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怎么了?”连玥转头迎上他的目光,疑惑不解道。
连之祥嘴唇瓮动,神色十分犹豫,他迟疑了半晌,才缓缓道:“玥儿,你真的相信景王殿下?”
“嗯,我信他。”连玥回答得毫不犹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但连之祥却不像她那么放心,他不是不相信欧阳钊的能力,而是……
“可……景王殿下本来和我们家是敌对关系,依我看,倒不如在太子殿下那边找找门路,或许还有希望。”
毕竟他们曾经和欧阳铎交好,他不敢将整个连家赌在欧阳钊身上,倒是欧阳铎希望大一点。
一谈到欧阳铎,连玥的神色立刻微微变了,神色凌厉的冷声道:“父亲,你怎么变得这么糊涂?”
连玥的语气说不上严厉,但却饱含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连之祥愣了愣,只见连玥接着道:“局势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是谁设下陷阱并向诚和帝通风报信?都是欧阳铎,他就是为了取得皇上的宠信,为此他不惜将我们这颗棋子舍弃。”
顿了顿,连玥又道:“而且他之前那个态度,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敢相信他吗?”
连玥眼圈微红,语气有些哽咽。
一开始她也不敢相信,欧阳铎说变心就变心,甚至她不明白他哪句话说的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在骗她。
她只能接受现实,除此之外没有其它选择。
见她无声的控诉,连之祥愣住了,半天只说了一个字:“我……”
连玥却是说不下去了,迅速转过身微微仰起下巴。
这时在旁边沉默了许久的连恺忽然道:“父亲,我觉得长姐说得对。”
连家和欧阳铎已经反目,现在去找欧阳铎帮忙不是一个好选择。
女儿这么说就罢了,连儿子都这么说,连之祥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说错了?
考虑了半晌,连之祥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确实有道理。
叹了口气,连之祥缓缓道:“唉,老了老了,眼光不如你们了。”
孙氏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老爷别这么说。”
连之祥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一言不发,久久沉默了下去。
这时一人悄然离开角落,离开天牢,来到外面,顿时被耀眼的阳光刺得眼睛都险些睁不开。
天牢外面停了一辆马车,施绪杰立刻坐了上去,面无表情的汇报道:“殿下,太子妃似乎真的对太子死心了。”
马车内安静了半晌,悠悠传出一道男声:“是吗?”
施绪杰忽然蹙了蹙眉,神色有些担忧:“殿下,你真的要淌这趟浑水吗?”
他比欧阳铎和赛罕公主来得都要早,将所有人从头到尾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没有忽略欧阳钊对连玥许下的承诺。
若是以往,欧阳钊要卖给连家一个人情他不会反对,毕竟多连家这么一个助力,对欧阳钊而言是件好事。
但在这种非常时期,这就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而是一个非常愚蠢的选择了。
欧阳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竟然朗笑起来。
施绪杰默默平复着身上渗出的寒意,欧阳钊的话忽然钻入了他的耳朵里:“你相信了?”
施绪杰神色一凛,瞬间明白了欧阳钊的意思,低头收敛了神情道:“属下明白。”
是他多虑了。
欧阳钊是一个再善于权衡利弊不过的人,怎么可能被所谓的儿女情长给蒙蔽?
另一头,欧阳铎刚和赛罕公主回到府上,端午就匆忙的冲了出来。
赛罕公主之前在连玥那受了一肚子气,此刻对上她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冷哼道:“我还以为连玥调教出来的人有多了不起,原来不过如此。”
她上下打量了端午一眼,神情十分不屑:“你这副姿态要是出去了岂不是贻笑大方,叫人以为阿铎管教不严。”
端午一个激灵,连忙理了理裙摆,略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忙道:“太子爷,不好了,殿下离开太子府了!”
“兰章?”欧阳铎蹙眉,遥望了一下庆城住的葳蕤轩,神色沉重,“怎么回事?”
端午眼底划过了一抹慌乱,将事情从头招来。
连家落难一事在忻州传得沸沸扬扬,不知是谁传开的谣言,竟说是欧阳铎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欧阳铎原本十分受百姓们的爱戴,但经此一事他的威信顿时大打折扣,百姓们对他的观感可以说差到了极点。
而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不但外人相信了这个流言,就连庆城也相信了。
这也不能怪庆城,毕竟这段时间欧阳铎的举动的确是实在太古怪了,她会这么怀疑也是情理之中。
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庆城要求欧阳铎把连玥等人放出来,否则她绝不会再回太子府。
丫鬟们本来以为庆城只是在说气话,不会真这么做。
可没想到刚才莲房姑姑发现庆城真的不在了,找遍了整间太子府都没有找到。
丫鬟们再一搜庆城的房间,发现她只带走了一些金银珠宝和银票,就连范非都被她丢在了这里。
谁都不知庆城去哪了,这下可把众人给急坏了,端午听说欧阳铎回来了,赶紧来向他说明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欧阳铎蹙紧了眉头,神色凝重到了极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赛罕公主唇角微弯,神色得意。
她巴不得庆城离开,庆城一向和她不对付,只要庆城离开了,这个府上也就没有人和她作对了。
赛罕公主喜不自禁,见欧阳铎神色焦急,似乎真的要去找庆城的模样,她顿时有些慌乱,连忙挽住他的手臂道:
“阿铎,你可千万别上庆城的当!”
欧阳铎转头看她。
“庆城就是想威胁你,”赛罕公主娓娓道来,“她不过一个弱女子,肯定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要是你真的跑去找她,那就合了她的心意,她可以威胁你一次,就可以威胁你一辈子,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被庆城威胁吗?”
赛罕公主说得头头是道,自己都被自己说服了。
她不禁有些佩服自己,从前她十分讨厌满嘴之乎者也之乎者也的中原人,但现在却发现说话是一件非常有乐趣的事。
似乎是被她说动了,欧阳铎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开来,转头看向端午吩咐道:“你派人去找。”
端午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太子爷一向将庆城公主视若珍宝,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太子爷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让她派人去找?
难道太子爷就不怕庆城公主出什么意外吗?
端午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低声应了下来。
赛罕公主满意的将头靠在了欧阳铎肩上,两人亲密的从端午身旁走过,完全无视了周遭的一切。
端午只愣了几秒,便重新振作精神立刻布置人手去找庆城。
忻州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尤其庆城有心躲藏,更会让寻人的难度变大。
当知道欧阳铎的决定后,本就自责的范非更是难得恼怒了起来:“赛罕,一定是赛罕!”
定是赛罕公主迷惑了太子爷,否则太子爷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见他猛地站起来,样子像是恨不得要去和赛罕公主拼命,齐程被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按了回去,劝道:“冷静点,现在不是找人算账的时候,最关键的是要找到庆城公主啊!”
范非神色恍惚,颓废的坐了下来,捂着脸十分自责:“怪我,如果我不让公主离开我的视线,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齐程和端午对视了一眼,都对范非表示十分同情。
要是端午不见了,齐程也会立刻抛下任何东西不顾一切的去找她。
所以他能明白范非这种心情。
“范非,你不要太着急。”端午道,“我已经让人秘密寻找殿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范非像是没有听进她说的话,仍然自顾自的发呆。
端午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庆城失踪的消息惊动了整个太子府,她赶紧封锁了消息,让所有人都守口如瓶,绝对不能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否则有心之人很可能借此大做文章。
同时几乎府上所有人都出去寻找庆城了,哪怕是身子柔弱的崔元秀和欧阳铎的那些幕僚。
这么多人同时找一个目标,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与此同时,庆城正无聊的在街上四处游荡。
刚出府时她还是有些兴奋的。
但孤身一人,她又总忍不住对连玥目前的处境感到担忧,根本高兴不起来。
现在这股兴奋劲过去了,庆城只觉得又疲倦又无聊,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
然而没有,没有齐程,没有欧阳铎,谁都没有来找她。
庆城嘟了嘟嘴,神色有些愤懑。
欧阳铎到底是不知道她走了,还是根本不在乎她离开?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有赛罕公主那个女人在,欧阳铎根本不会在意她,没准他现在正高兴少了她这么一个累赘呢!
庆城越想越气闷,她还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路,腿很快就酸了,下意识朝旁边伸手:“范非,抱我。”
无人应答。
庆城愣了愣,才想起来范非被她留在太子府了。
她突然有些想念范非温暖的怀抱,眼睛变得有些酸涩,瘪瘪嘴神色委屈。
愣了几秒,庆城慢慢放下手,无趣的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
肚子忽然传来咕咕的一声,庆城摸了摸小腹,余光瞥见路边有一家如意栈,立刻快步走了进去。
小二立刻迎上前,看到她姣好的面容时明显一愣:“官打尖还是住店呐?”
“吃饭。”庆城干巴巴的回道,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掏出银票神色犹豫。
从小到大她的吃穿都是有人准备好的,以前出门也都有范非跟在身边,钱也有范非掏。
现在换了她自己,她根本弄不清要给多少合适。
庆城想得出神,不知道周围人的眼睛都发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