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这人是谢夫人找来的,花也是谢夫人要赏的,怎么他谢逐竟像个炮仗似的,不阴不阳地光怼她一个人?!!
谢夫人今日也是大开眼界,她第一次见谢逐如此说话,还是对一个女子,于是越发认定自己没有看错人,连忙起身挽留贺缈,“以唯,这正当没开始呢,你怎么能走?快坐快坐。”
贺缈被她拉着重新坐下,就听到谢夫人在一旁“煽风点火”,“你刚刚不是说得挺好吗?喏——”
谢夫人朝池边走过来的女子指了指,“那个,艳而不妖。逐儿你觉得如何?”
谢逐转头看向贺缈,一字一句重复,“艳而不妖?”
贺缈如坐针毡,“……但太过招摇,谢大人喜欢低调,不合适不合适。”
谢夫人又指向另一个,“那个,温而不懦。”
“温而不懦。”
谢逐开始似笑非笑。
贺缈被他那眼神剜地下意识给自己找补,“虽不懦,却也太过温吞,谢大人也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两人在一起……太冷清了!”
“还有那边两个端庄华贵,柔婉清丽的……”
“一个不够大气,一个不够节俭,都不好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贺缈 怂#
明天停更一天哦~
第48章
见谢夫人还要继续扒她的底, 贺缈赶紧将她的茶端了过去, 声音微微扬了扬, “夫人!您也渴了吧, 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谢夫人笑着接过茶盏, “如宜,去请各位小姐都过来吧。”
崔大娘应了一声, “好。”
谈话告一段落, 察觉到身边人也终于收回了眼刀, 贺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抬手去拿桌上的茶盏。
玉歌弯了弯腰, 将茶盏递到她手边,神色复杂地就像几天没如厕似的。
贺缈瞥了她一眼,不解地转回头, 捻起茶盖把面上的茶叶尖儿轻轻拂开, 突然像打了个激灵似的反应过来。
她这么怕谢逐做甚???
她是女帝啊!是大颜最尊贵的女帝啊!谢逐再怎么有权势,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归越不过她去, 她这么怕他做甚???
这么一想,贺缈登时有了底气,连腰板都下意识挺直了,侧眼看了看谢逐, 却见谢逐也轻飘飘地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往来了一遭,竟丝毫不见他露怯。
怎么这一回家,就把君臣纲常抛到脑后变得如此放肆了?
贺缈暗自咬牙。莫不是真以为她现在是方以唯, 还怕他这个颜朝首辅不成?
“逐儿。”
直到谢夫人在那边唤了一声,谢逐才率先收回视线,起身走了过去。
见谢夫人开始给谢逐引见那些千金小姐,贺缈觉得应该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准确的说本来就不关她的事!!
于是趁着那母子二人被围在了中间,贺缈悄悄放下手里的茶盏,正想猫着腰从亭子里溜出去,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立刻又挺直了腰板,堂而皇之地领着玉歌从亭子里走了出来。
贺缈原本是打算召陆珏来,问前日在泰江遇袭一事是否查出了什么眉目,可刚要开口就想起了谢逐方才说瞧见陆珏出府一事,想必是为了寻宁翊与方以唯,于是便暂时搁下了。
刚离开荷花池没多久,贺缈便迎面遇见了谢芮。
小姑娘在前头完全不顾自己的腿疾,一路蹦蹦跳跳,姿势歪歪倒倒,看着既滑稽又危险,惹得后面照看的下人战战兢兢,不停地劝着,心神全扑在她身上,一刻不敢松懈。
“方姐姐!”
抬头看见贺缈,谢芮的双眼一下亮了起来,张开手就扑了过来。
贺缈连忙蹲下身,接住了像一团火撞过来的小姑娘,忍不住开口道,“当心些。”
“没事的方姐姐,我没事。”
谢芮踉踉跄跄站稳。
贺缈抬眼看向她身后追上来的下人,“你们怎么能任由小姐这样跑,万一摔着了怎么办?更何况……”
更何况她还是个有腿疾的,万一……
视线在触及谢芮那双澄澈却微微有些丧气的眸子时,贺缈及时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方姐姐,你也觉得我不该像正常人一样蹦蹦跳跳吗?”
谢芮鼓起了腮。
贺缈深知这样的小女孩心思最是敏感,一丝一毫的怜悯与异样的眼神,都极有可能让那颗脆弱的心变得脆弱而扭曲。
可在安慰小孩子这件事上,她并没有什么天赋,只能笨拙的补救,“并不是,阿芮。你可以跑可以跳,但所有孩子跑跑跳跳的时候,都有可能摔跤都得注意安全。”
谢芮似乎接受了这种说法,面上阴转晴,重新笑嘻嘻起来,“这话哥哥也说过。”
她牵起贺缈的手,这次没再蹦跳,而是放缓了步子,脚下一深一浅地跟在贺缈身边往前走。
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贺缈心里还是难受得紧。
寻常有腿疾的人,大多不愿将自己的缺陷示于人前,不是自闭躲在房内甚少出门,便是在出门走动时步伐缓慢,极力隐藏自己的不同。可谢芮偏偏不是……
她如此无所顾忌的原因,无非只有两个,一个是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异样,一个是坦然接受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可贺缈相信,谢府还没有那个能力,可以将谢芮保护地与世隔绝。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后者。
贺缈是真的好奇也是真的佩服,就连她一个外人瞧着都倍感惋惜,谢芮一个年纪如此小的女孩,到底是怎么与自己和解的?
“谢逐和你说过什么?”
她低头看谢芮,开口问道。
“哥哥说,我不是异类不是怪物,不必为自己的腿疾遮掩。需要改变的是那些人看我的眼神,而我,只要堂堂正正地走自己的路。”
谢芮甚至并不太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可却将谢逐说过的这些话牢牢记着,一个字都不曾忘记。
看着谢芮那张天真的小脸,贺缈仿佛突然瞧见了十年前的自己……
“娘亲,软软是妖怪吗?”
“当然不是。”
“可我的眼睛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们都说我是怪物……”
“那些人啊,是嫉妒软软的眼睛。他们也想要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但是又偏偏没有,所以才说软软是妖怪。”
“那为什么,我还要带着白纱遮住这双眼睛呢?”
“因为,现在的你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要藏锋。但如果有朝一日,你足够强大足够承受旁人的非议时,你就可以摘下这个眼纱,坦坦荡荡地让所有人知道,让所有人接受,你不是异类。”
曾经,她也像谢芮这样无所畏惧勇敢坦荡过。
她相信自己不是个怪物,相信自己不是什么祸国罪人,更相信爱她的人永远不会松开他的手。可最后,却偏偏是告诉她这些道理的人,在关键时刻,因为人言可畏,因为所谓的“异瞳不祥”,放弃了她……
此后,她才明白。
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漂亮却虚假,只是欺骗孩童的美丽童话。
“方姐姐?”
见贺缈目光没什么定点地出着神,谢芮歪着脑袋,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贺缈回过神,垂眼看她,却仍然不由自主地点头,“你哥哥说得很对。”
谢芮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恰好经过谢逐的风竹院,她转头往院子里瞧了瞧,噫了一声,“哥哥不在吗?”
“给你找大嫂去了。”
贺缈心不在焉地回答。
“大,大嫂?”
谢芮惊得瞪大了眼,“真的吗?”
见她反应如此强烈,贺缈不由觉得好笑,“自然是真的。你娘大概把整个玉沧城好看的姑娘都搜罗来了,任由你大哥挑呢。”
“可是……”
谢芮皱了皱眉,小声嘀咕,“可哥哥有喜欢的人啊。”
这次轮到贺缈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谢芮像是生怕自己说错话似的捂住了嘴,眨巴眨巴眼望着贺缈。见她这幅遮遮掩掩的模样,贺缈越发觉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双眼登时冒光,“来来来,乖乖告诉姐姐,你哥哥喜欢的是什么人?”
谢芮放下捂着嘴的手,表情依然很纠结,“可是,阿姐不让我说……”
“谢妍不让你说?”贺缈又是一愣,“为什么?”
谢芮苦恼地摇头,“不知道。我第一次和阿姐说的时候,她可生气了,根本不相信还说我是瞎说。所以我就带她去看画像了……”
“画像?”贺缈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什么画像?”
“啊啊啊我不要说话了!”
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谢芮懊恼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要溜。
贺缈一把拎住她的后衣领,俯身侧头看她,笑容越发和蔼可亲。
谢芮最后还是没扛住贺缈的威逼利诱,只能将自家亲姐的嘱咐暂时抛到了脑后,悄悄带着贺缈进了谢逐的院子。
贺缈吩咐了玉歌在外面把风,此刻屋子里就只有她们两人。她转头看了看四周的布置,抬手随意地摸了摸那摆在书架上的陈设,“这是书房?”
见状,谢芮立刻大呼小叫起来,“方姐姐你别乱动啊!哥哥的书房一般不许旁人进的,万一碰坏了什么,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贺缈撇了撇嘴。
没见识的小丫头,这种摆件她宫里多的数也数不过来,还怕摔碎一个不成?不过想是这么想,在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里,她还是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谢芮松了口气,抬手将桌边那梨花木的凳子推到了书架跟前,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