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在码头找工作的散工们,不管是找到了活计有所收获的,亦或是什么机会都没混上颗粒无收,也都在码头渐渐清净的时候,一个个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三三两两地消失在码头边上。
望着天际摇摇欲坠的夕阳,火红的夕光将林子诚满是汗水的脸孔映的通红,咧着嘴笑着数清楚手中的十来枚铜板,相信陈青禾手中的收入跟自己差不多,不过他却是相信,那什么活都不干的工头,一次赚得绝对比他们两个都要多。
“回家?”望着不管是散工,还是被雇佣的苦力,都已经空空荡荡了的码头问道。
“回家?”林子诚啃了一口干燥的馒头,说道:“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林子诚和陈青禾蹲在河边的石头上,望着河面上的昏黄夕阳倒影落下去,变成了清冽的弯月,而身旁本来的热闹的早市,也渐渐冷清下去,商贩们一个个都已经收拾回家,只有一两个常驻在这里的商贩茶摊。
这期间,没有一艘货船在这码头上靠岸,更没有一单生意可以做。
“要不要喝点水?”就在林子诚啃着馒头,喉咙干的冒火的时候,一个眉目慈祥的老头,端着两碗茶水走了过来,正是边上的茶摊。
“老板,我们付不起钱。”林子诚很坦率地开口。
“不用,这是请你们喝的,干吃馒头不渴啊?”老人家笑了笑,将茶碗放到他们身旁,笑道。
“那就谢谢您了。”林子诚毫不掩饰自己的口渴,拿起大碗茶“咕咚咕咚”就是半碗,凉爽的茶水通体而过,只觉得浑身舒畅,陈青禾也拿起碗,将茶水一口吞下。
“好了,有活干了!”放下茶碗,突然林子诚眼前一亮,看见一艘小货船正摇摇摆摆地驶入码头,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没想到自己赌一下,挨了两个多时辰,竟然真的让自己赌对了,两人二话没说,当即朝着码头冲过去。
“妈的,都是你这小子喝酒误事,现在好了吧,迟到了不说,现在连苦力都没有,这么一船货你一个人扛啊!”船老板看着船上身形还有点晃悠的年轻人,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叔,这里都没人,看来我们只能自己扛了。”面孔通红的年轻人哭丧着脸道。
“扛个屁,要扛,你自己扛!”中年男人恨不得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子踹下河去。
而就在他话音方落的时候,只听见两声闷响,船体一阵晃动,就看见两个身材结实的年轻人,咧着嘴笑着出现在眼前,船老板顿时有点慌了,现在是绍兴二十九年,南宋初立没多久,内忧外患,百废待兴,听说这年头治安不严,不少人都上了山做了山贼,不会这两个就是来劫船的吧!
“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千万不要杀人啊。”船老板惊慌失措道,那小子更是吓得两腿抖得跟筛糠似得。
不过这两个年轻人什么话都没说,就连船老板想象中地黑话也讲,扛起麻袋就往岸上送,动作轻快熟练,看着林子诚和陈青禾两人来来往往好几趟,船老板才看明白,妈的,原来是散工啊!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妈的,还不给我干活,没出息的东西。”船老板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一脚旁边还在发抖的年轻人。
搬运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船上的货物运完,林子诚擦了擦汗,走到船老板面前笑道:“老板,财运昌隆啊!”
这是林子诚这一整天干活时候听来的话,不管工头是受了奖金,或者要钱的时候,他们都说这句话,林子诚便很熟络的用起了这句话,令得船老板更相信他是散工了,不过这么晚了还不走的散工还真不多见啊。
“这是工钱。”船老板很痛快地拿出一摞铜板,放到他的手里,沉甸甸的,比自己本来上一次拿得还要多得多,敢情这才是工头挣的钱啊。
看着林子诚原地不动的模样,船老板又拿了几枚铜板出来:“刚才可是标准价格了,算了,看你们这么晚还拉活,再给你们几文。”
“谢谢了,老板,有活还叫我们。”林子诚拿着沉甸甸的铜钱,这可是散工加上工头的钱啊。
“嘿,还真别说,明天还有一船货,来得早,看你们实诚,就你们了。”船老板听见林子诚的话,眼前一亮,便当即拍板:“明天来早点。”
“行啊,就听您的。”林子诚跟陈青禾相视一笑,今天收成已经不错了,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心情不错,便去了夜市买了一份烧鸡,反正小笋头昨天虽然表现不错,但是看得出来孩子还是很想吃肉的,毕竟也在长身体。
宋朝已经取消了宵禁制度,所以林子诚两人走在路上也没人会来抓他们,等回到家里,林母和小笋头还没有睡,只见桌上放着已经有些凉了的甜粥,家里根本没有收入,一次性来了那么多人,米饭也有些吃紧,比昨天稀了一点。
“回来了,吃饭吧!”林母实际上已经担心了一天了,担心林子诚会像三年前那样,一出门就不见了,只有小笋头的存在才让他放心下来。
“好啊,来今天有鸡肉吃了。”林子诚将烧鸡放到桌上,笋头立刻两眼发亮,激动不已,倒是鸡笼里的弹头公鸡看到自己的同类,忍不住打了几下鸣!
“孩子,哪来的钱,可不敢去偷啊!”林母看见烧鸡顿时一惊。
“没事,这都是咱们自己赚的。”说着将铜板放到桌上,这三年里,老人家可没有一次性看见过那么多的铜钱啊,看着陈青禾点头,老人家才放心下来。
这一顿晚饭,大家吃的很开心,不管是对林子诚三人还是林母来说,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满足的晚饭。
…………
第二天,天不亮,林子诚和陈青禾便早早去了金陵码头,不过虽然他们自认为来得早了,但是此时码头上已经是人满为患,不管是散工还是商贩,都已经各就其位,比林子诚早了不少。
“船来了。”陈青禾的视力很好,一眼就看见了大船之间晃晃悠悠的小船,靠近码头:“走?”
“不急!”林子诚一笑。
不过这个时候,蹲在河边,码头的散工们顿时蠢蠢欲动,船一靠岸,立刻冲了上去,只见工头慢吞吞地,做足了姿态才站起来,然后点了好几个散工,才朝着阶梯下走去。
“老板,财运昌隆啊,人我都给你找来了。”工头跳上船笑道。
昨天那个船老板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气道:“不用了,我已经找人了,这小船用不了多少人。”
“嗯?有人了?”工头一皱眉头:“是不是又是小李,妈的,他还是老子带的呢,没想到敢跟老子抢饭吃了。”
“不是。”船老板道:“你看,他们来了!”
工头转头一看,但见林子诚笑呵呵地走了下来,后头跟着陈青禾,看也不看那工头,直接跟船老板说了两声,这才施施然的弯腰搬麻袋,令得工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因为这两个就是昨天被自己羞辱的傻子。
“哼,走!”吃了这么一次憋,工头愤怒地冷哼一声,带着七八个散工走回了原地。
虽然这只是一次没钱赚,但别人看在眼里却又是另一个场面了,这码头大着呢,各种大型商船,货船络绎不绝,不过这些货物都有专门家族的工人,抑或签了契约的帮派把持,反正普通人是没能力抢饭吃的。
所以这些散工就把主意打到了小货船上,毕竟人家家小业小,雇不起苦力帮派,所以这些散工便有了机会,同样有能力的散工便摇身一变,变成了工头,想办法揽活,从中获利,同时也跟小船家的人关系颇好。
而这两个新来却是短短两天,竟然能够抢下人家工头的饭吃,这本事可是不一般啊,要知道,这不但是跟工头抢饭吃,还是跟一大帮散工抢饭吃啊。
“竟然跟不要命的马五抢饭吃,这两个小子真是不要命了。”河岸边,一个没抢着工作的散工眯起眼睛。
“不好说,被做掉也不是不可能,来这码头抢饭吃的不少,成功的没几个。”另一个卖相老成一点的散工叼着草杆子道:“但像他们短短两天就有这能力的,不多,看来这货运码头,怕是要变天了啊!”
林子诚丝毫不在乎那工头择人欲噬的眼神,冷笑一声,扛着两袋大米从他身旁擦身而过,在一众带着差异目光的散工只见,将货物放下。
但是没有一个散工上去找茬,毕竟马五在散工工头里也算是有些本事的了,能够在他手里抢着饭吃,不是他们能过一日过一日的人可以找茬的,反正马五还在那儿戳着呢,根本不需要他们对这两个刺头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