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蛋蛋,爱春晓同学。
处女座和爱琴海 (Παρθ?νο? και το Αιγα?ο)
楔子
米洛斯岛(Μ?λο?)。
临冬的爱琴海,虽然依旧是清透宝石般的蓝绿色,却已经有了几分灰扑扑的苍茫,像是清晨间,笼上了梦醒时分迷离水雾般的内敛。
从海岸线上由火山爆发形成的,边缘光滑的石灰石海岩望去,低垂的云呈黯淡的铅灰色,霭霭地压着酒蓝色波澜不惊的海面。这种厚重一直延伸到海天交界处,才透露出少些隐晦的阳光。海面上空,海鸟们挥动着翼羽,落雪般的一片片白洁的翎羽,轻盈地坠落在蓝色洋面最深的中央,消失不见。
毗邻海岸的岩石是美丽的白贝色,被爱琴海的微咸的海风和潮汐蚀食成凹凸起伏的表面,却在万载的水磨风吹间被打磨得,平滑得没有任何冷硬,砺人的颗粒感。
此时,正在一双精巧的小脚踩在上面。赤裸的白剔透几近冰雪,脚趾间蔻丹如血,衬着右边纤细的脚腕上,系着的一根工艺繁巧的脚链,坠下一只铃兰花状的镂空铃铛,格外精美——它在女人曼妙的行走间,轻柔地摇曳,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像轻薄展翅的蝶绕在她纤巧的脚边飞舞,摆动的幅度都带着摄人心魂的魅力。
那是一个身着单肩白长裙的女人,垂坠飘逸的裙摆到她脚踝处,细密繁复的褶皱在足边飘绵;长度过腰的璀璨金发间,戴着一个重重繁花枝叶相绕成的王冠;纤细得不堪一握的柔软腰肢,系着金质橄榄叶花纹的腰带;裸露的手臂和行走中,于白裙的开叉里时隐时现的双腿,是白皙而修长有力的迷人。
她柔和注视着海面的眼眸很美,却是迥然不同的颜色——一边是剔透如海水的明蓝,一边是冰冷而深邃到几乎成了黑的紫,糅合精巧无瑕的五官,是神裔般让人惊叹的美貌。
哦,她确实是位高贵的神裔,因为一路走来,有无数鲜花从她赤裸的纤足下争先恐后地开放,五彩花朵烂漫延伸开,如在海岩上铺就一条碎彩缤纷的毡毯。
她一直不急不缓地走到了,海岩仿佛如被宙斯的一雷霆劈断般,平整的边缘处,却未停下脚步——下一瞬,有巨大黑色的羽翼在她后背间遽然伸展而出,然后铺天盖地地舒展开。
“Ε?μαι π?λι π?σω. (我已归来)。”
随着她宣言一般的话,有一个极其繁复被赋予无上神力的图案,从她的右边那只紫到极致几近黑色的眼瞳间,骤然投放至半空中,落下巨大变幻的神秘光影——她明焕的金发在这一瞬如海浪的变换,陡然间沙沙加深,化成了幽深的黑色。
下一霎,虚空层层坍塌,有两扇沉重,通体漆黑浮雕着各种古老而诡秘的纹案,仿佛封印着无数扭曲怨毒的异兽和恶鬼的石门浮现而出,立在半空中,随着一声让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开启。
门后,有一位身形高挑,披黑色希玛纯式披肩,手持权杖的男子静立在那里。
他麦色皮肤带着浓郁的地中海气息,一双深邃而明亮的酒蓝色双眸,完美的五官是微微带着几分邪气的英俊。
他是最俊美高高在上的神,却像是子夜间游离的,神秘而带毒的一朵血色曼陀罗,恣意无瑕地在尸骨横陈的土壤间绽放,黑色长发像终结和吞噬一切的死亡和永寂,柔顺地披散在他精劲的肩上。
他迷人地微笑着,向她伸出他有力的手臂,展开他的怀抱。
他说:“Καλ?? ?ρθατε σπ?τι, η βασ?λισσα μου.”
(欢迎回来,我的王后。)
她笑着投入了他的怀中,黑直的长发翩跹开飞扬的弧度,巨大的羽翼也在这一瞬收缩,将他热情地裹入其中——她纤巧脚踝上坠下的吊铃,在她落入他怀里的一瞬,清幽欢快地响了起来,那声音清脆像是昙花在幽深的夜里,轻微啪地一声开放。
是的,她是贝瑟芬妮(Περσεφ?νη),罗马人叫她普洛塞庇娜 (Prōserpina)。
美丽的贝瑟芬妮啊,您是两面的女神。
在地上时,您是丰收女神的女儿,
您是春之女神,温和明媚的微笑,
金色的长发如四月的阳光和麦浪;
在地下时,您是高傲的冥后,
手牵着刻耳柏洛斯(地狱三头犬,Κ?ρβερο?),
举着熊熊火炬,黑色的长发冷酷无情,
您是执掌生死,铁石心肠的女王。
她在明媚的阳光中醒来。
太过明媚了,明媚到,好刺眼。
璀璨的金色让她异色的眼瞳在睁开的一瞬便眯了起来,无意识地以手背挡了挡。
在手背的遮盖下,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窗外美丽至极的一片酒蓝色。
这种蓝太过平静,迷幻得明净而晴好,像是来自遥远而美好得不真实的梦境中,一方最清透明澈的蓝水碧玉般的色彩。再远处,不知道是苍穹倒影入了水间,还是水倒影入了苍穹的一线间,有着一群细小活跃的三角形风帆,如成群结队的各色风筝,仿佛顺滑地悬浮着,如一群调皮的剑鱼银色流畅的背脊。
那是……海?还有,帆船?
她揉着眼睛,微微活动了一下,可全身上下都有种古怪的乏力和酸软,让人动都懒得动一下。
然后她感觉到有只手臂,压在自己赤裸的腰间,而身后正紧贴着一个温热的躯体,一动便蹭到了紧致而光滑的肌肉感,她的脑袋下枕着感觉也不对,不像是枕头,倒像是……
她的身体狠狠僵了一下。
不是倒像是,她是真的枕在一只有力肌肉结实的手臂上,被另一只手绕过腰间,亲密地揽在她胸口处。
她正不着寸缕地躺在一个人的怀里,还应该是一个男人的怀里。
甚至可以听见背后的人轻浅柔和的呼吸声,温湿的气息暧昧而亲昵地打在她敏感的耳畔。
她骤然回头,身后的人尚在熟睡,一头长而直如东方丝绸般的黑发散落在枕间。那人有着蜜色光洁的皮肤,五官的线条英气无暇,浓密卷翘的眼睫掩着闭阖的眼睛修长而安逸,眼角上挑起一个很漂亮的长弧线。
大帅哥,简直好看得没朋友的那种。
她却见了鬼一般急忙扭身,猛地挪躲开许多,然后先抽了自己一巴掌。
痛。
不是在做梦。
她的动静,让身边这个紧搂着她的人有几分要醒的趋势,他在迷糊间顺势收手,要把她拖回怀里,搂得更紧一些。
“宝贝,很早,再睡一会。”
他含糊道,嗓音很是悦耳,糅合着惺忪的睡意,有些磁性的沙哑。
这句话却让她如梦初醒地反应了过来,骤然一把拖过被褥裹住自己光裸的身体,而一脚踹了过去。
于是这个清早,就从一声“流氓!你是谁啊!!”的尖叫声和什么落地的沉闷响声中,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窗外,是一片珍珠般亮白的石灰石质地的阡陌居舍,间杂地铺着一块块灰色花岗岩的道路,有着层层台阶随坡而上,之间点缀着橄榄和桔子树有着星星点点的绿意。
过了半天,云依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然后以手捂住眼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傻眼,头痛,无措,无助。
她没有穿越了,时间是2020年四月底;她也没有突然疯掉了——作为一个一直知道,有另外一个自己存在的精分患者,她已经疯掉很久了。
另外一个自己,叫云兮,一般会在秋冬季节的半年,或者她受了某些刺激的时候出现。据她的朋友说,另外一个自己是个有些叛逆,看起来格外英姿飒爽的存在,偶尔抽烟,也喝酒,职业是瑞典国家队的皇家马术师,和乖乖女的云依本人,完全不一样。
云依本人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她是半华裔半瑞典裔,22岁,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有个复式,对着皇家花园的顶楼公寓,在四月这个时候醒来,能从她的卧室里直接垂望见皇家花园(Kungenstr?g?rden)里,那一片梦幻的日本樱花树,开出一地英蕤婆娑的粉红。
本来,精神分裂就精神分裂吧,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各过各的生活就是了,云兮也从来没给云依带来过什么麻烦。
但这次,云兮她居然,把她们在斯德哥尔摩市中心的复式公寓给卖了,在这里,希腊的米洛斯岛上,买了一个海岬边的小别墅,还准备在这里长居。
云兮就留了一封信给云依,解释了一下,就,没有了。
所以,她醒来第一眼看见的蓝,那TM是爱琴海。
傻眼。
怪不得这次醒来,这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懵逼状态。
哦,云兮还交了一个男友,就是早上一醒来看见的这位,虽然他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但他是希腊人,他叫Orcus(拉丁语的冥神)。
即使是乖乖女,云依也第一次生出,想要一把掐死云兮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