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的阴凉处放着一个石桌和几个圆圆的石凳,他们走热了,就坐下饮茶。
秦绵看着他出言提醒:“督主,你是不是把顾统领给忘了。”
孟长安这才想起来,让小猴子去书房把顾劲找来,顾劲紧赶着过来,满头是汗,秦绵让冬枝给他端一杯茶,冬枝不情不愿地端给他,身子离他远远的。
顾劲接过茶,好笑地看着这丫头又躲回去,这是嫌弃他身上出汗了。
顾劲低头嗅了嗅,昨夜忙了一晚上没来得及换衣服,是有点汗臭味。他就是个粗人,偏偏那丫头娇贵得很,连汗味也闻不得。
孟长安等他喝完茶才开口问道:“你说梁贵妃死了,怎么死的?”
“听张福说,是自缢身亡,冷宫的人可以作证。”
孟长安冷哼:“哪有这么简单,刚查出点苗头她就死了,定是背后之人怕她说出什么。”
秦绵听了后背发凉,梁贵妃那样曾经宠冠后宫的人竟然死得这么凄凉,皇宫里真的太可怕了。
“皇上看了供词应该知道宁妃是清白的,小九是不是马上就能离开那废殿了。”
孟长安牵着她的手,捏在手中把玩着,“没那么简单,梁贵妃死了,皇上没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心中还是会有怀疑的。”
秦绵叹了口气:“小九那么可怜,都五岁了话都不会说,皇上就打算这么放任下去。”
孟长安见不得她叹气,戳着她额头,“你当皇宫是个什么地方,他要是如正常孩童一般恐怕根本活不到今日,那小东西比你看见的要复杂多了。”
秦绵揉着额头,把自己的手从孟长安大掌中抽回来,坐远了一些。
孟长安不满地看着她,那小女子无动于衷品着茶。
顾劲不好继续打扰,赶紧跟孟长安告辞,离开厂督府家去了。
“过来。”他黑眸深深凝着她,秦绵偏过头不看他,瞧着院子里的花,随口夸赞道:“这花开得不错。”
小猴子在一旁接话道:“那是,这园子里的花可都是咱们督主亲手栽种的,有些品种珍贵的还是从宫中御花园挪来的呢。”
他说完见孟长安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才意识到自己顺嘴一秃噜把督主的秘密说出来了。
“奴才多嘴,奴才这就滚。”他悻悻地说完,苦着脸找德喜领罚去了。
秦绵转身,孟长安别扭的视线瞥向一旁,她又坐回他身边,双手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
“督主,你这么厉害呀,还会栽花。”
孟长安轻哼一声不理她,秦绵想了想,突然嘶了一声:“疼。”
孟长安无奈回头:“小坏蛋,你装也装的像一点,把你夫君当个傻子糊弄,嗯?”
他咬着牙捏她的脸,手下的触感太美好,他不禁用指腹刮着她的脸细细感受。
这时,冬枝端了冰碗过来,但因为秦绵月事来了,没有准备她的份。
孟长安勾唇一笑,在秦绵眼巴巴的目光下去端那冰碗,用小勺舀了一块鲜嫩多汁的桃肉送入口中。
“嗯,不错。”他赞了一句。
秦绵有些怨念地看着他,眼里盯住了碗里的一块甜瓜,“督主,那甜瓜也好吃。”
她眼含期待地看着他,孟长安挑了挑眉,应秦绵之言去舀那甜瓜,秦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孟长安轻笑着将小勺喂到她嘴边,她眼睛一亮,张着小口把那块甜瓜吃了,嘴里甜甜的,满足地迷起了双眼。
可就在她刚要咬下去的时候,孟长安的俊脸忽然靠近,凑近她的唇,霸道地吻上来,舌尖一卷将那甜瓜并着她口中的甜蜜一起搜刮到自己口中。
秦绵红着脸瞪他:“还我。”
孟长安指着自己的唇,示意她自己来拿。
秦绵气呼呼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回房了。
孟长安嘴角勾了勾,“小东西,过几日看本督怎么收拾你。”
第81章
因为梁贵妃自缢身亡, 宁妃当年与侍卫私通的事算是死无对证,虽然有哑婆子的证词, 可到底只是她一面之词, 不能尽信。
三皇子为梁贵妃的死在御极殿外跪了一日, 昭昌帝只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便将他打发回去了。
连着三日,昭昌帝称病不朝,也不招幸嫔妃,整日浑浑噩噩,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四日,一些大臣没办法来找孟长安,因为昭昌帝说自己病了要静养, 谁都不见。孟长安不耐烦每日被打扰,只得进宫去见皇上。
出乎意料的是,孟长安是被张福笑脸迎进去的,“孟督主,您可算是来了,皇上刚刚还派奴才去找您呢,没想到您先到了。”
孟长安进来时, 昭昌帝不顾形象地坐在御案下的台阶上, 望着门口出神。
孟长安行礼问安, 他也没反应。他斟酌着开口:“皇上有心事?”
昭昌帝像是终于醒过神, 叹了口气:“长安, 宁妃的事朕想通了, 朕当初入了魔障, 根本不听她解释,又因为愤怒难消,她生产时也没有过去看一眼,那孩子朕抱都没抱过,就扔给宁妃身边的老嬷嬷,把她们远远打发到朕看不见的地方。”
“她知道一定更恨朕了,还有那孩子,朕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孟长安沉默片刻,道:“皇上心底大概还是有疑虑,不如滴血验亲,若不如此,就算您承认了那孩子,他以后也会遭人非议,您心里也会一直存着一个疙瘩。”
不得不说孟长安才是最了解昭昌帝的人,他这话一针见血,说道昭昌帝心里去了。
“朕担心……”
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孩子不是他的,对于帝王而言也是关乎颜面的大事。
“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宁妃娘娘的冥诞就快到了,小皇子是她唯一的骨血,您也不想她泉下难安吧。”
孟长安提起宁妃,昭昌帝愧疚之下终于下了决心,决定明日一早请宗室见证,与九皇子滴血验亲。
这消息一传出去,朝野哗然,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宫里还有一个九皇子,而且滴血验亲,那不就是说明这突然冒出的九皇子有可能不是昭昌帝的血脉吗?
无利益相关的大臣只是震惊一番,但皇子们可就心中难安了。三皇子景王听到这消息就踹翻了案几,梁贵妃获罪又自缢而亡,他在宫里几乎没了依靠,如今混的还不如四皇子禹王呢。
昭王早就建了府,且他身有残疾,又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听到这事不过淡淡一笑,再叹息一声孩子可怜。
玉瑕宫里,七皇子成王不停在殿内踱步,德妃见了心烦,道:“你坐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本宫真是白教你了。”
成王着急:“母妃,咱们怎么办,父皇那么宠爱宁妃,要是真证实了是他的血脉,肯定爱屋及乌,说不定会把皇位都传给他。”
这一点也正是德妃担心的,那贱人留下的孽种昨日就被孟长安派人保护起来了,她想派人探探消息都难办到。
“那就让他不是皇上的血脉。”
德妃让成王附耳过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母妃,您是说让老三出手?”
德妃笑了笑:“瞧着吧,他可比我们更急呢。”
*
第二日,皇室宗亲和朝中重臣都聚集在御极殿等着,昭昌帝吩咐张福去把九皇子带过来,张福应声前往,只是一到了废殿却犯了难。
九皇子躲在床底,小小的身子紧紧贴在墙上,怎么也不肯出来,张福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瞧,九皇子黑亮的眸子对上他,瞳孔畏惧地一缩。
“九皇子,皇上等着您呢,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赶紧出来吧。”
九皇子浑身颤抖,似乎根本就听不懂他的话,孟长安带着德喜走进来,张福立时从地上爬起来求他:“督主,您看看这,九皇子他不肯出来啊,皇上和各位王爷及大臣还等着呢。”
孟长安皱眉踢了踢床脚,屋里的人都看着,大气不敢喘一下。
“出来,别装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床底下的人没有动静,孟长安沉了脸,这小崽子性子死倔,他不信任他们,拿刀逼着也不会出来的,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好动刀。
他想了想朝德喜吩咐一句:“德喜,去把夫人接进宫来,要快。”
德喜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宫。幸好厂督府离皇宫很近,没耽搁多久,秦绵就随德喜进了宫,路上听他讲了事情经过,秦绵也有些着急,因为她不确定,小九是不是真能听她的。
一到废殿,秦绵就看见孟长安神色不耐地等在门口,见了她一张冷脸才稍稍和缓。
“扰到你了,是不是没休息好?”孟长安看着秦绵有些难看的脸色,关心地问。
“没,我这是心里没底。”
她往那间宫室里看,破旧的床前围了一圈的人,“要不让他们先出去吧,我单独跟小九说几句话。”
孟长安点头,里头的人陆陆续续退了出来,秦绵进去后,从里面掩上了门,屋里顿时一片昏暗。
她走过去,蹲在床前,看着吓得发抖的孩子,心里微微一疼。
她柔声唤着他:“小九,到我这来好不好?”
九皇子因为惊吓有些呆滞的双眸亮了亮,他身体动了动,只是仍旧迟疑着。
“你为什么不愿意出来呢?只要过了今日这一关,就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秦绵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听到床底下传来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我,我害怕。”
“咦,你原来会说话!”
“嬷嬷,告诉我,要,活着,装傻。”
秦绵心中一动,原来往日他都是装的,“那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你,救我,是好人。”
秦绵叹了口气,她当时只是顺手为之,却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就此记在了心上。
“那你信不信我?若是信就出来随我去见皇上。”
秦绵等了半响,蹲的腿酸了,她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刚走了两步,裙角就被一双有些脏的小手抓住了。
“你别走。”
秦绵微微一愣,把他拉出来,小孩看她的眼神里有依赖也有恐慌,原来他以为她是想走,想丢下他。
秦绵双手张开不嫌弃他身上的脏污把他抱起来,“小九,今日过后你就有亲爹疼着了,别怕。”
她拍哄着他,恍然想起,他还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
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亲昵的抱着他,小九有些羞怯又有些舍不得这温暖的怀抱。
嬷嬷说过,他娘亲很漂亮,他没见过娘亲,但他偷偷幻想过,他娘亲也许就像秦绵这样,又温柔又好看,还会做衣服。
她要是他的娘亲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