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女婢也道:“热水、香盐都是早就备着的,即刻便来……”
“理事?这词儿可真抬举人,两只野鸡罢了,走三步掉一地毛,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燕琅秀眉一竖,没好气道:“告诉她们,只要没死就赶紧过来!”
宰相门前七品官,丹霞、丹露是慕容晟身边的人,即便同样是奴婢,刺史府里边儿也没人真敢当她们是奴婢,刺史见了都客客气气的,更别说这些仆婢了。
那两个女婢听燕琅这般吩咐,原还有些迟疑,只是想起丹霞、丹露也是被指过来侍奉赵家姑娘的,便不再犹豫,恭谨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燕琅在屋里等了一刻钟,才见丹霞、丹露满脸不情愿的过来,她目力也好,一眼就瞅见去传话两个女婢脸上印着掌痕,似乎是被人掌掴过,唇边不禁浮现出一抹冷笑。
“姑娘起了?”丹霞知道她不好惹,自己这边又理亏,倒没敢触霉头,低着头说了句:“奴婢这就叫人送巾栉香盐来……”
燕琅笑吟吟的看着她,说了句:“跪下。”
丹霞倏然变了脸色,僵着脸道:“我们虽被指来伺候姑娘,却也是楚王殿下的人,姑娘怎能如此苛责……”
她这话还没说完,燕琅手里边儿的热茶就砸过去了:“让你说话了吗?”
那一下砸的又准又狠,丹霞给烫的不轻,大半张脸都火辣辣的疼,她只觉有什么东西顺着面颊缓缓淌了下来,原以为是热水,伸手去摸了下,却是一手鲜红,这才知额头给砸出血来了。
丹霞被这异变给惊住了,竟没敢作声,向来谨慎的丹露也给吓住了。
燕琅尤嫌不够,冷冷向丹露道:“去回了你主子,丹霞姑娘身娇肉贵,不是我能使唤的,叫他请回去,找个佛龛供起来好了,万一恶了她,我可开罪不起!”
丹霞凶狠霸道,动辄爱打罚下人,丹露却是绵里藏针,看似无害,秉性却更加阴险。
昨天刚一见面,燕琅就发现这两人面和心不和,虽都是慕容晟的侍妾预备军,但暗地里也是有竞争的,这会儿扔出一句话去,果然见丹露眼睛亮了,向她福了福身,便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慕容晟脾气不好,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昨天才刚训诫过丹霞,今日就被告上门去,他或许会觉得秀儿是个事儿逼,想把她装麻袋里边沉河,但同样也会觉得丹霞没用。
丹露看得透这一点,欢天喜地的想借赵秀儿的手除去丹霞,后者也同样明白这一点,顾不得额头伤痕,便“扑通”一声跪下,连声哀求道:“是奴婢冒犯了,姑娘恕罪,勿要同奴婢一般见识……”
燕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轻飘飘的扔了句:“下不为例。”
丹露心里实在惋惜,禁不住道:“姑娘,丹霞这样过分,我都看不下去了……”
燕琅一巴掌扇过去,打得她一个趔趄:“叫你说话了吗?”
丹露吃了一记耳光,人都怔了,难以置信她这么快就对自己下手了:“姑娘,你……”
燕琅又赏了她一耳光:“还说?!”
两个女婢都挨了打,局势倒也微妙的平衡起来,毕恭毕敬的侍立两侧,再不敢随意做声。
“去备水,我要洗漱,”燕琅看得满意,微微颔首,毫不掩饰自己的刁蛮凶狠:“事不过二,再有下一次,你们就等死吧!”
不管丹霞和丹露心里边儿怎么骂她十八代祖宗,这会儿脸上都不敢再显露半分,老老实实的侍奉着她梳洗,比对待慕容晟还要恭谨几分。
燕琅换了身轻便胡服,在刺史府里转了几圈,打探到马厩与府中偏门所在之后,往花园里去看了会儿菊花,便嚷着太累,回住处去了。
慕容晟今天不知道去忙活什么去了,过了午后才回来,打发人请秀儿姑娘过去说话,燕琅又涂了个婊里婊气的口红,兴致勃勃的往正厅那儿走。
丹霞脸上还有伤,唯恐慕容晟问起来不好回答,迟疑着不敢过去,丹露也是如此。
燕琅见状,便道:“刺史送我的那匹马不错,你们去给它刷刷毛——都给我警醒着点儿,要是伤了我的爱马,有你们好果子吃!”
丹霞丹露气的呕血,却也不敢反对,低眉顺眼的福了福身,卑微道:“奴婢多谢姑娘体谅……”
“没事儿,”燕琅摆摆手,宽宏道:“这都是你们该谢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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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要做皇帝4
慕容晟在平州府停留了半个月,燕琅也就在他身边蹭吃蹭喝了半个月,沈静秋早先因为逃难而瘦削下去的面颊,也重新给补回去了。
慕容晟这会儿是楚王,此次出行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为了办差,短暂离京倒没什么,长久的不回去,却怕皇帝那儿有所影响。
毕竟他生母早逝,宫里边儿没什么人能帮他说话……不,还是有的。
燕琅这才想起来,慕容晟还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在宫里呢。
元后陈氏过世之后,慕容晟也成了没娘的孩子,继后入宫之前,他是唯一的嫡子,继承大统的几率最大,自然也就成了有子妃嫔们的眼中钉,受了不少算计。
陈家见势不妙,便将陈皇后的侄女儿、慕容晟的表妹送进宫了,不管能不能得宠,起码宫里边儿也有个自己人,也能互相照应。
皇帝不傻,能猜到陈家人的心思,只是他对嫡子还有几分关爱,兼之小陈氏貌美可人,便册封她为淑妃,欣然笑纳了。
小陈氏原是陈家给慕容晟准备着,想亲上加亲做太子妃的,谁承想陈皇后突然就死了,她不得已被送上老皇帝的龙床,帮衬家里。
慕容晟英俊非凡,器宇轩昂,老皇帝虽也不丑,但毕竟上了年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远比不得年轻儿郎,这么一对比,小陈氏心里有多不平衡,可想而知。
深宫寂寥,女人们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小陈氏就跟豆腐乳发酵一样,慢慢的变态了。
前世沈静秋没进过宫,自然也没有直面小陈氏的机会,反倒是原女主,几次三番为她所害,最惨的一次,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燕琅想到这儿,忍不住叹口气,却听外边儿丹霞前来回禀,毕恭毕敬的道:“殿下说三日后启程返回金陵,叫姑娘早准备着。”
燕琅应了声:“知道了。”
金陵是一定要回的,那里有将沈静秋推进死亡深渊的高陵侯府,也有她悔不当初,想要致歉挽回的亲人。
说起来,沈静秋跟慕容晟的人生轨迹有点像,生母皆是早逝。
沈静秋的母亲陆氏在生她时难产,产后血崩过世了,沈平佑格外疼爱女儿,就是想将妻子对女儿的那份爱双倍补偿给女儿。
只是他毕竟是将军,常年出征在外,加之沈静秋又是女郎,上边儿没有母亲教养,说亲时也不好听,所以在沈静秋六岁那年,沈平佑娶了林氏为续弦。
原本只有至亲父兄的家里,忽然添了一个陌生人,且又是以继母身份闯入这个家庭的,沈静秋虽不至于对林氏恶语相向,心里却也有些抵触,高陵侯府更是专程送了人去外孙、外孙女身边照顾,明里暗里都是提防。
一边是嫡亲的外祖家,另一边是父亲续娶的妻室、自己的继母,想也知道六岁的沈静秋会偏向哪边儿,她秉性清正,不至于暗害继母,但陆氏留下的亲信们,却免不得会针对这个继任主母。
林氏温柔敦厚,对陆氏留下的两个孩子视如己出,受了委屈也不会同沈平佑讲。
前世沈静秋逃离楚王府,便到了高陵侯府居住,林氏察觉到高陵侯府似乎与延误军机,害死沈平佑的政敌有所勾结,专程登门去接继女归家,沈静秋不肯信,与林氏不欢而散,谁承想没过几日,便被外祖家送回了楚王府。
沈平佑父子战死,沈静秋自尽而亡,偌大的沈家便只留下林氏一个人,她知道沈家有冤,却无力回天,既悲愤又无奈,将仆从遣散,在一个寂静的深夜里,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不是所有继母都是恶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沈静秋很想抱一抱林氏,叫她一声母亲。
燕琅想到此处,心绪略微有些乱了,系统猜到她心思,默然良久之后,道:“沈平佑死了,沈胤之也死了,沈家只剩下你和林氏了。”
沈平佑没有纳妾,陆氏生下沈胤之与沈静秋,林氏无所出,沈家现在已经没有男丁了。
按照原世界里沈静秋表妹的说法,就是绝户。
燕琅冷笑一声,紧了紧身上披风,丢下一句:“走着瞧”
……
第二日是个晴天,艳阳高照。
慕容晟心情甚好,打发人请秀儿姑娘出门赏花,饶有兴致的样子。
燕琅也不推辞,换了身轻便胡服,便吩咐丹霞牵了马来,手摇马鞭,施施然走出门去。
慕容晟见她这般自在洒脱,眸光微微一亮,向她伸手道:“秀儿来,本王载着你便是。”
“男女授受不亲,”燕琅却没过去,翻身上马,又从马兜里摸出个橘子吃,口中推拒道:“殿下不在乎,秀儿可在乎的紧。”
原世界里,慕容晟最初遇见沈静秋时,就知晓她身份,慕容晟喜爱沈静秋美貌,又不知昌源兵败的事情,对沈平佑父子二人心存忌讳,这才一直没对她动手,直到得知沈平佑战死,才在高陵侯府的配合之下染指沈静秋。
但这会儿换成赵秀儿,一个边军将领的女儿,就没有那么大的牌面了。
女人骄纵一两天,他会觉得新鲜,但时间久了,就会觉得她不识抬举,言行之间更不会继续客气下去。
慕容晟听秀儿这意思,竟还跟自己分的这般清楚,彼此泾渭分明,脸上的笑意便淡了。
“秀儿,”身下骏马慢行,他语气有些不善:“你难道看不出本王的心意吗?为何还故意躲闪,惺惺作态?”
燕琅给这几句话恶心坏了,橘子都差点吃不下去,揉出个羞怒交加的神情来,冷冷道:“惺惺作态?殿下当我是什么,那等不知检点的女人吗?既然如此,秀儿无话可说!”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便催马向前。
慕容晟见她双眸含泪,愤慨中蕴含着三分委屈,两分羞涩,便知她也爱慕自己,心下得意,便软了声音,催马近前去哄:“秀儿别生气,本王给你剥个橘子……”
燕琅恼道:“气都气饱了,我不吃!”
慕容晟还是头一次见她显露出小女儿情态,倒有些爱怜:“本王不是那个意思,秀儿,你听本王解释……”
燕琅道:“我不听我不听!”
系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忍不住说了句:“你差不多就行了啊!”
说话间的功夫,已经到了城门口,侍从们见这俩人打情骂俏,不敢近前,只远远的跟着。
慕容晟自恃身手高强,挥挥手,将扈从打发走了:“本王与秀儿说说话,你们不必随从。”
待众人退去,又催马追上燕琅,拉住她衣袖,面露不悦道:“秀儿,本王都这么求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燕琅回头瞅了瞅,见身后无人,便笑微微的瞧着他,道:“等回到金陵,殿下便娶我做王妃,好不好?”
慕容晟眉头微皱,虽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勉强哄她几句,道:“本王的王妃,自然要父皇指定才行……再则,本王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本王,又何须计较名分?”
燕琅心里说了句“敲里吗”,脸上却仍旧在笑,笑完又道:“那侧妃呢?我做殿下的侧妃,好不好?”
皇子有正妃一,侧妃二,都是用来拉拢重臣,寻求支持的,怎么能随意许出去?
昌源赵家,还不够资格。
她早先虽娇蛮,却也有几分可人之处,现下这般汲汲于名位,倒叫慕容晟心生厌恶:“既然两情相悦,何必强求这些?秀儿,你太叫本王失望了!”
“我就是玩笑几句而已,殿下怎么生气了?”燕琅一记小拳拳打在他心口,娇声道:“真讨厌!”
慕容晟猝不及防,差点给这一拳打岔气儿,心脏剧痛,脸登时就白了。
燕琅好似吓了一跳,忙下了马,又将他搀扶下来,寻个林荫地方歇息:“殿下,你没事吧?都怨我,没控制住力气……”
她泫然欲泣,倒也有些惹人怜,慕容晟捂着心口,大半晌才缓过来,勉强笑了笑,说了句:“秀儿啊秀儿,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王不知道的?”
燕琅摸出把刀来,“噗嗤”一声捅进他肚子里边儿了,在慕容晟难以置信的神色中,笑道:“这个惊喜怎么样,殿下喜欢吗?”
系统幽幽的替慕容晟说出了心里话:“群众里边儿有坏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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