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推开,呼啸而过的狂风肆意的拍打着玻璃,吹得窗纱缠绕着乱飘。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毛不思坐在窗台上,嘴角一勾,便纵身跳下去,单膝落地,稳稳的停在黄泥铺就的土地上,降魔杖在黑暗中透着惊人的幽蓝。
“你是道士。”女人声音低哑,往后略微退了两步。
道士?她哪里像道士?毛不思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尘土,有些尴尬,“你还是叫我毛小姐吧。”
毛不思由衷建议到,实在不行随大流喊她一声小神婆,这也比叫她道士强啊。
☆、辟邪手串
“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要与我作对。”女鬼身上的衣裙被风吹起,露出了几个血窟窿。
“你是鬼,我是捉鬼师,鬼魂本就该走阴间道,偏有那不死心的要行阳间路,我不捉你捉谁啊!”毛不思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伸手把头发盘起,舒展了下筋骨。
“说的好听,还不同样为了钱。”四周场景变换,阴风狂做,吹得人睁不开眼,女鬼咬的牙齿咯咯作响,带着嘲讽,“怕你有命来,没命花。”
她说:同样。
毛不思快速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重点,“看样岛上来过不少高人。”
女鬼瞧着毛不思手中的降魔杖,纤细的胳膊抱着肚子大笑,“来过的是不少,可回去的却不多。”
阴影闪过,降魔杖一沉,瞬间便刺透冲身后扑向毛不思的黑雾。
这女鬼,居然还玩偷袭。
毛不思身形晃了几晃,降魔杖被反手扫过地面,尘土连成一线,顿时化为利刃,向着女鬼打去。
戾气交撞,响彻在空旷的土地上,周边的景致全被陌生所替代,女鬼幻化成群,从四面八方把毛不思围绕在中间,偶尔有长发擦过毛不思的脸颊,落下细细的血痕,像是被锋利的白纸划过。
何为真,何为假,倒让人看不真切。
劲风鼓荡,降魔杖在空中飞旋不止,如枪似矛,不停穿透周围飞窜的女鬼。
背包被毛不思转身甩回胸前,几张符咒被夹在食指与中指间。
“收为□□,散为无穷。”毛不思口中念念,女鬼变化繁复,并不凶狠,多半是为了消耗自己的体力,最后一击而中。
她深吸口气,双目微微闭合,黄色的符纸被撒入空中聚集成圆圈,毛不思放弃用肉眼去辨别,只用耳朵去辨别女鬼冲向符咒发出的声响,霎时心下澄明,东南方向阳爻簌簌,转瞬有行至于阴爻交汇处,顺势而动,向着毛不思缓缓而近。
她依旧闭着眼,手中动作不停,越来越多的黑影被打散化作烟灰落下,只道簌簌声停在她的正前方,才猛然张开双目,左手执降魔杖。
“抓住你了。”毛不思对着眼前与周围没有不同的身影挑眉一笑,两指迅速从空中夹住一张符咒横在面前,以迅雷之势快速冲着女鬼的胸口拍去,“急如风火,迅若奔霆。鬼死人安,天地肃清。”
啊——
刺耳的凄厉声响彻夜空,不停在空中盘旋的身影立刻烟消云散,只有眼前的这个,被毛不思一掌拍出数米,符咒闪着金光,似乎要融入女鬼的身体,燎的肌肤冒烟,疼的她缩成一团在地上挣扎翻滚。
净邪咒威力确实大了些,可谁让她不听话呢。
玉葫芦被毛不思不客气的拽下,“老老实实进来,我到时候花钱给你请给个好点的师傅念经超度,体面地送你离开,转世投胎总好过留在人间做这见不得光的邪祟。”
“你懂什么!”女鬼手指扭曲的撕扯着胸口的符咒,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烈的怨恨,“我为什么要走,我还没有亲眼看着他们死去,我还没有看着他们遭到报应。”
符咒烫掉了她胸前的皮肤,女鬼几乎是连带着皮肉一起扯了下来,恨声丢在地面上。
黄色的符纸离了邪体,光亮瞬间黯淡下来。
女鬼喘着粗气,看着毛不思因诧异而微张的嘴巴,笑的人毛骨悚然,“都去死,你们统统都去死!”
女鬼怒急,化身为剑,向着毛不思狠狠的劈过来,速度快如闪电,力道大的骇人,惊的毛不思忙抬手去挡,降魔杖抵住女鬼的进攻,反被她掐住胳膊,缠斗之中应心符不甚被从中劈开。
女鬼得了机会,瞬间扑回空中,黑影向着祠堂下的山林蹿去。
想跑,吓了她一身汗还想跑,这让她毛不思的面子往哪里搁,毛不思都能想象到老毛知她被鬼魂吓到后幸灾乐祸的模样,当下就把降魔杖舞了两圈,也追着女鬼往山林间奔去。
此时,马明义手腕上的符咒感应到了毛不思那边的危险,飞快收紧,如细密的针尖刺入皮肤,腕上一疼,原本睡得香沉的马明义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惊醒。
窗户大开,白色的窗纱在月色下轻轻飘荡着。本该睡在床上的人早就不知去了哪里,房间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人。
马明义翻身坐在沙发上,腕上的应心符也断开飘落在地面。
“这丫头。”马明义心中暗道不好,连忙起身冲到窗前,外面早已没了毛不思的身影。他不知方才毛不思与女鬼斗得厉害,只当她是孤身去了祠堂,眉头皱的更是厉害。
两年前岛民集合直奔祠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人群庞大,几乎家家户户都出动。这也是马明义最无法理解的地方,岛上没有信号,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短时间内集合完毕,又是怎么确定宋令阳在祠堂的呢?这对他而言,一直是个谜。
如今,毛不思居然丢下他自个去了,她胆子倒是大的很。
马明义立在窗口,手指敲的窗框微微作响,最后还是连声叹息,认命的探身出了窗子,脚下不远处是呼呼作响的空调,他踩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又细心地从窗外把屋里的窗帘拉起,轻手轻脚的关上窗户,做出一副从未被打开的样子。
这才蹬着旁边的管道,尽量不带出声,白色的旅游鞋落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了浅浅的脚印,马明义也不急着去找毛不思,而是折了绿叶茂盛的树枝,随意扫了两遍,把地上的脚印掩去。
等一切都整理完,才快步离开。
山下的树林,毛不思从未来过,多少有些不熟悉,虽然伤了女鬼,自己也暗暗的吃了点亏。
“别挣扎了,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别想逃出去。”毛不思背靠大树,降魔杖敲在树干上哒哒作响,她抬起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女鬼,她的衣裙已经被烧出大片,双腿上遍布着黑色的窟窿。
如果不是刻意隐藏容貌,成为鬼魂的瞬间,所保留的就是她在人世最后的模样。
毛不思不用想也知道,女鬼死的并不安详,甚至是受尽了折磨,轻抿着唇,她语气又软和了下来,劝慰道,“人间种种都过去了,你在阳间留的时间越长,平添的罪孽也就越多,万物皆有因果,你再这么下去,到头来说不定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因果,这么多年了,我只看到了恶因,却没看到他们得到丁点的恶果。”女鬼眼睛微凸,额头上布满了青筋,皮肤是诡异的惨白,“他们一天没得到报应,我就一天不会离开。”
便是魂飞魄散,她也要等到这天。
双方僵持不下,直到林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毛不思心头一惊,扭头看向身前的女鬼,没想到女鬼速度比她更快,苏尾岛的人晚上是决计不敢出门的,那么能出现在林中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和毛不思一起登岛的马明义。
毛不思一身的家传绝学,她伤不了她,可别人就不一定了。
马明义手里拿着毛不思登岛那日给他的引路符,符咒扭转,最后在距离毛不思不远处垂下。
还没等马明义抬头寻人,就见空中黑影闪过,一披头散发的女子双目泣血,面容扭曲扑向他,喉咙里发出的是野兽般的阵阵咕噜。
他几乎是本能的抬胳膊去挡,腕上的手串感到了威胁,珠身的经文立刻展开屏障,串联成网,交织着向女鬼撒去,根根缠绕其身上,疯狂的聚紧收拢,与女鬼所碰之处立刻滚出暗红的疤痕。
女鬼前脚出现,毛不思后脚就跟了上来。
就见女鬼被巨网包住,在空中挣扎,像只濒临死亡的海鱼,不停地想要挣脱。
☆、漫山花海
“你快把她松开。”毛不思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马明义身边,晃着他的胳膊,这样下去,也用不着她超度了,当场就能化成灰飞。
“我,我不会啊。”这也是马明义初次见到手串的威力,话都有些磕巴,他摸摸腕上的串子,耳畔又出现了马明丽的声音:带着它,遇见脏东西它自然会护着你。
毛不思的玉葫芦是捉鬼,而马明丽给的这条祖传手串,却是灭魂。
马明丽此刻身在港城,空气中的烛光莫名的闪了三下,不久,就听到匆忙的脚步声从楼道里响起,接着房门被人快速推开。马明丽还穿着睡衣,乌黑的秀发斜斜的扎在耳朵一侧,她紧紧的盯着桌案上的三根蜡烛,就见火苗疯狂蹿起一尺高。
出事了。
火苗摇摆的十分不安稳,最后骤灭,马明丽心头一震,就见灭掉的火苗再度燃起,继而回归平静。
今晚的夜,很深,今晚的星,很亮,只是今晚的人,却都不怎么安稳。
“喂。”林秘书揉揉眼,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马明义到底去哪了!”手机里,女人的声音硬邦邦,显然是在气头上,马明丽本身就不是个好接触的人,这会儿更是不善,当下就把林秘书的瞌睡虫吓跑大半。
“去……去旅游了啊。”林秘书骨碌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马明义走前专门交代过,除非接到他的电话,其余时候只拿自个当哑巴,林秘书这会儿心里那叫一个纠结,“他说收购案完了要去散散心。”
“我问你他去哪了!”里里外外全是废话,马明丽忍不住冷笑,一巴掌拍到桌面上,“不说的话,明天直接找人事部,准备打包去下家。”
“苏尾岛!”林秘书在听到‘打包去下家’的瞬间,脱口而出,“老板他去了苏尾岛。”
跟毛不思去的一个地方。马明丽怔了片刻,好不容易放下点的心再度跳回嗓子眼,连思思跟在他身边,都能惊动手串,可见是碰到了□□烦。
“给我个警方电话。”马明丽开口,“跟明义比较熟的。”
“哦。”林秘书脑海中过了一遍,立刻报出串数字。
“张博尧。”马明丽输入号码,又把名字念了遍。
“对。”林秘书在电话的对面狂点头,“打过不少次交道,私下也吃过几顿,前两天他还去了长安酒店……喂……喂……”
电话被挂断,里面传来嘟嘟声。
“你好。”大半夜的,声音倒是挺精神。
“张警官吗,我姓马,长安酒店的副总。”马明丽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想请您帮个忙。”
长安酒店姓马的不少,可是能当上副总的就那一个。张博尧举着手机,倒是没想到马明丽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马家这位小姐也是港城圈子里的一个奇葩,不爱钞票也不爱名利,就喜欢研究风水阵法,平日里也不常与人接触,即便请人帮忙,也是一副命令的口气,就像现在。
“不好意思马小姐。”张博尧立在会议室门外,看着漆黑的夜空,嘴里还叼着燃了半根的香烟,“我现在人在南州出差,抓走私二级禽鸟的。”
“南州?那正好。”马明丽着实没兴趣知道张博尧到底在干什么,“你忙完能否抽空去趟苏尾岛。”
“苏尾岛?去哪做什么?”香烟被夹在指间,张博尧听到苏尾岛,眼神突然闪烁两下,进而继续追问,“我总得知道原因吧。”
“我弟弟在那,今晚出事了。”
“他打电话了?那也应该报警才是。”男人疑惑。
“没有。”
许久之后,对方才开口,“那你怎么知道?”
“掐指算出来的。”马明丽等了半天,对方才回话,顿时有些不耐烦。
……
片刻,对方才无奈的回,“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是什么意思?通话被对方挂断,马明丽看着手机暗下去的界面,忍不住皱眉。
“张sir回来了。”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凌晨四点多,里面依旧讨论的热火朝天,坐在门口的小警察抬手打了声招呼,“咱们和南州这边刚商量了,明天去林仔屿,后天去苏尾岛。”
“不,改路线,明天去苏尾岛。”张博尧拉开椅子坐下,按灭了手中的香烟。
“可咱抓的人是林仔屿的,就算他的口供属实,也该先去他老窝搜一遍。”有人提出疑问,“之后再去苏尾岛也不迟。”
“比起人来人往的旅游地,那种鸟不下蛋的地方反倒更可疑。”张博尧靠着椅背,“何况苏尾岛出了名的排外,一年到头过不去几条船,消息一时半会也传不到林仔屿,但林仔就不同了,那可是个度假胜地,动静传得比什么都快,万一走了消息呢……”
“就跟对外说的一样抓走私禽鸟的呗。”
“动用多警力,闹出这么大动静,就为抓个贩鸟的?”
“确实有点不太可信。”南州市某方脸的警察呵呵了两声,才清清喉咙正色道,“其实苏尾岛确实有那么点怪,和他们同样的几座海岛都发展了,就他们,铁了心的的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说什么不愿意开发,市里也跟他们谈过几次,根本谈不拢。”
“所以咱们现在好好计划下,今晚加个班。”张博尧伸个懒腰,脑海中还回荡着女人怯怯的声音:我最后就听到了苏尾岛三个字。在十分钟之前,无论是她之前说的长安酒店七楼有古怪,还是苏尾岛这个陌生的名字,他都只听不信,可当二者因着某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后,就让他不由得开始怀疑,张博尧敲敲桌子,等大家伙的目光都聚起来,才开口,“明早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