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他声音低低的, 听到电话那边啪嗒一声, 潘婧点了支烟。
潘婧出了门, 沿着小路往前走。这一块儿没铺水泥路,是住在这儿的居民自己搭的石板,纹路清晰,上面有走过的人留下的灰尘。路边种了几棵桃树, 眼下开了花,粉洋洋一片。
潘婧在一颗桃树边上停下,吸了口烟。
“吃饭了吗?”她一边说一边扯下一根枝子,卡。了两眼,又放回去。树枝弹了一下,掉下几片碎花瓣。
“吃了。”
“吃的什么。”
“阿姨做的,红烧排骨还有紫菜蛋汤。”
“好吃么?”
“好吃。”那边顿了顿,似想起什么来,接着说,“你吃的什么?”
“土豆丝。”潘婧说完,笑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刚刚在饭桌上的局促模样,只觉得好笑。
“只有一个菜?”
“不是。”潘婧说,“还有别的,但离我太远了。”
“你别不好意思。”顾周说。
潘婧这时候才正正当当笑出来:“我干嘛不好意思?”
那边没说出原因来。
一来一去聊了有十多分钟,潘婧走着走着停下来,看一眼前头,那儿有一条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在家好好学习,我先挂了。”
说完她就按了挂断键,将抽完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她弯身捡起一块石头,对着小溪,打了个水漂。水面接连浮起三朵水花,她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来这儿的第二天正式开始培训。
潘婧这段时间过得安稳了些,所以第一天就吃到了苦头。打拳,耍剑,她没基础,所以被往下分配,先练好身体的柔韧度再去。
时间排的紧,以往艺人训练大概一个月,但到潘婧这儿,只给她半个月的时间。也是,半点背景都没有的素人,即使与导演有些不好说的关系,但说来说去也只有他俩知道。
潘婧第一次压腿,疼得咬牙切齿。微热的天,汗流了一身。老师拿着鞭子,指着她腿,说:“再往下。!”
潘婧吸一口气,用力往下,直到额头碰到两条腿。她疼得浑身都在颤。
训练傍晚结束,接着是晚饭,潘婧累的不行,这次没管周围人怎么看她,她越过桌子,去夹放在对面的一碟炒肉片。
她个子不高,试探着够了两下,都没夹到。王生复坐在对面,帮她递过来。
潘婧一次夹了五六块儿,放碗里。
等吃了一口,她在心里感叹,果然吃肉才算吃饭。前几天的土豆丝素的她都要长草了。她满足的吃完了一大碗饭,准备再盛的时候,看一眼周围人的食量,还是算了。
睡觉之前,潘婧肚子空空,去厨房转了一圈。
阿姨们搬了凳子在外面聊家常,见她过来,问她干嘛来的。
潘婧支支吾吾两声,干干脆脆说自己饿了。
其中一位胖阿姨站起来,说厨房还有几个肉包子,让她跟她过去。
潘婧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
阿姨一边走一边跟她说话:“我是说呢,我看你们这些演戏的,怎么天天只吃那么一点,炒的菜都没动几筷子,就端了回来。”
潘婧笑笑:“我吃的不少。”
阿姨看她一眼,正巧晚上,潘婧素面朝天的,只一双眉毛又黑又浓,脸不算太漂亮,但胜在干净耐看。
“你多大了?”阿姨忍不住问一句。
“二十。”
“二十还好,长身体。”
女性大多二十身高骨骼都定型了,更何况潘婧从高中身高都没再变过,但她还是抿抿唇,没反驳。
阿姨从蒸笼里递给她三个大包子,潘婧接着,阿姨又问她:“三个够没?”
她忙说够了够了。
包子有些凉了,但还带着些余温。潘婧一手拿了两个,一手一个往嘴里塞。
回房间的时候,看到门虚虚掩着。她记得自己是敞着门出来的。
她推开门。
王生复坐在书桌前,正在翻她放在上面的剧本。她这几天培训,晚上休息的时候她会抽空看看,记下笔记。
听到门推开的声音,王生复看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鼓着的腮帮子。
另一只手举着,还有两个大包子。
他笑出来:“这就饿了啊。”
潘婧点点头:“白天吃的太少了。”
“怎么可能,”王生复招呼她坐在自己腿上,从包子上掰了一块儿喂进嘴里,“我记着你下午吃的最多,还吃了那么多肉。”
“我不和他们比。”
那些个明星,一个一个比着谁吃的最少,小鸟胃,她受不了。
“那不行,”王生复瞧着她吃的专心,说,“以后等这部电影上映,你就也是演员了,得好好管理身材,不然上镜难看。”
潘婧敷衍地“嗯”了一声。
吃完两个,她吃的有些撑了,站起来喝一口水顺顺。
“怎么,吃不下了?”王生复看她比刚刚明显慢不少的动作。
“嗯。”
“给我。”
潘婧递给他。
看着王生复吃东西,潘婧开口:“你今天怎么来了?”
最近王生复来她这儿的次数不多,一个星期也才一两次,而且每次都跟领导视察一样,三五分钟就走。但今天看他模样,明显悠闲的多。
“想来不行?”王生复看她一眼,咽下最后一口包子。
“行。”潘婧说。
“你怕吗?”王生复突然问她,“怕他们知道我俩的关系。”
潘婧笑笑:“这个问题得你先回答。”
“不怕。”王生复回答的干脆又利落。
潘婧觉得也对,做导演的人,总不可能只和她一个人有过这样的经历,同样的事情做多了,也就没了刺激和顾忌。
“该你了。”王生复看着她。
“我也不怕。”她是破罐子破摔型的。
“原因。”
潘婧想了想,挽着他的脖子,“因为,如果他们如果知道我俩的关系,对我有利无害。”
“也对。”
如果那些人知道了,即使暗地里对她嗤之以鼻,笑她被导演潜规则,但表面上兴许还得对她客气一点,至少把她当回事儿。
但这种事情,王生复不说破,潘婧也不会去主动说破,这么久了,在会所待了这么久,她骨子里还是有些没被磨掉的东西。比如可有可无的自尊心。
半个月后,潘婧回到和同剧组演员一起的训练组。
之前的补上了,但这一组的又落下不少。她被拉到一边,由最严厉的老师训练。
一个上午,艳阳底下,几乎没有休息。累了就喝口矿泉水,一把木棍捏在手上磨的指节生疼。
太累了,以至于中午结束后她都没了吃饭的心思。只柱着木枝在树荫地下发呆。
屋里飘来饭菜的香气,她吸了一口气,点了一支烟。树荫底下太凉了,她刚刚还觉得热,待了一会儿,她又觉得后背发凉。
她扯了扯衣领,然后看到身前的阳光底下笼上一团黑影。
她回头。
乔申宇站在她身后,也点了支烟。潘婧回头的时候他正好吐出一口烟,所以面容模糊。等过一会儿,烟散上去,又清晰起来。
他这几天黑了很多。起早贪黑的,全都在太阳底下。潘婧防晒工作做得好,还维持着本来的肤色。好不容易靠着昂贵护肤品续上来的好气色,她不想一朝就回解放前,也害怕被人嘲笑土黑妞。
休息的时候,经常会听到其他几个女演员抱怨,说都这个咖位了,竟然还到这儿来吃苦,还不如回去多拍几个广告赚钱。她也觉得苦,但人微言轻,说了也没用,她就干脆将这些话全烂在肚子里。
“你不吃饭?”乔申宇问她,在她身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不想吃。”
乔申宇看着她。
在他记忆中,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很能吃。别人都小口小口,吃完小半碗就放下了,她却一口一筷子,像几百年没吃饱过似的。
注意多了,所以今天没在饭桌上见到她,他有些奇怪,就出来看看。
潘婧右手拿着烟,看前面的场地。她记得,刚刚踩在上面的时候,脚心都在发烫。
“练得怎么样了?”乔申宇问她。
“就那样。”说起这个,潘婧总觉得沮丧。别人有底子,她半道出家,做什么动作都看着别扭。
她到现在记得老师气急败坏的模样,跺着脚说:“练剑得行云流水,不能拖拖拉拉,你动作麻利点儿,又不是小偷,那么畏畏缩缩干嘛!”
“练练。”乔申宇说。
“啊?”潘婧转头。
“你练一个,我看看。”
潘婧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行。”
乔申宇没笑,直直盯着她,说:“总觉得自己不行可不会进步。”
潘婧想想,觉得也是,便掐了烟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