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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撒开他的手,踮起脚瞪着眼亲了一下顾垣的嘴,还没等顾垣反应过来,一把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扣在顾垣头上,眼睛一转就双手护着脖子上的相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开了。
    跑了大概二十米,富小景举起脖子上的相机对着顾垣拍照。每拍一张往后倒退一步。
    镜框里的脸离她越来越近。
    顾垣走到她面前,帮她理跑乱了的头发,嘴附在她耳边同她说:“你还是不戴帽子好看。”
    顾垣捧着富小景的脸很细致地用嘴描画她的唇线。富小景只是想人不知鬼不觉地碰一下顾垣的嘴,并没想发展到此种地步。
    阳光很好,天也很蓝,拿着相机随便一拍就可以把相片充作明信片。穿着学位服的毕业生走过,三三两两在一起拍照。有家长拿着相机给孩子拍照,本来富小景和顾垣只是一个远远的背景,没想到拍照时聚焦却聚在了他们俩身上,自己孩子倒照虚了。
    摁下快门的前一秒,穿学位服的女孩子还在推拒,而照片里,女孩儿的手已经攀到了男人的背上。
    富小景睁开眼睛,又重新恢复了羞耻心,她踢了顾垣一脚,让他适可而止。顾垣放开她,帮她爬到脸上的长发拨到耳朵后面。
    “丢死人了!”
    “我总不能让你白涂唇膏。你觉得刚才咱们打扰到谁了,我陪你去道歉。”
    富小景知道顾垣在调侃她,她红着脸撇了撇嘴:“你总是有理!我的脸红不红?”
    她一摸就知道,红,很红。
    “你去找我妈和姥姥吧,我就不过去了。”富小景的手从脸上放下来,又说,“你要嫌坐在那儿烦,先走也行,咱们晚上见。”
    富小景知道许太太这会儿是缠上她家了,一会儿恐怕还要坐到一处,人是顾垣招来的,要不是顾垣这樽财神,以许太太这副见人下菜碟的精明劲儿,自然不会凑上来。可这是学校,顾垣也不能赶她走。许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就和布朗夫人搞上了,一时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富小景怕顾垣听了心烦。
    “你就这么怕我和你妈聊天?”顾垣的胳膊搭在富小景的肩上,“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我像委屈自己的人吗?”
    入场时,毕业生和观礼台的家长来宾并不是一个入场口。
    许太太想让许薇和富小景一起去,许薇本就不愿意,见富小景迟迟不回来,她坚持要走。许薇的心思十分曲折,她先是后悔和罗扬分手分早了,罗扬再怎么不好,也是把富小景甩了的人,没准还能给自己挣回三分面子。后来又想带来也于事无补,富小景比照着罗扬打量顾垣,没准儿愈发得意了。总而言之,要想把输掉的面子挣回来,非要找一个比顾垣的人强得多的人才是。
    这样的人当然有,可是光找也需要时间。许薇庆幸遇见了布朗夫人,有了她帮忙,自己的社交也不至于在留学生圈子里打转。她觉得母亲这种积累人脉的方式效率实在太低,满身本领用错了地方。许薇本来才是把母亲当作人生榜样的,见到布朗夫人之后,每天都能发现母亲新的不得体之处。
    一想到布朗夫人才不会像母亲去讨好富文玉这种女人,许薇没顾劝阻就自己向另一方向去了。
    第82章
    那天毕业典礼之后,富小景拍了许多照片。晚上去吃日料,顾垣给她订了一个蛋糕,不大,很甜。全程她都在吃蛋糕,刺身倒成了佐餐的小甜品,要不是当着富文玉和姥姥的面,她一定会把蛋糕抹在顾垣的脸上。
    因为床没来得及买,富文玉和姥姥不得不在酒店里住一晚。
    回酒店的路上,富文玉才问起孟潇潇的事情。富小景便把孟潇潇如何害她的事情说了,重点强调了下顾垣的重要性。
    要是别的家长,可能情急之下还会不自觉地责怪孩子两句,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就招惹上这种人了。
    富文玉并不是这号人。
    在她眼里,孟潇潇无异于狗屎,踩上狗屎,固然是自己没长眼,但问题还是出在狗屎上。如果为了躲狗屎一直低着头朝地下看,忘记了抬头看天,一辈子活得谨小慎微,这人生未免也太没意思些。
    她从小就没教给女儿怎么忍气吞声的本事,基础打得不牢,富小景就算从社会上耳濡目染了些,也学得不怎么地道,得罪孟潇潇这号人是很难免的事情。
    即使现在她也没准备让富小景学谨慎些。但是她终究护不住女儿了。富文玉倒没怪富小景,转到自责了起来,要是厂子没破产,富小景不至于和许薇住到一起,也就不会出这档子事儿。可就是她那小厂子没倒,女儿在美国遭了罪,她也没好办法。她看了眼开车的顾垣,想着这个人要是没潜在家庭病史,倒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可世间从没十全十美的事情,也没十全十美的人,富文玉早就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对顾垣的基因检测报告并不抱什么希望。有一瞬间,她差点儿要妥协了,想着就这样也好,让女儿为了未知的风险放弃眼前的快乐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理智最终战胜了感情上的软弱。
    到了酒店,富文玉又要求富小景回到房子里录小视频。
    富文玉作为过来人,很知道要是富小景想和顾垣发生点儿什么,哪怕就是她搬过去和富小景一起住,也拦不住她。她这样做,无非是表明一种态度,富小景照做了,证明她这个母亲还是有权威的。不过她也深知权威不能滥用,所以也只能要求女儿回家拍个视频,要求再多恐怕就会激起逆反。
    顾垣从酒店出来,送富小景去梅的房子造假,录完视频又回到110街。
    富小景窝在沙发上吃剩下的蛋糕,一边吃一边问:“你说孟潇潇既然不知道是我举报的她,干嘛还对我下这么狠的手?”要是知道是她举报的,岂不是要把她五马分尸,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这种人,你得庆幸她没有什么权力,否则要是有人瞪她一眼,她也得要人死。你没必要理解她怎么想。”
    “你要不要来一点儿,适当吃些甜的对身体有好处。”富小景建议道。
    顾垣接受了富小景的提议。
    他抢过富小景盒子里的蛋糕,去抹她的鼻尖,一点点去尝,“你的鼻尖是甜的。”
    又把蛋糕抹在她的嘴巴上,他仔细比较最终得出结论,“你的上唇比下边要甜一点儿,我想再尝一尝。”
    顾垣不厌其烦地在她手指上抹着蛋糕,他本来十分讨厌这种粘腻的感觉,但此时却格外的有兴味。
    富小景中指上的奶油太多,甜到了顾垣,他受不了就拿着她的手指去蹭她学位服上的校标。
    她为着捍卫自己的学位服,手指去与顾垣交缠,避免奶油把衣服蹭脏了,可惜无济于事。
    出于报复心理,富小景用嘴喂了顾垣好些甜的,又用沾满奶油的手指去解他的领带。
    他的喉结上也沾了奶油。她的手指能触到他喉结的起伏。富小景一点儿没感觉到危险性,还用指肚去勾勒这起伏,后来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烫。
    半个好好的蛋糕就这么给毁了。顾垣毁了富小景的学位服,富小景毁了他的衬衫。
    她并没看见他身上的疤,她的眼睛被他的领带给蒙上了,系在她头上的结十分活泼,可惜她无缘得见。
    她的眼皮和睫毛还粘上了些奶油,她一眨眼,睫毛触到领带,眼皮就开始发痒。尤其当顾垣隔着领带去亲她时,更是格外的痒。富小景求顾垣把蒙在她眼上的东西揭开,她保准不睁开眼。
    此时的富小景格外的软骨头,整个人就跟化了似的,说话声音也转了好几道弯,什么好话都往外说,说要跟他好一辈子,七拐八拐就从耳朵里拐到顾垣心里。
    “你这么年轻,知道什么叫一辈子吗?”
    “跟你走完了,不就知道了吗?”
    顾垣的心肠不知怎么就软了下来。
    即使眼睛上的领带没了,富小景依然坚持闭着眼睛。顾垣一亲她,富小景的睫毛就颤一颤。不管顾垣怎么刺激她,她始终闭着。
    即使后来洗澡时,沐浴露的泡沫落到她眼睛上,她的眼睛也始终闭着。她周身都被热水围着,脸都被烫红了,沐浴露落到眼皮上,凉飕飕的。
    顾垣帮她冲走眼皮上的泡沫,她的睫毛不停地颤着。
    直到顾垣给富小景吹头发时,她的眼睛还没睁开。顾垣的脸搁在她肩上,手指缠着她的头发,字一个个送到她耳朵里:“你怎么这么倔,现在眼睛还闭着。”
    “我这人说话算话,说跟你好一辈子就跟你好一辈子,眼睛说不睁开就不睁开。”
    顾垣此刻觉得她就连幼稚都是可爱的,他去吻她的眼皮,说出来的字弹在她的眼皮上:“那我求你睁开行不行。”
    “那也不行,这事儿得我自己说了算。”
    “你知道自己有多少根睫毛吗?”顾垣的手指落在富小景的嘴唇上,“要不我帮你数数?”
    顾垣告诉富小景,他每亲她一下,她就计数一次,他亲了她多少下,她就有多少根睫毛。
    每次数到五十多次的时候,富小景就数乱了,顾垣不得不再重来一次。
    后来富小景恼羞成怒,丢下一句话给顾垣:“你自己去数吧!”
    顾垣答应得很干脆:“那好,不过活儿不能都我干。”
    富小景圈着顾垣的胳膊,很细致地去亲他,刚开始自己心里还数数,以防顾垣坑她,后来她便忘了数字。
    她最怕痒,一挠,她就屈起膝盖,再挠,她一边求饶一边在床上打滚儿,要不是顾垣拉着她,她差点儿滚到床下去。
    清晨太阳升起来,富小景也没好意思问顾垣她到底有多少根睫毛。顾垣主动提出要给她去干洗学位服,富小景拒绝了他的好意,“还是我自己来吧。”一边说一边把学位服往包里塞。
    她今天起得晚,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收拾东西坐上了顾垣的车。
    她在便利店买了两盒牛奶和两个大面包,塞给顾垣一份,坐在副驾上捧着面包啃起来。看着富小景吃东西,顾垣想起她走路的样子,她腿并不长,但胜在频率高,所以走得也算快。她吃东西也是如此,每口都很小,但嘴一刻不松懈,没多久就把面包解决完了。
    顾垣把富小景送到楼下,他九点约了人,就没送她上楼。富小景从副驾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跑了大概六七米,她又冲着顾垣挥手。
    接下来的几天,他俩并没见面的机会,顾垣最近忙得厉害,等到有时间了,富小景也睡了。
    富小景并没让顾垣帮她置办东西,她让富文玉和姥姥睡在双人床上,自己买了一只小折叠床。
    她在折叠床上睡的时间并不多。白天陪母亲姥姥去逛街,晚上抽出空来整理录音材料,每次都带着耳机,她的初稿还没完成,罗拉的文学经纪人好像忘了她。她想这个经纪人或许是广撒网,她在他眼里算不上一条大鱼。失望之余,她很快修正了自己的定位,作为一条小鱼更应该多扑腾,经纪人不联系她,她就要多联系人家。经过她持之以恒的讨教,经纪人又恢复了对她的兴趣,每天至少最少要给她发两封邮件,最后一封邮件建议她在美国之外,多加一些中国特色的“包养”,为书增添一些异域的神秘,最好能体现下两国的不同,或许能更吸引本土读者。
    富小景理解成书里需要更丰富的案例,回信中表示她会考虑。两个项目都需要她回国,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决定了。
    虽然以前她也倾向于回国,但当选择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并不是那么容易。
    富文玉没文化,却热衷于文化。知母莫若女,富文玉来纽约的前几天,富小景带她逛完了纽约有名的博物馆美术馆,这逛是游客打卡式的逛,要是真静下心来,藏品一样一样的看,几天哪里看得完。
    顾垣没时间陪她们,专门给她们雇了个女地陪。有地陪在,富小景省却了不少麻烦,姥姥年纪大了,很难与富文玉的频率一致。富小景上午陪母亲,把姥姥交给地陪;下午陪姥姥,让地陪和母亲一起逛。
    学校博物馆美术馆逛完了,富小景向富文玉提议去第五大道逛逛。姥姥在地陪的陪同下,去了教堂。
    富小景发现,在店员眼里,富文玉比她看着更像能消费得起奢侈品的人。富文玉一进门,店员一眼就认定她是来自中国的有钱人,她本想随便看看,没想到一头金发碧眼的店员开口和她说起了普通话。富文玉很直爽地说:“谢谢。我买不起,我就想看一看。”她自己是保险销售,也很谙熟销售的心理,她要只说自己随便看看,店员以为她是潜在客户,免不了在旁边陪着,倒不如直说没钱,省得双方浪费时间。
    富文玉说完对着店员笑笑,店员也回她一个笑,转身便去服务别的客人。
    正在这个时候,布朗夫人从楼上贵宾室下来,跟身旁的店员约定让他们明天把她选定的款送到她家里去。她下来正听见富文玉的话,来纽约这么多年,她很少听见有人在奢侈品店坦言自己没什么钱。顺着话音看去,倒看见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布朗夫人自己天生丽质,很少有人是她觉得漂亮的,富文玉倒算一个。好巧不巧,她看到富小景在一旁陪着,此刻乖得像只小白兔,哪里是骂她的张狂样子。
    有富文玉在旁边,富小景本打算不理睬这位夫人的,没想到布朗夫人主动同她打起了招呼。
    布朗夫人从许薇那里得知富小景的母亲和姥姥都来纽约了,顾垣还在一边当起了孝子贤孙,听许薇说,富小景的母亲也不能算是个体面人,单身母亲,干的是卖保险的行当儿,连正经房子都买不起。想来富小景身旁的中年女人就是她母亲了。许薇话里话外就差说富小景她妈把她当扬州瘦马培养了,她当时也信了七八分。可她一看富文玉,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想,这样一个女人,要是存着真心卖女儿,绝不会还在小城里租着房。
    布朗夫人马上就认定富文玉是个要脸的女人,她就曾有这样脸比命还重的母亲,她太知道这种女人的弱点。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别的女人那儿献殷勤,她好像喝了一大杯柠檬水,在胃里不停地冒着酸泡儿。此时不发泄恐怕再无发泄的机会。
    富文玉之前听说过这布朗夫人就是顾垣的母亲,顾桢的前妻,心里先存着两分恶感,见了真人,这恶感就跑了出来。但她到底是个外人,也没立场去骂她。
    布朗夫人很随意地问富小景:“你找到愿意在白色垃圾桶上画宫廷画的画家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
    “我开玩笑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布朗夫人又问她110街的房子是否装修好了。
    富小景僵笑:“应该好了吧。”
    就在富小景准备告辞的当儿,布朗夫人打量了一眼她的包,问她预定的鸵鸟皮铂金包是否到货了。
    富文玉在场,富小景并没说到没到货,而是刻意回避了问题:“铂金包还是您这种贵妇背合适。”要是富文玉知道她之前这么花顾垣的钱,她可没好果子吃。
    “你那天不是买了两个吗?”布朗夫人的目光转向富文玉,话却是对富小景说的:“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那天的包原来是给你妈买的,我看橘色的铂金包倒很适合你妈妈。你妈送你来纽约读书,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投资。”
    富文玉被布朗夫人的一席话给弄懵了,她的女儿要在白色垃圾桶里画宫廷画,还买了不只一个铂金包。这还是她的孩子吗?
    布朗夫人接着赞美富文玉:“你真是有生意头脑,培养了这么一个好女儿。”话里夹枪带帮,就差骂富文玉是卖女求荣了。
    她这一席话让富文玉心里有了一丝动摇,富文玉又想起富小景对布朗夫人的形容,这两人互相看不过眼是肯定的,在布朗夫人眼里,富小景是一个掘金女;在富小景嘴里,布朗夫人是一个抛夫弃子的恶妇。偏见越大话的水分越大。情感上她偏向女儿,但富文玉太想知道女儿到底还瞒着她多少,暂时也就没有还嘴。
    富小景倒是气不过,直接反唇相讥:“我妈哪里比得上您,培养了那么一个好儿子。哪里是儿子,分明是一个金矿。”
    说完,她拉着母亲进了一家店。刚进去,布朗夫人也来了。
    布朗夫人邀请她们一起去贵宾室试衣服,富小景本想拒绝,富文玉却答应了。
    店员送来香槟和茶点,听到布朗夫人说暂时不需要服务,便很知趣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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