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父皇打天下打太快吗?
只要不是秦国输,他都接受得来!
扶苏想到陈平是魏国人,便拜托王贲帮个忙,捎上两个人一起走。
前头他曾派两个人去陈平家报信,如今两国要交战,他觉得还是直接去把陈平兄长一并接来咸阳为好。
这点小事王贲自是一口应下。
秦国调兵的动静这么大,陈平只要稍微和人打听一下就知道王贲此行的目的,扶苏也没瞒着他,说已经托王贲捎上去过他家的两个人一起走,让他们在两国交战之前把人给接过来。
陈平深知两国交战不是自己可以改变的,听到扶苏特意让人去接自己兄长便感动不已。
他和张良不一样,他不是世家出身,一直是平民老百姓一个。对于小老百姓来说,先得活命,然后才能想别的,魏国本就没有他的进身之阶,他自然更愿意投效秦国!
第二日,扶苏与王贲所率领的大军分开,继续往咸阳方向走。
因为知道又要打仗,扶苏没了刚开始往回走时的优哉游哉,路过各郡时都没怎么接受当地的宴请,一门心思直奔咸阳。
打仗他没法冲在前面,后勤他还是可以搞搞的,回去后还得花个几天交接各种事务,不能再在路上耽搁了。
扶苏归心似箭,和王贲分别没几天便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咸阳。
扶苏第一时间入宫见嬴政。
这天是休沐日,嬴政没和人议事也没在处理政务,而是在练武场那边试刀,据说刚才才去的,还吩咐底下的人说要是扶苏回来了就把人领过去。
扶苏鲜少踏入嬴政的练武场,他跟着人过去时,嬴政身穿武服在那里挥刀砍木桩,一刀下去,木桩立刻少了一截,可见那刀非常锋利,嬴政的手劲也不小。
这时候的嬴政才刚过而立之年,他的背脊直挺,身姿英武,眉宇之间也满是蓬勃的锐气,浑身上下俨然已经带上了扶苏前世十分熟悉的逼人威势。
扶苏在嬴政收刀后快步上前喊人:“父王。”
嬴政转头瞧扶苏一眼,发现扶苏赶了几天路,又瘦了不少,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丝毫不像他的种。
嬴政把刀递给他,淡淡说道:“给我换一把。”
扶苏上前接过嬴政手里的刀,发现有点沉,不过他也算从小习武,一把刀还是拿得动的,接到手里便跑去放好,拿起旁边的另一把刀跑回来呈给嬴政。
嬴政见扶苏虽又长了一岁,身量也拔高了一些,在大刀的映衬下还是又弱又小,心里不太满意。
他拿过第二把刀,挥刀朝着新换上的木桩砍了过去,又是轻松地把木桩砍成两段,倘若把木桩换成人,必然也能有这样的效果。
“再换。”嬴政把第二把刀也扔给扶苏。
扶苏再次当起了跑腿的。
如此来了几轮,饶是扶苏力气不算很小,额上和鼻尖还是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子。
嬴政明显还有余力。
他睨了眼跑累了还一声不吭的扶苏,语气平淡地吩咐左右:“把人换上来。”
扶苏一愣。
很快地,底下的人压着个身穿囚衣的女人进了练武场,把人按在原本放木桩的地方。
女人被绑着手脚、堵着嘴巴,扶苏还是认出了她是谁,她是当日试图行刺他的那个歌姬!
扶苏心中一惊,忍不住伸手去拉嬴政的袖角,张口喊道:“父王……”
嬴政把手里的刀递到扶苏面前,淡淡说道:“再去换把刀来。”
扶苏收回攥住嬴政衣角的五指,既抬不起手,也挪不动脚。
“累了是吧?”嬴政也没勉强,语气还挺和气。他把刀给了左右伺候的人,让人去换把新刀过来。
一把全新的刀呈到了嬴政面前。
嬴政细细赏玩了一会锋利的刀刃,看了眼僵立在一旁屡屡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扶苏,抬手又快又准地挥刀朝那个歌姬的脖颈砍去。
歌姬的头颅滚落在地,转了几个圈,正好掉到了扶苏脚边,双眼还大大地圆睁着,写满了不甘心。
血溅了满地。
嬴政叫人把练武场收拾干净,转身看向衣裳上溅了不少血的扶苏。
他对扶苏寄予厚望,从来没掩饰自己的偏爱,可那不代表他什么事都惯着扶苏。
当初知道有人竟想刺杀扶苏,他气怒交加,只差没当场命人去把那刺客的九族全杀了。不过他觉得扶苏应该能处置好,也就没有多管。
结果李由传信回来说扶苏没让杀那刺客。
嬴政没立刻发作,只让李由派人把那刺客移送回来。
他亲自去看了眼,觉得那歌姬相貌平平,没看出有什么长处,更没看出这样一个女人有什么值得放她一马的。
刺客就是刺客,难道还要分个男女老少?
难不成女人捅你刀子你会少流点血?
以前嬴政还会想着骗骗扶苏梦里那仙人,别让那仙人嫌弃扶苏沾了杀孽。现在不一样,现在都有人要刺杀扶苏了,还管什么仙人不仙人?那所谓的仙人难道还能让扶苏死而复生不成?
真死了,说什么都是白瞎。
嬴政觉得这事绝对不能惯。
他留这刺客的命这么久,就是为了在扶苏回来时好好给他一个警告。
嬴政说道:“要一统天下,手上不可能不沾血。你怜悯百姓日子过不下去,非要亲自要去赈灾,我都随你,要钱要粮也都给了你。但是,以后给我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慈手软,下次你再放过任何一个意图行刺你的人,我就不帮你杀了。”嬴政把手里染了血的刀塞到了扶苏手里,“下次我不仅让你自己动手把人杀了,还要把那些惯着你犯傻的人也杀个一干二净。”
扶苏有些茫然地抓住那把还滴着血的刀。
嬴政没有和他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练武场。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小孩子就是不能惯!
嬴政:qswl!
第86章 责任
扶苏带着刀出了宫。
张良发现扶苏情绪有点不对,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扶苏久久不言。
张良看到了刀上的血。
扶苏是进宫去向嬴政复命的,结果这么一小会就回来了,还带着把沾了血的刀,具体发生了什么很容易猜。
张良心思电转,抬手接过扶苏手里的刀。他拉着扶苏坐下,默不作声地抬手擦拭掉刀上的血迹。
扶苏看到张良的动作,抬手要把刀拿回来。
张良侧身避开,并不逼问发生了什么事,直至把血迹擦得干干净净,他才把刀递回给扶苏。
“是那个新郑歌姬吧。”张良注视着扶苏,语气十分笃定。
张良了解嬴政。
嬴政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哪怕已经逃离邯郸多年,嬴政在拿下赵国后仍是让人去坑杀了一批当年曾经欺辱他母家的人。
一个活口都没留。
要不是当时还处于华阳太王太后的丧期,张良觉得嬴政说不准会亲自去一趟邯郸欣赏他们被坑杀时的惊慌失措。
扶苏那些班底基本是嬴政给的人,不仅扶苏会给嬴政写信,他们也会给嬴政写信。
所以即使扶苏自己不说,嬴政也会知晓有人曾经刺杀扶苏。而在得知扶苏轻轻放过那个歌姬之后,嬴政必然会勃然大怒。
从那个歌姬准备对扶苏动手那一刻起,张良就知道她不可能活下来。
看这样子,嬴政说不准是专门把人留着,逼迫扶苏亲手把人给处决了!
张良娓娓说道:“每个人都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他定定地望着扶苏,“她是在用自己的命在赌,没杀成你,她注定要死,哪怕你放她一马,她也只会是多受些折磨再死;相反,要是她刺杀成功,你有想过会怎么样吗?”
扶苏顿住。
扶苏不是傻子,自然也想得到后果。
如果他轻忽大意,真的让人得了手,不仅他自己会死,张良他们也活不了。
他父皇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张良、李由、王离这些随行的人一个都逃不了,说不准还会牵连更多人。
即使扶苏一直把他们当好友看待,也得承认他们跟着他来邯郸不仅仅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追随他的门客与属官。
他真出了事,哪怕他们侥幸逃过一死,也再没有什么前程可言。
他们的未来其实已经和他绑在一起。
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心慈手软、对那些针对自己的明潮暗涌视而不见,何异于把这些早早站在这边的人置于险境之中?
扶苏紧紧握住刀柄。
他前世出入都有许多人跟着,遇上要杀人的事用不着他动手。后来到了军中也只是去当监军,不需要他上阵杀敌。
是以在他自刎而死之前根本不必自己动刀子。
至于后来拜入师门,师门上下皆是一团和气。
他修的还是御兽道,便是去各个小世界历练,他也只是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并不需要与人动手,更不必沾染人命。
在那段漫长的日月里他都只是个旁观者,旁观别人生死、旁观王朝兴衰,只与师父和师兄们关系亲厚些。
有师兄曾说他真是个异类。
师兄说完又感慨,兴许就是因为你是这样的异类,才能吸引那么多灵兽与你亲近。
扶苏起身把刀挂到墙上,立在原处静静注视着它。
他重活一世,其实从未真正想过未来会如何,也没有想过自己要怎么做才会成为让父皇满意的人。
那日他听父皇亲口道破当年那道诏书的疑点,只觉再没有什么遗憾。
他始终觉得若是父皇仍是不满意他,选别人当太子也不要紧。
毕竟整个天下都是父皇打下来的,父皇要给谁是父皇的事,父皇不满意他,他就不该去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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