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镶眼底划过了一抹愤恨,忽然对上欧阳钟冰冷的视线,他瞬间反应过来。
自己很可能是中了欧阳铎的激将法!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检验的方法,为何一开始欧阳铎不拿出来?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这个可能,神色也从方才的心虚重新变得镇定起来,大气凛然道:“只要能够查出七弟的死因,儿臣愿意以身作则!”
欧阳铎眼底划过了一抹意外,倒是没想到欧阳镶真的答应了。
但他早有准备后招,此刻也没有丝毫惊慌,而是朝齐程伸手道:“齐程,把东西拿来吧。”
什么东西?
齐程一头雾水,面上却无比镇定的应道:“是。”
说罢他缓缓朝两人停在不远处的马匹走去,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暗忖,若一会欧阳铎没有喊停,他该如何收场?
欧阳铎的脸色从始至终都十分淡然,正是这种淡然使得欧阳镶不由有些怀疑。
难道他猜错了?欧阳铎真有后招?
汗水从额角悄然滑落,眼见着齐程一会就回来了,若真做了检验,他也逃不掉。
这一刻欧阳镶忽然无比痛恨欧阳钟,如果不是他提出的这个馊主意,他怎么会到如此落魄的境地?
然而自始自终欧阳镶都忽略了,如果不是他野心太大,也不至于会残害自己的同胞兄弟。
左右都是出丑,欧阳镶索性心一横,朝着诚和帝的方向便跪了下去,咬牙道:“父皇,儿臣错了!”
“果真是你?”诚和帝难以置信的后退了一步,感觉脑袋有些眩晕。
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为何他的儿子竟一个接一个的自相残杀?
诚和帝又是悲伤又是愤怒,李荣华见此情景也没有再上前安慰,现在诚和帝正是心绪杂乱的时候,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去理清楚。
“是,”一旦开了个头,欧阳镶便十分痛快的承认了,“儿臣也是迫不得已!”
诚和帝双目赤红,用比刚才踹齐程时还要重的力道狠狠朝着欧阳镶的胸口就是一脚,直踹得他飞出去半米远,唇角也缓缓流下了一抹鲜血。
众人惊诧的看着这一幕,看到诚和帝罕见的动怒,李荣华顾不上其他,上前劝道:“皇上,身子要紧,您要当心身子啊!”
说罢她和其他几个宫人一块将诚和帝扶住,生怕他上去又是一脚。
别看诚和帝现在人老了,身子也不如从前健壮了。
从前他可是骑得了马,打得了仗,统率得了军队。
即便今时不同往日,但诚和帝一旦下了杀心,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抗得了的。
“放开朕!”诚和帝压抑的低吼道,“朕非宰了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
自古以来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便被无数人觊觎着,他也知道,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已沦落到互相残杀的地步。
原以为有欧阳镇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其他人便会收敛一些,没想到欧阳镶为了陷害欧阳铎竟是不惜残害自己的同胞兄弟。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诚和帝隐约间仿佛又看到了欧阳诚的模样。
此时此刻,他只记得欧阳诚的好,而全然忘记了欧阳诚当初犯下的错误。
“父皇!”就在众人都犹豫是否上前时,欧阳铎毅然跪在了诚和帝面前。
“说!”诚和帝勉强冷静下来,朝他沉声道。
欧阳铎冷冷道:“父皇,儿臣知道你因七弟之死十分愤怒,但依儿臣所见,六弟也是受人指使!”
诚和帝神色阴冷的瞥向欧阳镶,欧阳镶也是一脸吃惊,不敢相信欧阳铎竟然这么快就看穿了。
电光火石间他猛地反应过来,大声反驳道:“太子,成王败寇,输在你手下我无话可说,可你也别血口喷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幕后指使者,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策划的!”
他直直的朝欧阳铎看去,脸上是掩不住的愤恨。
“我不甘心,凭什么父皇只宠爱你,明明我也是父皇的儿子,难道就因为你是孝贤皇后的儿子?不公平!我不甘心!明明我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学都不逊于你,凭什么你是太子,而我将来只能做一个小小的亲王!?”
人都是有野心的,当看到欧阳铎的势力在一点点扩大后,他的心理便逐渐变得不平衡起来,偶尔也会畅想将来若是自己登上皇位的那一日。
幻想越美好,就衬托现实越残酷,如此大的心理落差,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听到欧阳镶的控诉,诚和帝微微有些晃神。
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原来抱有这样的想法。
一直以来他都尽量雨露均沾,即便对欧阳铎再喜爱也没有特别表现出来。
但结果他的儿子们还是觉得不满意。
“罢了。”他忽然露出了疲惫的神色,朝一旁的宫人摆了摆手,道,“把他压下去,等回去后暂时幽禁。”
“是。”宫人应道,这时欧阳铎语气恳切道:“父皇,儿臣还有一话想说。”
“说吧。”诚和帝懒懒道。
欧阳铎转向欧阳镶,缓缓走到他身前,微微眯起双眼,眼神看着他,却是对着齐皇后在说:“既然你说没有指使者,那为何皇后娘娘会为你说话?”
他也开始不再称呼齐皇后为母后了。
欧阳铎猝不及防的一记直球,欧阳镶顿时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然而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齐皇后也心里“咯噔”的猛烈跳了一下,原来他们是没有想那么多的,毕竟一开始他们就抱着要一举解决掉欧阳铎的想法,但是却没有考虑过诸如退路这一类的问题。
直到现在被欧阳铎尖锐的指出,他们才有所反应。
“皇上,此事都是臣妾一人所为,和钟儿无关!”只在一瞬间齐皇后便想好了,也朝着诚和帝跪了下去,声泪俱下,言辞恳切。
诚和帝的神色已是十分不悦。
原本齐皇后是不能来秋猎大会的,但他看在齐家的面子上,还是特地批准了她跟随前来。
结果齐皇后一点也不让他省心,还惹出这么多事来。
“所以你先前的那番话,”诚和帝缓缓道,温和醇厚的男声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只是为了诬陷铎儿?”
“是。”齐皇后已是豁出去了,不惜一切她也要担下所有罪责,绝不能让欧阳钟被牵扯进来。
然而欧阳铎一席话却是打破了她的幻想:“皇后娘娘,直到现在你还没醒悟吗?”
齐皇后愤恨的望向他,却见欧阳铎神色淡淡,相反欧阳毓芝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强硬道。
“是吗?”欧阳铎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儿臣来告诉你真相吧。”
诚和帝深深的叹了口气,看向齐皇后的面色已是十分不善。
这片树林仿佛有梦魇一般,自进来以后就事情频出不断,实在诡异。
齐皇后心里忐忑了一下,随后故作镇定,然而那飘忽的目光却出卖了她。
欧阳铎伸手唤来齐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齐程微微颔首,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翘,众人顿时都看出来了,恐怕欧阳铎还藏有底牌,直到现在才亮出来。
这出大戏层出不穷,比戏班子搭出来的戏还要精彩,若不是诚和帝的脸色太过阴沉,他们只怕会看得更加兴奋。
这回齐程没有迟疑,很快就将一名宫女模样的女子带了过来。
女子朝诚和帝行了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
“起来吧。”诚和帝淡淡道,又看向欧阳铎,神色有些不解,“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怎么看这都只是一名普通的宫女,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不成?
没有人注意到,敏答应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她放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的紧攥成拳。
她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为自己的侍女报仇雪恨的这一天。
“抬起头来。”宫女即便是站起来了,也是低着头的,看神情十分瑟缩,似乎是害怕人多的场合。
欧阳铎突然这么一开口,他的声音有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令宫女很快冷静下来,慢慢抬起头。
素净,清纯,不失美丽,但在云集众多类型美女的宫中实在是不值一提。
众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更加疑惑了,欧阳铎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又朝宫女道:“你认识他吗?”
他说着朝欧阳钟指去,后者本想偷偷开溜,结果突然被人指到,身子不自觉的僵住,脸上神色也微微变了。
他们都看得很明显,当欧阳铎指着欧阳钟问这名宫女是否认识他时,宫女身子发抖得更加厉害了,就连声音都是微微颤抖的:“奴婢……认识……”
这时有人才将她认出来,这不是原先侍奉在欧阳钟身侧的宫女吗?
只是后来她便不知跑哪去了,欧阳钟身边也换了另外一名宫女来服侍。
只是他身边的宫女似乎都待不长久,经常是今天一个宫女不幸染疾,明天一个宫女便不知所踪,渐渐的人们都习惯欧阳钟身边的人频繁更换了。
现在这突然消失的宫女又一次出现,顿时引起了一片不小的哗然。
“说吧,”欧阳铎看着欧阳钟,却是对宫女说道,“把你的遭遇都说出来,有皇上在这里,碰到什么事情皇上会为你做主。”
宫女战战兢兢的看向诚和帝,诚和帝虽然不知道欧阳铎在耍什么把戏,还是微微颔首。
宫女抿了抿唇,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忽然当着众人的面挽起了宽大的衣袖。
众人很快被她白藕一般的手臂吸引了目光,然而当看清那白藕上面遍布的淤痕时,众人又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看这新伤叠旧伤的,只怕这名宫女平时没少受折磨。
众人不约而同的朝欧阳钟投去了微妙的目光。
“这些,都是福王殿下打的。”宫女抽噎着开口,眼角隐约闪烁着泪光,看起来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