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婉也笑了笑,一双眼睛却不离顾青瓷,想从她脸上看出着什么。
待见顾青瓷神采飞扬,五官明媚,眉眼活泼,鲜嫩漂亮得让人几乎挪不开眼。眼中不仅没有一点郁郁苦闷尖酸刻薄之气,反比以前多了些许娇憨感觉。
顾青婉几乎不相信,怎么可能?
顾青瓷嫁了那样不堪的人,怎么还能得意矜骄得起来!
她定是装的,顾青婉自顾自认为。
手中却无意识捏紧了帕子。
心里涌起一股烦闷,只顾青瓷有一点好,她就难受,顾青瓷就该被自己踩得永远翻不了身才对。
心思不过眨眼之间,面上依旧一团温柔和气,“六妹妹误会我了,我只是担心妹妹受欺负,你回来了我不知道多高兴,只是怕六妹妹待会就要回去,咱们没机会多说几句话了,真是可惜。”
顾青瓷听着这些假惺惺的话,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二太太在也黑了脸,心道这小贱人安的什么心,明知自己瓷儿介意什么还非要拿话来激。
她那话的意思分明是回来了又如何,不还是马上就要走,府里的日子再富贵舒坦,也不是你的了。
二太太眯起了眼睛,活菩萨一样道:“五姑娘有心了,难得惦记你妹妹,她自是心领的,不过你很不用遗憾,六姑爷怜惜你妹妹想家,送她回来小住半月,所以你们姊妹有的是时候相处说话。”
顾青婉真愣了。
惊讶得忘了掩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
脸色一白,连忙站起来对二太太福礼认错。
“母亲,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女儿口笨舌拙不会说话,还望母原谅,妹妹莫要生气。”
二太太慢悠悠呷了一口茶,垂着眼皮看不清神色,半晌,才开口:“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叫人看见我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五姑娘是老爷都亲口夸过聪慧的人,又怎么会蠢笨,你六妹妹才是个真憨货,从小到大吃了别人多少暗亏,竟是教也教不过来,你们常一处玩,五姑娘是最清楚的。”
这话讽的是谁,屋里没一个人听不出来。
顾青婉脸色红白交加,捏着拳头,手心都给自己掐红了。
却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二太太既没指明又没道姓,她若慌巴巴去顶嘴,岂不是承认了自己陷害欺负顾青瓷了。
二太太可不是顾青瓷,顾青婉在她这里弄不了那些鬼蜮伎俩。
顾青婉只有老实低头认了错。
这么好的日子二太太也不耐这庶女杵在自己跟前碍眼,训。诫几句后便也挥手打发了出去。
晚间,二太太这边就得了消息,说是五姑娘屋里的丫鬟摔了几个茶碗。
二太太只冷笑,“她素日里惯是会装腔作势,旁人嘴里只道样样儿是个好,两房的嫡女都要被她比下去,殊不知私底下就和她那个姨娘一样上的两面货色,我呸。”
周妈妈正给二太太捏着肩膀,跟着说道:“太太犯不着生气,五姑娘那点心思怎么能瞒得住人,不过平素拿钱哄人,小丫头们想吃点好处罢了。
她今日下午巴巴赶来,就是想看我们姑娘笑话,登见姑娘哪哪都好可不就绷不住了么。”
“忒的恶毒心肠早晚遭报应,一个庶女心比天高,整天痴心妄想,咱们就睁大眼眼看着,她以后能嫁得什么样的人家。”
“谁说不是,五姑娘端的好手段,去了普通人家没得埋没了她去。”
周妈妈这话完全就是讽刺了。
翌日,大房那边大太太请了赵国公府夫人来做客。
赵夫人身边带着两个女儿,大太太就让四姑娘顾青锦领二人去逛逛。
“你五妹妹和七妹妹,还有青瓷那丫头,你使几个丫鬟都去请来,大家一处也热闹些。”大太太道。
四姑娘是大太太生的,大房的嫡女,七姑娘是庶出三房的嫡女。
顾青锦温声应下了。
牵着赵家两个女儿,有说有笑过去了。
顾青瓷睡了个饱饱的觉,精神十足,脸蛋红扑扑。
早上玉珠过来叫了早饭,又软软哄了半天才肯起来。
二太太向来对女儿宠得没有边儿的,不是太出格的都由着她,不然也不会把顾青瓷养成这副样子。
再一个,姑娘嫁了人再回娘家是客,二太太哪里舍得拘着。
二太太去偏厅见完了一趟管事婆子回来,顾青瓷才将将用完早饭。
正这会儿,丫鬟领了四姑娘身边的丫头过来。
二太太问有什么事儿。
传话丫头脆生生说道:“今日赵国公府家的夫人上门做客,一同来的还有两位赵小姐,大太太让几位姑娘都过去一处玩。”
二太太略点头,叫嬷嬷给了赏钱,让人回去回话了。
转头将顾青瓷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满意地点点头,“我儿容貌出色,府里哪个能比得上,叫人看着就心生喜欢。”
顾青瓷听了得意非常,眉目飞扬,这才带着丫鬟过去了。
一到花厅,顾青婉和三房的七姑娘顾青妙也都已经到了。
几个人相互见礼,问了安。
顾青锦同她们介绍了赵家的两位小姐。
姐姐叫赵宝安,妹妹叫赵宝宁,年纪同顾家姐妹差不多大。
赵宝宁性子活泼些,想是也听过顾青瓷的事,一来就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嘴角挑着笑。
“这位便是六姑娘了?果然长得好看,听闻已经嫁了人,家住哪里?改日我下帖子请顾姐姐家玩。”
顾青婉低头抿了一口茶,拿帕子拭了拭,遮掩住唇边的笑意。
赵家大小姐赵宝安飞快拉了妹妹袖子一把,瞪了她一眼睛。
又转头一脸歉意看着顾青瓷说:“宝宁年纪小,心直口快,还望六姑娘不要介意。”
顾青瓷脸上要要笑不笑,没接赵宝安的话,反而对赵宝宁道:“未知赵小姐是哪一年生的,又是几月份的生辰?”
几人都一愣,不知顾青瓷怎么问这个。
赵宝宁觉得顾青瓷装神弄鬼,撇了撇嘴,也不在意,就说了。
顾青瓷听完,挑着眉:“看来赵小姐比我虚大上几个月,我是腊月里生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方才赵宝宁嘴里看似叫顾青瓷姐姐,实则说出的话暗含嘲笑。
顾青瓷不是个能受欺负的,故而先问她年龄,再这般说。
博了人面子叫人下不来台。
旁人还来不及开口,顾青瓷就转头对丫鬟道:“玉钏你去拿副纸笔过来。”
玉钏立马去了,很快过来。
将东西递给顾青瓷。
顾青瓷将雪白的纸铺在桌上,提起笔唰唰唰写了一行字。
然后呲地一笑,将纸叠起来丢过去给赵宝宁,道:“我家住这里,我等着赵小姐的帖子呢。”
赵宝宁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些。
顾青锦头疼,自己这位堂妹不是什么好性子,然赵家上门是客怎好得罪,于是立马开口打了圆场,转了个话头,道:“干坐着没趣儿,不若咱们来玩射覆,正好我那里新得了个坛梅子酒,喝着极是爽口却不醉人,正正合适。”
七姑娘应和了几句说好,赵宝安也说好。
顾青锦就让丫鬟去拿梅子酒了。
所谓射覆其实是行酒令的一种,射就是猜的意思,覆便是覆盖。
这游戏不论男女,都是常玩的,早先还有书就记载了分曹射覆的典故。
最早的射覆机人简单,乃取一物至于盆中或瓮下,着人来猜。
后渐渐花样多了起来,不过也不算复杂,就是变得文雅诗意了些而已。
众人分成几组,覆者用一句诗文成语或典故来隐寓一样东西,射者来猜,然后也用隐寓该事物的另一诗文成语和典故等揭谜底。
猜中了,覆者罚酒,错了自然是射者。
如此大家都玩了起来,几位姑娘身边的丫鬟也都来凑了个趣。
又都压了彩头,顾青瓷丢了个玉镯子过去。
有女客在,不好让人多吃太多酒,遂丫鬟取的都是最小的杯子,又端来了各色点心和小菜。
姑娘们在花厅热热闹闹玩了起来。
顾青瓷今日运气不错,连赢好几次。
顾青婉向来自诩才女,骄傲的跟什么似的,今日奇了,接连在赵家小姐那里输了好几把,且她输了还没一点不愉快,反而还跟赵姑娘更要好了。
竟一点都不像她的性子。顾青瓷心中嘀咕,回来就把这事告诉了二太太。
二太太丝毫不奇怪,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道:“我的傻姑娘,你道赵夫人今日上门做甚,人是来给家中儿子想看媳妇的,你四姐姐比你大一岁,大太太老早开始私下看人家,赵夫人非第一次登咱家的门,什么意思各自心知肚明,只是没定下前不好戳破。顾青婉只比四丫头小两个月份,你说她为何对赵家姑娘热络?不就是瞧上了赵国公府的门庭,想着高攀呢。”
顾青瓷这才恍然,道:“我说她今日怎这般不对劲,原来是想嫁人了。”
二太太失笑摇头,“你好歹都嫁了人,怎还这么不张事,那个倒是满心满眼都是心窟窿,你啊,却是个缺心眼。”
顾青瓷娇声在二夫人身上闹了一阵。
果然就如二夫人说的那样,大太太和赵夫人的确是在相互考察。
三天后,赵家给顾府下了帖子,邀人去赵府别院赏梅。
大夫人也不好独带自己的四姑娘,家中没嫁的几位以及顾青瓷都带上了。
顾青瓷私下对二太太说:“怎么梅花就开了啊?天又冷,昨天还下雪了,倒不如窝在家中舒服。”
二太太哭笑不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憨货!”眼下赶上这个机会,二太太是一千一万个愿意让女儿去,女儿嫁的不好,来了娘家才能得见几位贵客,在那李家,真就不会有人邀她玩。
两日后,一大早,大太太带着四姑娘五姑娘七姑娘和顾青瓷坐马车去了赵府别院。
原就是去看个雪赏个梅的事儿,到了别院,果然景致极好。
赵家自然不是单独请了顾家,另有许多别家的太太小姐们,连带赵家的几位少爷都在。