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处富庶之家,家中有两个儿子,长子羸弱,次子健硕。兄长是既定的未来家主,弟弟则是被选定来辅佐他的人,但弟弟并未觉得不公,而是更加心疼兄长,处理家事时百般帮护。
两兄弟性情不同,哥哥允文,弟弟允武,但兄弟二人感情好,经常是一个抚琴一个舞剑。当兄长的羡慕弟弟可以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做弟弟的便请了武艺高强的师傅,创造了一套简单拳法教给哥哥,虽不能退敌,却能强身健体。
这般的兄友弟恭,终于在他们二十二岁那年,产生了龃龉。
兄弟二人一嫡一庶,生辰只相差了半岁,却都一直没人成婚。他们的父母着急,问其原因,哥哥说我身体不好,不敢耽误姑娘韶龄。弟弟说,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要兄长先成家,我才肯考虑。
当哥哥的,在弟弟那套拳法的帮助下,身体已经强壮不少,那般说辞不过是不肯成亲的推脱而已。弟弟更是醉心武学,拿兄长做挡箭牌。
于是,他们的父母便决定,给兄弟二人一起相看姑娘,同时把姑娘定下来,再同时成亲,这样谁也没有借口推辞了。
父母命,不可违,且二十二岁真的不小了,他们便答应下来。
最后结果是,两兄弟心有灵犀,相中了同一位姑娘。
这样的结果谁也没有想到,于是做父母的,便想着去问问女方的意思。
那一日天朗气清,父母将姑娘请到府中来。没有表明兄弟二人的身份,只说让她选一个合自己眼缘的。
但姑娘出门前家中已有吩咐,要让她选做哥哥的。她对兄弟二人之事早就有所耳闻,只看体格,当然一下就能猜出他二人谁是长,谁是幼。
虽是相亲,但没有人挑破,因这姑娘是个生性好动的活泼之人,两男一女便约着去了府中马场骑马。
自然是弟弟作陪。
花样年华的少男少女,一起纵马驰骋,挥洒热汗,情愫油然而生。或许是那日的日头晃花了眼,或许是心中的喜悦太满,姑娘下马时没有站稳,将将摔倒时却被马背上了弟弟揽住腰肢放稳在地。
对视的一眼,姑娘便决定了往后相处一生的人。
回府后,男方父母却派人送来了给兄长下的聘礼。她自然是不愿的,也并不明白为何之前说好的要让她自己选择意中人,可最后却没人问她的意见。
拒绝是不可能的了,双方家世一个天,一个地,她若拒绝,便陷家人于万劫不复之地。
于是姑娘悄悄给那弟弟去了信,问他为何不争取,可直到她被人送上花轿抬入兄长的新房,她也没有收到回复。
那位哥哥无疑是真心喜欢她的,虽身居高位,却连一房妾室也无,平日里又对她百依百顺。渐渐的,姑娘便将一颗心放起来,开始渐渐回应自己的丈夫。
很快,她便有了身孕。一切,都朝着“圆满”二字发展。
直到某一日,她被弟弟堵在后院,被他责问,“为何你不给我回信”的时候,她才明白,当初弟弟并不是不回应她,而是被人动了手脚,并未收到她写的信,正如她也并未收到他的信一样。
原以为今生无缘,不曾想却是造化弄人,弟弟年轻气盛不肯罢休,便私底下让人去查。
一查,便查出,原来是做哥哥的,看出姑娘会选择弟弟,动了私心,悄悄寻了父母,让他们成全。
他是嫡子,是未来的一家之主,自然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便有了今日的局面。
姑娘知道真相后,痛苦难当。一位是曾经的心上人,一位是对她百般迁就的夫君,是她腹中孩儿的父亲,她觉得难以抉择。
却最终有了抉择。她虽然气恨丈夫的欺骗和手段,可他实在对她太好,她的心不是石头,最终还是原谅了他。
她生下嫡子,后丈夫掌家,她也成了嫡母。权势和地位,一点一点慰藉了她的心。
她告诉自己,一切都值了。
但午夜梦回时,她却总能想起那年在赛马场上并肩而驰的身影,到底意难平——嫁给哥哥以后,她再也没有骑过马了。
第二日她没有忍住,去了当初那个那场,却又在那里碰上了许久未见的弟弟。
有时候,一时的冲动,往往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她背着丈夫,偷偷和丈夫的弟弟在一起了。
一开始她是羞愧的,可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感觉太美了,渐渐的,她变得心安理得,并且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丈夫的错,若不是他当年用阴私手段,自己也不会嫁给他。
情感的天平,终于在她怀有了弟弟的骨肉之后彻底倾斜。
她寻了个借口离家,悄悄生下那个孩子,让心上人带走,回到家中以后,她慢慢的,开始利用手中权势,一点一点为心上人和私生子谋求福利。
最后,她野心勃勃,妄想让那个私生子,成为新的一家之主。
她和心上人联手,害了丈夫,又在多年后,害了自己的儿子,如今,又忍不住,想害自己的孙子。
傅彦彻激动不已,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难以置信道,“皇兄,你的意思是……皇祖母?”
他实是觉得无法接受。
在他的印象中,皇祖母深居简出,怎么看,也不像是心狠手辣玩弄权术之人。
可若说是晋王有异心,他却是信的,原因无他,盖因晋王是他的同盟,是与他定下约定要帮他取得天下的人。
如今他的舅舅魏尧就在晋地,晋王的军队里。
傅彦行的沉默,更是一种默认。
第80章 将定
很快,朝臣们便发现, 魏太妃薨逝后, 燕王殿下变得沉默寡言许多。
这样的变化, 很难不令人多想。
晋王留在京中的眼线, 将这个讯息传到了晋阳。
谢敏便道, “父王,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可以撺掇他上位。”
当然上位是假,为他们做嫁衣是真。
晋王思考良久, 道,“现在还为时过早。没有万全的把握, 不宜轻举妄动。”
他阴冷一笑,“让魏尧给傅彦彻送点东西去。”
萧洵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并没有说话。从京城回来以后,晋王俨然已经将他当做自己人,平时和心腹们商量大事的时候, 也多半会带他。但他很懂分寸, 从不多言, 晋王有事交代给他做的时候, 他也很谨慎。
但或许正因他这样的处事风格,反而让晋王更看重他。
晋王朝他看过去,问,“萧洵,你怎么想?”
萧洵思索片刻, 道,“夏季到了。”
傅敏没听懂,嚷道,“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萧洵正色道,“乌孙王即位以来,尚未来大楚朝贡过。今年北地雨水丰沛,草原牛羊成群。王爷可修书给乌孙王,让他们入京去。”
“到时候由乌孙王与燕王联手,里应外合,取下皇城的控制权,咱们再集结兵马,来个黄雀在后。”
“乌孙王和燕王若成功,咱们便过河拆桥,他们若失败,咱们亦可趁机率军攻打乌孙,拿下王庭,这样即使被指正,咱们也有话可说。”
晋王听了甚是满意,笑道,“妙计!”
进可攻,退可守。
半个月后,傅彦行收到来自草原的王书,道乌孙王已启程来朝,望大楚皇帝不吝接见。
他便知道,晋王坐不住了。
皇帝命人快马加鞭送去回信,并下令礼部着手准备迎接乌孙使者,定要让他们感受大楚泱泱美丽。
信使入了乌孙领地。却是送出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给乌孙王的,另一封却是给巴克迅的。
当时傅彦行和巴克迅达成共识,他会助巴克迅一臂之力,帮他收回乌孙王庭,登上乌孙王位。
巴克迅一脸不可置信,问道,“你为何又愿意助我?”
傅彦行道,“你的兄长,虽然能力有限,野心却不小,之前不仅寻求朕的帮助,还给晋王去了信。这一点,你们兄弟还真是出奇的相似。”
“但相比他而言,你要难对付得多。所以朕助他灭你,有两个好处。一者,你比他有实力得多,能伤你元气,便是从侧面削弱乌孙势力;二者,朕先假意上当,取信于他,其实是让他们认为朕被他们算计了。”
他当时望着天边的皎皎明月,对巴克迅道,“将计就计,往往能取得意想不到的好处。”
“你……”巴克迅一下反应过来,“你的目的是,想要除掉晋王?”
傅彦行不置可否,“所以朕现在放你回乌孙,给你一支军队,你能取回乌孙大权吗?”
巴克迅不得不承认,他被算计了,但他没得选,便问,“大楚皇帝,你就不怕我跟巴特鲁一样,反噬于你?”
傅彦行一把抽出天子剑挑破他的胸口,散发出一直内敛着的气势,一字一顿道,“朕从未怕过他,也不会怕你。”
巴克迅哈哈大笑,感叹道,“大楚皇帝,你很狂妄。但我却不得不佩服你。”
他临走时对傅彦行道,“大楚皇帝,今日我再入草原,他日,我期待与你在战场上相见。”
他从来不是傻子,知道傅彦行一定不会放过他。但他没得选。
七月底,乌孙王率领使臣百余,从贺兰山进入大楚地界,打濮阳经过,一步一步走向金陵。
第二日,年轻的乌孙原二王子,便潜入王帐,杀了代理王政的国师,自己易容取而代之。
草原上的子民们最爱的便是夏季,雨水充沛,能种活许多作物,养大成群的牛羊。
他们却不知,一场未知的暴风雨,就要来临。
金陵的夏季最是闷热,涟歌惫懒的很,轻易不肯动,但王氏因为萧涟漪的亲事,变得啰嗦起来,每日每日的和姐妹两个灌输“女孩子要早点定下亲事,不然好男儿就要被挑走了”的思想。
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便又禀了母亲,去了城外三十里处的田庄上避暑。
图个耳根亲近。
这一日,涟歌洗完澡,莳萝在给她擦头发,边擦边道,“姑娘的头发又黑又亮,长得真美。”
涟歌手上拿了画本在看,是她上次从宫里回来以后,傅彦行命人给他送来的,不是枯燥的文字,而是请了画师将故事画成图画给她,方便她看。
她道,“回头你们用我配的那个方子去洗头,头发也能又黑又亮。”
主仆几个正在说话呢,忽听窗户嘎吱一声响,一个人影伴随着霜白一般的剑光,翻窗而入。
望舒神色一凛,已提剑迎了上去。
莳花莳萝忙将涟歌护在身后,扯起嗓子喊起来,“快来人哪,有刺客。”
这次涟歌来小住,是来了好几十号护卫的。
那黑衣人身量颇高,瞧着功夫不弱,也不和望舒正面相对,一边避着她的攻击,一边视线往左右扫了一眼,手腕一抖,剑光直奔涟歌而去。
屋内空间小,望舒知道他这样不管不顾的打法是定想取主子性命的,便也毫不保留,下了杀招。
只是涟歌给那黑衣人逼到角落里,望舒有些投鼠忌器,怕伤了她,反倒吃了亏。
涟歌身上披着方才情急之下莳萝给她搭上的斗篷,危急时挺机灵,身子一倒,人直接滚到了床底下去。
外面的丫头婆子们也听到了叫喊,忙不迭地去外院将护卫们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