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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孽障!”二夫人心疼又心酸,也舍不得骂,最后只搂着人哭:“我苦命的女儿啊!”
    “都是顾青婉那个贱人!是她害我,是她推我下水的,你们让她去嫁!让她去!低贱庶女配穷酸破落户最合适!让她去嫁!”
    姑六姑娘睚眦欲裂,歇斯底里地吼着叫着。
    二夫人又怎能不恨那一对狐媚子母女!只是那两个是二老爷心尖儿上的肉,护得紧,连她都动不得。
    那日落水之事,五姑娘也在场,不定就是那小贱蹄子下的黑手!但二老爷只骂六姑娘自己不庄重惹出事来,然后轻飘飘让五姑娘在屋子里思过就了了事。
    二夫人恨的只差亲手去活剐了那对母女。
    母女二人想着这些就忍不住抱头痛哭。
    事情拖不得,尽快办才能熄了风声,老太太头疼,挥手打发房里一个二等嬷嬷去李家“议亲”去了。
    二太太知道她女儿是没了别的出路,整个侯府,以后数出来怕只有她女儿嫁得这样差。
    将一包子难受压了下去,二夫人强打起精神,旁人都明着暗着看笑话,她再怎么着也得撑着。二夫人自己只生得一子一女,如今女儿吃了这么大的亏,下半辈子都算毁了,她便想卯足了劲给女儿置办嫁妆,只为补偿。
    府里公中有章程规矩,嫁妆上嫡女是两千两银子,庶女是一千两,自然,这都是明面上的,私下里各方各家补贴女儿多少就各凭本事。
    六姑娘是二房嫡出女儿,公中出两千两,顾老太太多少心有怜悯,府中众多姑娘,唯独六姑娘嫁得这般低贱,以后怕是没机会再见着,遂私下补贴了一千两银子,一套蝴蝶戏花的金头面,一匣子东珠,另并一处庄子和二百亩田地。
    二夫人见此忍不住红了眼,顾老太太素日就是个不关心孙女的人,前头嫁出去的三个姑娘也未见老太太补贴分毫,如今给了六姑娘这些,不过是可怜罢了。
    既是板上钉钉,改不了这门亲事,二夫人少不得再派人去将那李家从头到尾仔细打听一遍。
    当真是越听越肝肠寸断,就那么一个穷酸破落户,她女儿上辈子事造了什么孽啊。
    “连个整齐屋子都无!可叫我儿怎么活!”
    几个亲信嬷嬷在一旁劝慰,说了好些话,也没能让二夫人脸上好看些。
    二夫人自己倒是能买一座宅子让女儿陪嫁过去,可那边也是一大家子,难道都要浩浩荡荡跟去住女儿的不成?
    她就是憋的慌,没有用女儿的嫁妆养那一家子的道理。
    二一个又想着,若是一开头就这般补贴,这般好说话,仔细喂大了人家的胃口,养出一窝子豺狼虎豹出来。真那样,才那是害了自己女儿。
    所以,她就只派人去李家从中“提点”,其一就是,必要置办下能住的屋子。
    二夫人心中有数,把这些事一条条记在心里,便是准备要好好说给女儿听。
    二老爷虽是失望浪费了一个女儿,别的什么怜惜之情倒是少了些,面上也没见伤心,还比不上一向冷情的顾老太太,也就拿出干巴巴的一千两银票,旁的什么都没有,还尤不自觉恬不知耻地说给姑娘添妆这种话。
    二夫人怄得心里绞着疼,生生把指甲给捏断了!
    她顾不得体面,又闹将了一场,从二老爷手里抠出一个铺面出来才算了事。
    二夫人当年出嫁时家中过得好,陪嫁丰厚,别的不说,旺铺就有八个,田产也有千百亩。
    以前是打算女儿出嫁给二个铺子,另几个留给儿子,毕竟女儿是嫁予别人家,养老还要靠儿子,不过现在却改了主意。
    她将其中在城东的四间铺面,小燕儿胡同里的一处三进宅子,加上一处庄子,二百亩水田的地契找出来,单独放一个红木匣子里,又把老太太给的田契银票和从二老爷那里拿来的房契银钱都放进去,另又再从自己私房里取出两千两银票放进去。
    这样一来,一共是四千两银票,五间铺面,四百亩水田,两户庄子。
    点好后锁了起来放好,这就是压箱底的东西。
    公中出的两千两用来办嫁妆,大到婚床装太衣橱大柜,小到碗碟茶杯等等。
    好在女儿家出嫁的床都是从八九岁就开始准备的,倒是不用赶。
    紧跟着,那头也有人同李家交涉,三书六礼按着流程走。
    哪个公府侯门的姑娘说亲不要个三年五载的,从相看到定下日子,都是一项一项慢慢来,那杨才显得贵重。
    只有顾六姑娘这门亲,因她给顾家丢了丑,没颜面慢慢筹备,整一个仓促了得。
    ……
    李家卖了半数田产,又动了存了好些年才存下的一笔银子,才买下了旁边的宅子,请了人来修整装潢。
    原先的李宅不变,两边都开了侧门,这边出走两步那边进。
    从李家这边加盖的外围墙,一直建到后另一边,现两户院子的外围墙建在一起,修成了一户,整体大约成了个倒侧着的“吕”字形的格局。
    等都弄好了,刷漆粉饰完,顾府就派了一干下人来量房。
    六姑娘被几乎是被按着头认了命,二夫人拼了命的替女儿规整嫁妆,除了压箱底的银钱和一应物件,还有出嫁要带去的人。
    原本若无意外顾家这样人家的嫡女,嫁的应当也是门当户对的公侯伯爵之家,那样要带去的丫鬟陪房可大有讲究,门门道道有很多。
    而现如今,那养着的两个美貌丫鬟也用不上了。
    须得带上的,有姑娘的奶嬷嬷,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再配上两个针线丫头,两个灶上娘子,两个粗使婆子。
    数一数,这就是九个,因是单数不吉利,便再添了一个跑腿丫头,凑足十人。
    这还是迁就李家穷门小户一减再减的结果,那些陪房嬷嬷是用不上了。
    日子过得飞快,有如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九月份。
    顾六姑娘年岁不大,未满十五,她的生辰在年尾,腊月,因为要赶着出嫁,便只能择了日子往前挪,请了相熟女眷过来,简单地办了个及笄礼。
    李家买了宅子,家资早耗得已所剩无几,便也是不能够打肿脸充胖子,聘礼是白氏亲自操持的,白氏亦埋怨侯府行事霸道,心中怄了一口气,就只勉强依着寻常寻常人家的规格送了聘礼。
    有礼饼一担,三牲是鸡鸭各两只猪半边,鱼两尾,海味两包,其中包括有鲍鱼元贝海参虾米。
    四色糕点,生果,喜糖各两屉,茶叶芝麻各两斤。
    两对帖盒,里头装着满满的莲子百合青缕红豆,花生瓜子红枣桂圆干核桃仁儿。
    斗二米,线面六斤,酒六坛。
    龙凤烛一对,排香一对,祖纸一对,龙凤鞭炮一对。
    最后再是一对活大雁。
    聘金则是李老太太定下的,却是为了孙儿之故,加之没白氏那般目光短浅,咬着牙办,贴了自己许多东西进去。
    老太太将自己出嫁时得的一支金步摇拿去融了,打成了京中最近流行的款式,又定了一对龙凤镯,一对银镯子,一把银梳子,一对翠玉耳坠,最后是一小箱压箱银,十两一锭,雪白雪白的,足一百两。
    对于一般人家,这聘礼已是很能看得了。
    第4章
    侯府里没人在乎六姑娘那破落夫家会送过来什么样的聘礼,左右肯定是上不了台面的。
    事实也是如此,那一点子东西送过来,起了些波澜。
    府里人是头一次见着寒碜成这样的聘礼。
    之后,个个都在心里叹一句六姑娘命苦。
    好好的千金小姐,摊上这样的事。
    当真世事难料。
    谁能料到,向来心高气傲飞扬跋扈的六姑娘最后竟会嫁给这样的人家,还是因为那般不光彩的原因。
    这还是嫡出女儿,瞧瞧前头大房里,庶出的三姑娘,人家嫁的都是大理寺卿家的幼子,六姑娘这个,只提起来都嫌污了自己嘴巴呢。
    自然,幸灾乐祸看笑话的人也不少。
    二夫人之前眼泪都哭干了,眼下见着这些聘礼已经太大的反应,只是脸色冷冰冰的。
    她拼了命给女儿塞嫁妆,除了压箱底的东西和大件儿小件儿。
    单首饰头面就打了八套,各色钗环镯子耳珰更是装了满满几匣。
    又请了人来裁衣,四季衣服各四套,上好的云锦绸缎料子装了两箱,缀着珠子的绣鞋六双。
    另还有其他许多东西不提。
    姑娘家讲究,爱美爱俏,她那夫家以后怕是买不起的。
    顾六姑娘的嫁妆满满当当塞进六十四抬。
    大红色的大木箱子上绑着大红色绸绳,失足的喜庆。
    到了出嫁这一日,抬着这副嫁妆绕着街上走一圈,羡慕的人不知凡几。
    六姑娘上花轿前又哭闹了一通,知道内情的看了心知肚明。
    大夫人好涵养,脸上带着笑,和气地同旁人说说姑娘重情,这是舍不得父母家人呢。
    几位夫人太太听了附和着说几句顾小姐孝顺。
    喇叭唢呐吹吹打打一路到了城西,嫁妆流水似得一抬一抬进了李家新院子。
    整个院子都被占满了,李家的一干亲戚围在,看得心中直咋舌,眼中满是羡慕嫉妒。
    暗道我的个乖乖!李家这是娶回来一个金菩萨啊!
    跟着顾六姑娘一同陪嫁过来的张嬷嬷盯得紧紧,眼睛不错一下,生怕哪里磕了碰了或忙乱中少了什么。
    晒完了嫁妆,才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人把东西抬进了西房,拿单子对好了数,等人全部出来了,才拿出一把鎏金大铜锁将门给锁上。
    新娘在那边拜完堂就被送了这边的正房里。
    新郎挑了喜帕,夫妇二人喝了交杯酒后,新郎就被拥着出去了。
    李家的那些个女眷亲友闹了一会儿,正好外头敲了锣,正要开席上桌,人才都被请了出去。
    喜酒全摆在原李宅那边,那头人声鼎沸的,这边都能听得到。
    宅子各处贴着大红喜字,门口还挂着红灯笼,新娘屋子红色龙凤烛已经烧了起来,新床上挂的也是大红帐子,被子是红色的龙凤被。
    客人亲眷都走了,三姑太太没忘送些吃的过来,她们过来人有经验,知道这会儿新娘必是饿着肚子的。
    顾六姑娘贴身伺候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叫玉珠,一个叫玉钏,最是妥帖不过的人,接了三姑太太手上的食盒,又客客气气替主子道了谢,把人送了出去。
    张嬷嬷回了正房,把西房的钥匙交给了玉珠让她放好。
    玉钏正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伺候姑娘用膳。
    那食盒里放着的是一碗米饭,一碗鸡汤,一碗红烧肉,一叠什锦豆腐,一叠清蒸萝卜丝,另并一盅银耳莲子桂圆羹。
    李家今日办席,厨下自是不缺吃的,三姑太太随意挑了几样拿过来,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妥。
    这吃食普通粗糙得很,同顾六姑娘从前吃的精致饭食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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