,她立刻皱起眉心,摇了摇头:“算了,我们不要在阿姨面前说这些奇怪的话了吧……”
说着叶籽心便微微侧脸,将目光落在了闭着眼、除了呼吸一动不动的陈夫人的身上。
“…………”陈楚砚顺着叶籽心的视线看了过去,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她听不到……我倒是希望她能听到……”
叶籽心走到病床前,微微俯下身,轻轻唤道:“阿姨,我是叶籽心……”
“别叫她了——”陈楚砚走到叶籽心的身边,自然地圈住她的腰肢,“她听不见的。”
叶籽心:“…………”
她一脸纠结地看向陈楚砚。
陈楚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陈夫人,他冷冷地说:“我不想放弃她,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放弃她……但是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她会不会因为我的强势和独断恨我呢?毕竟现在她这个样子……完全不能说是‘活着’,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仅仅是‘活着’罢了……”
叶籽心轻声问:“阿姨是怎么变成……”
她顿住了,“植物人”这三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
陈楚砚看了看叶籽心:“陈梵夜和戴美茹制造的那场车祸,所有人都以为她死在了那场车祸里,但其实她没有死,当然现在和‘死’的区别也不是太大,就……半死不活吧……”
“所以……”叶籽心满眼心疼地看着陈楚砚,“你总是动不动就‘人间蒸发’,其实并不是像大家以为的那样去冒险了?很多时候是来这里陪阿姨的吧?尤其是两年的春节……第一年,你是陪阿姨一起跨年了,第二年……”
陈楚砚接上叶籽心的话:“第二年,前面几天我一直在这里陪我母亲,但到了除夕那天的中午,我的脑海之中开始不停地闪现你眼泪汪汪的样子……我知道,如果我不出现,你肯定又不是吃饭,一个人孤孤单单、郁郁寡欢的过春节了……所以我赶了回去,我的母亲不会怪我的……
叶籽心的脸颊微微泛红,紧紧地抱住了陈楚砚。
他在她的耳边低沉地说:“她不会怪我,但我还是对不起她……”
***
后来陈楚砚去和医生讨论陈夫人的病情,叶籽心就在病房里陪陈夫人说说家常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